第81章 一壶浊酒
寂静的房间内,忽然传来一声“是我…”,声音哽咽,颤抖…
而这,是,蓝笑的声音!
“蓝笑?”,繁霜方才亲眼目睹她离去,这里怎会出现她的声音。
芜愿当即环视了整个房间,确信蓝笑根本不在此,甚至他能够感知得到房子附近都没有蓝笑的气息。
芜愿对繁霜摇了摇头,可繁霜却似乎找到了答案,刚才蓝笑对圣长的那一抱必有蹊跷。
繁霜恍然明了,抬手朝向圣长,一抹淡蓝色,从圣长的腰间立刻飞出!随即被握在了繁霜手中!
繁霜摊开手掌,只见一朵双旋…
“一白,这是?”,芜愿低眉看着繁霜掌心的蓝色花朵,发问道。
繁霜道:“双旋,同袍而生,分可传音”,这里有一朵,那另一支定在蓝笑手中,而她就是凭借此物偷听到了房内的一切。
“传音?倒是稀罕”,芜愿想必是没见过这等物件儿,对其颇有兴趣,转念间又道:“蓝笑姑娘,你不但偷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就连这放东西竟也如临无人之境,连圣长都未曾察觉她的腰间被放置了窃听之物…”
芜愿知晓蓝笑偷东西?
那是发生在东国之事,想及此处繁霜不禁抬眉看向芜愿,刹那惶惑,那日人群中匆匆一瞥并非偶然,芜愿知晓自己去东国时发生的一切,他,一直在暗处默默的跟踪、注视着自己。而自己能够见到芜愿,只是因为芜愿想让自己见到而已。
门外响起一阵悉疏犹豫的脚步声,安静了许久,房门被缓缓推开…
蓝笑立在门外,虽然满脸泪水,但却安静到可怕…
她直直的看向圣长,“姨娘…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么?…那天房里的,不是姨娘的师兄,而是燎原?…浮生若梦混在一起,真的会意乱情迷?…那天过后,你把自己关在房里,你不理蓝笑,你再也没有开心过、还有,风荷一心赴死,都是因为…都是因为我在酒里放了那两味药?…都是因为,我把酒给了风荷?…”
蓝笑说着,哭着,也在期待着,期待着他们否定自己…
期待着谁能告诉她,这一切,不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她,不是罪魁祸首…
可…
屋里沉默不语…
风荷木然呆愣,圣长看着蓝笑无语凝噎,繁霜和芜愿相视感叹,她终究还是知道了真相…
那日,繁霜和芜愿离开圣长房间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立在门外,等待着蓝笑。
许久后,蓝笑轻轻走了出来,蹑手蹑脚的关上了房门。
转身抬头看到繁霜和芜愿,急忙伸出手指抵在嘴前,“嘘…”,她边走边小心翼翼道:“姨娘睡了…”
芜愿直奔主题,问蓝笑道:“不知当年蓝笑姑娘给憧限准备了什么好酒?…”
蓝笑回头横着眼睛道:“怎么?…你也想要尝尝?…和彦云一样,是个酒鬼…”,转过头又道:“不过,你没机会了…那是我特地问杜衡姑姑要的…她已经不在了…”
杜衡姑姑?…
芜愿看向繁霜,“是她…”
繁霜道:“朱诺母上…”
蓝笑道:“呦呵,你们还挺见多识广…杜衡姑姑可是制药高手,治病的,疗伤的,有毒的,她都不在话下…只是脑子有时候不太灵光,疯疯癫癫。后来不知为何,彻底疯掉了…”
芜愿问道:“那酒可有何特别?…又怎的会到风荷手中?…”
蓝笑瞥了一眼芜愿,“你今天怎么也这么八卦?…”
但还是边走边道:“那天我匆匆一瞥,见到一个身影一闪而过,但我确定他就是姨娘的师兄,我知道姨娘一直在等他回来,所以想帮姨娘留住他,不让他再走了。我就去找了杜衡姑姑,问她讨要吃了就能留下不走的东西,可她有事外出,着急得很,让我自己到药架上去拿…我拿上了药酒却正巧碰上风荷,她说是有贵客驾到,贵客不就是姨娘的师兄憧限喽,所以我就把酒给了风荷…”
繁霜和芜愿听罢不禁停住了脚步,相视一眼。
芜愿又道:“你在药架上拿了何物?~”
蓝笑得意道…
杜衡听闻蓝笑的这个要求,有些无奈,笑着道:“药架上有一味药,名为“浮生”,服下后,便可意识涣散无法行动,定是不会离去了…”
蓝笑兴高采烈:“浮生…浮生若梦,听起来就流连忘返,谢杜衡姑姑”,转身就跑,随即断断续续的传来杜衡在身后的喊声:“蓝笑,不要碰它旁边的“若梦”,若是它们混在一起,那可真就谁都走不成了…”
蓝笑头都没回,“知道了…”,撒丫子跑,边跑边嘀咕道:“真走不成就对了…”
繁霜和芜愿即刻知晓了原委,这一切,真的可谓浮生若梦…
芜愿叹道:“人间皆道造化弄人…这里,又何尝不是…”
蓝笑看了一眼芜愿,又望向繁霜,十分不解,“喂,你们今天,很奇怪…”
芜愿无奈一笑,他和繁霜又怎忍心让这个姑娘知晓,她无意之间,竟亲手造就了一场惨烈悲剧…
繁霜和芜愿早就得知了真相,却一心不想蓝笑知晓端倪,所以直到她离开房门,他们才稍加安心。可没想到,她还是通过双旋,得知到了这残忍的一切…
门外的蓝笑摇着头,眼泪疯狂不止,手中的那朵双旋荡漾落地…
是自己胡乱的在酒里放药,是自己亲手害了最疼自己的姨娘,是自己让姨娘痛不欲生,是自己让风荷想要以死谢罪…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这是蓝笑一生当中所承受的最大打击,胜过,天翌离开…
蓝笑绝望的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嘴里一遍遍呢喃着,“姨娘…”,“姨娘…”…
忏悔不甘无奈自责
圣长看向蓝笑,泪痕又深,她不想相信,想怪、想恨,但似乎又不知所措…
房内除了错愕,寂静无声,房外的蓝笑,没有等来圣长的原谅,也没有等来她自己的原谅
忽地,蓝笑猛地转身奔跑而走,踉跄,疯狂,绝望…
她一路跑进那片炽热的凤凰木,火红的花海中,她那身蓝色,瞬间消失了踪迹…
“蓝笑!…”
圣长一把拉住风荷,“和我走…”说罢,向门外飞身而去。
风荷看向圣长,终于不再拒绝反抗,同她一起望向前方…
立在门外,繁霜和芜愿望着前后消失的她们,不禁黯然感叹…
一切…
仅仅因为一壶酒…
一壶浊酒
迷乱了痴心的燎原和悠归,发生了一番阴差阳错的云雨…
清醒后,一个自责一生,一个满怀恨意。
偏偏,这场意乱情迷,竟被深爱悠归的憧限看了满怀…
一壶浊酒
悠归险些杀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风荷负罪自尽,甘愿在弱水河底,沉寂万年…
一壶浊酒
悠归一生郁郁寡欢,每日活在仇恨里
燎原被囚禁折磨了五百多年,最终,将自己的命交到了悠归手中…
一壶浊酒
兄弟反目,同门背离,好友成仇,母子相残,两界开战,祸及苍生…
这场爱恨纠葛中,谁是无辜的,谁又是有罪的…
皆在局中,身不由己…
芜愿看向繁霜,“一白,这一切结束了,又似乎远没结束…”
繁霜看向火红的凤凰木,“憧限…”
两千年前,憧限为求练成“世元归一”而出离暮朝,之后恶煞盛行之时他同天主一起返回妖界,镇压恶煞。
千余年前,他同悠归表明心意遭到拒绝后,又离开了暮朝。
直到五百多年前憧限囚禁燎原,手中就握有了厄渊石…
那么憧限心性大变,断不是从目睹了燎原和悠归那场意乱情迷开始,而是更早…
甚至,就在千余年前…
那么,无尽炼狱…
繁霜看向沉思不语的芜愿,“芜愿,你在想何事?…”
芜愿道:“棋局…”
暗处的憧限布了一局棋,繁霜和芜愿从生到死,皆是他一手促成。
可繁霜和芜愿却无法与他对弈,他们不是憧限的对手,只是,棋局上的棋子,陷在局中步步惊心,无法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