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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心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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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入洞口,羽瞳和恴念就承受不住剧毒的侵蚀,先后倒落在地。

    繁霜看着地上面色泛出铁青的恴念和羽瞳,俯身拾起恴念的一把长剑,撩开了衣袖。

    “一白!”

    芜愿一把握住繁霜执剑的右腕,曲眉摇着头,他似乎知道繁霜要做什么,也一定要阻止繁霜做什么。

    繁霜侧头抬眉看向芜愿,眼神坚定,“芜愿,我必须这么做…”,他们中了蛊毒,而眼下,只有自己的血才可化解。

    见繁霜执意如此,芜愿无奈点了点头,可紧握着繁霜的手指却停留了许久才慢慢舒展,不舍的离开了繁霜手腕。

    剑刃从繁霜的胳膊上锋利划过,一道血色伤口随即出现,可这一剑却如同割在了芜愿身上一般,他的双拳骤地疼痛握紧,疼到怔怔颤抖。

    繁霜俯身蹲了下来,将手臂横在羽瞳上方,红血划过他白皙肌肤,流落进羽瞳唇间。

    见羽瞳紧闭的眼帘微微抖动,繁霜知晓他体内的毒已经开始化解,又起身来到恴念身侧,再次抬起了手臂。

    红血如溪坠落,迷离中的恴念似乎感到了什么,微微睁开双眼,从她狭小的视野中一直注视着那道流落的殷红,而后缓缓看向繁霜胳膊上的伤口,直到再次昏了过去。

    繁霜刚一直起身子,却听一声衣衫撕裂“嘶拉”响起。

    芜愿的衣摆飘然垂落,那处,明显的短了一截。他握着一条红布走到繁霜身前,抬起他的胳膊,轻轻推开他的衣袖,小心的将红布圈圈缠绕在繁霜的手臂,最后,还不忘为他轻轻拉下衣袖。

    繁霜收回胳膊,低眉道:“无事”,护使数载,繁霜受过的伤大大小小不计其数,这点疼痛根本不算什么。

    芜愿看向繁霜,“一白,不要动不动就用自己的血为旁者解毒,这天下总有你解不了的”。

    解不了的?

    繁霜知道芜愿此言是为了自己好,但繁霜从未遇到过自己无法化解的毒物,不知芜愿所指为何,繁霜道:“譬如?”

    芜愿眼眶一红,沉重道:“譬如,蚀骨散”。

    蚀骨散,繁霜当然有所耳闻。

    千年前,妖界有位“毒娘子”,名如其身,她精于制毒,却面容绝美。传闻,她爱上了一个苍鸾,却因爱而不得,心生憎恨,最终炼制出苍鸾之血也无法化解的剧毒,名曰“蚀骨散”。

    她毒死了那个她心爱的苍鸾,而她自己却变得疯癫。曾轰动一时的蚀骨散也随着她的神智不清而下落不明,至今绝迹妖界。

    莫说蚀骨散早已灭绝,即便方才羽瞳中的就是蚀骨散

    繁霜道:“总要一试”,说着俯身将手里的剑,放在了恴念的身旁,剑身落地的一刹那繁霜忽地想起那日阴山之事。

    繁霜看着地面上的利剑问芜愿道:“那日,你为何弃剑?”

    阴山脚下,不离载着怀揣天翌丹元的繁霜急速返回暮朝之时,被无数鬼儡围困的芜愿已然没了长锏护体,却又扔掉了他手中唯一的兵器,这个反常繁霜在半空中看得一清二楚。

    芜愿看着繁霜的背影,“没什么,只是不再用剑了而已”。

    “不再?…”繁霜重复了一遍芜愿的话,虽他没有道出什么内容,可繁霜仍旧直觉芜愿弃剑的原因,定然非比寻常,所以他不禁看向芜愿。

    繁霜这一眼令一直落眉看向他的芜愿忽的躲闪开来,芜愿望出洞外沉重道:“我也曾有过佩剑,那应该是柄好剑,因为他曾夸赞过可我,却用它”

    芜愿还没说完,但声音却似乎变得哽咽,“所以,我誓不用剑,无论何时、何地。这是,我对他的忏悔”

    繁霜注视着芜愿背影,虽未知晓芜愿与她到底发生过何事,但这一瞬,繁霜似乎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芜愿,一个在明媚笑容背后却有着沉痛过往的,芜愿。

    洞中微亮,阳光微凉

    繁霜睁开了双眼,发现身旁的芜愿没了踪迹,他总是这般神出鬼没,没有招呼的出现,也没来由的消失。

    转即看向对面闭眼打坐着的恴念和羽瞳,他们的脸上已有了血色,看来蛊毒已解,只是身上的伤口还在向外渗着红血。

    繁霜悠的看向洞外,此地是鹿吴山,山上长有一种罕见的树木,名唤“烟栌”,果子形似红豆,结果之时,丝丝花瓣会变成朵朵红絮,随风飞舞,如雨如烟。而那烟栌果便就有促进伤口愈合之功效。

    只是不知这烟栌生在山中的何处,又如何能迅速找到它,想及此处,繁霜站起了身,向洞外走去。

    一出洞口,水浪跌落之声渐渐清晰,一道宽大的瀑布从山顶倾泻而下,白色的浪花直直的击落水面,垂入河流,汹涌东逝。

    高高的山上树木郁葱,满是黛绿之中垂落一道白色,伴着水声跌宕,拂着清新的风,山间仿佛如同仙境。

    此等景致,连向来无心左右的繁霜,也难免多看看了两眼,

    转过身,一抹熟悉的殷红不由分说的映入眼帘。

    芜愿并没有走,此时的他立在远处,旭日霞光洒落满身,他双手背在身后,正抬头看向山上。

    顺着芜愿的目光,繁霜亦望向那处,只见,满山的黛绿中显现一小片红色,树木之中红絮弥漫,似雪似梦。

    那是,烟栌树…!

    芜愿转过身,望着繁霜微笑着,“一白…”

    繁霜的心,猛的一颤,芜愿竟知晓自己要找寻烟栌?!

    “这是什么树,好看的很…”

    听到这话,繁霜才瞬间恢复了平静,不过是巧合。

    “烟栌”,说罢,繁霜起身向上飞去。

    落在一颗树上,繁霜摘下颗颗红豆,不经意间低眉一瞥,见芜愿正立在树下,簌簌红絮中他仰头望向自己,眉眼弯弯,嘴角挂起,目光如川后静波,泛着流转的明亮,那面微笑着的脸庞,如同一轮红日,暖入繁霜冰凉的双眸。

    可这种暖,繁霜无法招架,他再次回避了芜愿目光,又摘了好些果子。

    洞中

    羽瞳和恴念已经醒来,羽瞳缜密的看向繁霜身后的芜愿,小心捕捉着他的一举一动。

    繁霜走到羽瞳身前伸出了握紧的拳头,羽瞳会意的递出右手,见手中一堆红豆。

    羽瞳一把将红豆倒进了嘴里咀嚼起来,想必烟栌果定是酸涩至极,所以羽瞳才会五官扭曲。

    羽瞳省心得很,倒是恴念,她直直的盯着繁霜递过来的手,没有任何回应,就那么僵持着。

    但怎料,她倔,繁霜亦如此。

    他们二位无言对峙了许久,直到一缕阳光射进洞内,恴念拇指上暗铂扳指泛起了一道红茫,她才缓缓摊开了手掌。

    繁霜将颗颗红豆坠落在了她的掌间,也皆未有半个字。

    “繁霜,我和恴念这一中毒,耽误了不少时辰,如今我们恢复的也差不多了,是时候出去找寻蛊雕了”,羽瞳直起身子对繁霜道。

    “嗯”,繁霜转身走向洞外,芜愿也跟在了他的身后,刚一走到洞外,身后传来羽瞳的声音,“繁霜!” 羽瞳虽嘴上叫着繁霜,可眼睛却直直的盯着一旁芜愿。

    繁霜知道羽瞳对芜愿始终抱有戒备,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万魄阵初遇,繁霜对芜愿满腹疑惑。弱水重逢,繁霜仍然提防。可在芜愿协助下从阴山拿回天翌丹元之后,繁霜对芜愿的戒心已然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消退。

    繁霜微微侧目对羽瞳道:“无事”。

    羽瞳点了点头,而后没有其他选择的同恴念反向而行,渐走渐远。

    一声凤鸣骤的响起,划破天际!

    繁霜顿时定了脚步,仰望天空道:“双鸣剑”。

    是恴念的双鸣剑,双剑一出,凤鸣九霄。

    蛊雕出现了!

    繁霜和芜愿相视一眼,即刻寻声赶去。

    远见一只硕大蛊雕浮在半空中,那爪下,就是恴念和羽瞳!

    蛊雕剧烈的扇动着翅膀,爪中悠荡着的恴念和羽瞳试图聚气反击,但奈何,蛊雕双翅带起的飓风即刻就将灵气吹散,他们根本不能施法反击。

    只能任凭那只蛊雕拎着他们盘旋在宽阔河流的上方,听着它发出阵阵啼鸣叫嚣!

    繁霜见此情形,立刻聚气出击!双掌一出,数百道冰箭顿时直射蛊雕而去。

    蛊雕一见箭雨袭来,立刻松开双爪,骤的收紧铁壁双翅护在身前!冰箭纷纷折断在蛊雕的铁翅外,但仍有几支,刺入了它双翅叠交之处的上方,深深扎进其颈窝处!

    可恴念和羽瞳却跌落半空,直下入河!

    芜愿看向繁霜,“你去救他们,这里交给我”,说罢直向蛊雕而去!

    繁霜对芜愿背影道:“芜愿!”

    芜愿转过头,看向繁霜。

    繁霜道:“小心”。

    芜愿忽地一笑,“一白,你是在关心我么?”

    又来

    繁霜不再言语,低眉转过身向羽瞳和恴念而去。

    落在河边,繁霜挥出长鞭先后将他们卷带出了水面,再看向远处,刚才受繁霜一箭的蛊雕,直直的跌向地面,化作一团蓝灰烟雾。

    烟雾渐渐消散,一个灰蓝衣衫的中年男子立在那处,他痛苦的拔出冰箭,将半段染血的白色长箭紧紧的握在手中,与落地的芜愿相对而站。

    他捂着脖颈眼神中满是愤怒,可随即,恐惧便就取代了愤怒,他手中的冰箭猛地掉落,碎裂在地面,他声音颤抖道:“你,你是?…”

    芜愿冰冷道:“我不是”。

    男子迈出了一步,道:“你没死?…”

    芜愿微微皱眉,“早就死了…”

    男子追问道:“那你现在又是谁?”

    芜愿回道:“另一个我”。

    男子质疑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插手妖界之事?”

    芜愿侧过头,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繁霜,牵起了嘴角,稍纵后,他转过头看向男子,笑容渐渐消散,恢复了冰冷…

    男子捕捉到了芜愿的细微变化,“我并没有伤他分毫”。

    芜愿平静道:“这就是你还活着的原因”。

    繁霜和羽瞳走到芜愿身侧,羽瞳看了一眼芜愿,而后看向男子,眼中满是惊诧。他惊诧于这个胆敢挑衅整个暮朝的蛊雕,却在芜愿的面前胆怯至极。羽瞳不禁泛起巨大疑惑,这个芜愿到底有何威力?!

    繁霜自然看出了羽瞳疑惑,但他也无法给出解答,可眼下繁霜还有一个疑问,他看向蛊雕道:“你,为何侵犯暮朝?”

    男子小心的看了一眼芜愿,回繁霜道:“我要暮朝还回我的儿子!”

    他的儿子?

    繁霜看向羽瞳,羽瞳摇了摇头,看来羽瞳也从未听闻暮朝有过蛊雕妖灵。

    蛊雕生性机敏,是守护门庭、密室的上选,所以不乏歹毒之徒捕捉年幼蛊雕,加以驯服,用来守护秘密和重要物件儿。但这种夺子之事,断不会出现在暮朝。

    男子看向芜愿,“我找遍了整个妖界都不曾找到,除了,暮朝。我只是想要回自己的儿子,有何错?!”

    羽瞳回道:“尚未查清你就滥杀无辜,这便是错…但你可随我们回暮朝,仔细打探一番”。

    男子有些迟疑,但为了儿子,他还是捂着流血的脖颈道:“好…”

    可他刚一同意,却发出“啊!”的一声哀嚎!

    只见!

    两柄长剑从背后刺穿了他的心脏,剑尖上的红血,如柱流淌!

    一道宽白的千丈瀑布下,男子跪倒在地,身后,是阴冷的恴念…

    繁霜皱起眉头看向恴念,“你!…”,他既已同意回暮朝查明其子之事,你又何故痛下杀手?!

    恴念看了一眼繁霜,又快速的收回目光,转身道了一声,“多谢”,竟随即离去。

    繁霜望着地面上蛊雕的血迹,似乎对恴念有了进一步了解,她不仅孤僻,而且,决绝。

    赶回暮朝的路上,羽瞳沉思了许久,他绕过繁霜走在芜愿身侧,几次欲张嘴,终究还是没开口。

    芜愿不笑的时候,气场太过强盛,不怒自威,羽瞳真是不知要如何说出这第一句,更不知如何对话才能套取出他接近繁霜的神秘动机。

    忽听芜愿道:“羽瞳,有话请讲”。

    羽瞳猛地抬头看向芜愿,有些惊异或许还有些慌乱,“哦…我是,我是想谢你的酒…”

    芜愿看向繁霜,“谢一白就好”。

    羽瞳看了看繁霜,停下脚步拱手对芜愿道:“羽瞳还未谢过兄台几次出手助繁霜化险为夷,在下感激不尽”。

    芜愿朝向繁霜对羽瞳道:“我与一白之间,没有谢字”,他此时看向繁霜的神情倒显得羽瞳此话有些多余。

    羽瞳尴尬了一丝,但头脑却灵光起来。虽然繁霜从未提及过芜愿的身份,但羽瞳早就猜测他是鬼,借此机会羽瞳试探道:“兄台,你因繁霜而多次得罪了燎烈和丘壑,今后再回鬼域,怕是…”

    繁霜听闻羽瞳此问,也停下了脚步看向芜愿,身为鬼的他却多次与鬼域作对,这也令繁霜不解。

    芜愿无畏笑着回道:“没有妖鬼两界,只有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

    这句话,繁霜欣赏。

    但芜愿的回答完全没有驱散羽瞳的阴霾,各界的高手,天翌如数家珍,又怎的会漏掉如此顶尖的芜愿?!

    羽瞳道:“我看兄台法力高强,怎么从未听闻过你的大名?”

    芜愿望向远方道:“黑暗之地,游荡数百年”。

    繁霜这才明了为何从未听闻过芜愿,原是隐居了数百年,所以才会不被知晓。

    羽瞳仍若有所思,“兄台一直在妖界,可是因为要事?不如讲与我等明细,我与繁霜也好助你一臂之力”。

    “寻我的心头血”

    芜愿的声音,仿佛在淌着血一般疼痛。

    心头血

    繁霜的步子不由得顿了一顿,他回眸看向芜愿,方知芜愿笑容背后那难掩的沉重,是因为他的心中挚爱。而这位挚爱,大抵就是当日在弱水屋檐上,芜愿提及过的那位“旧相识”。

    “未想到兄台竟如此深情厚谊,不知…可否找到?…”

    芜愿道:“当然…”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寻五界,走千山,踏万水,只为再次相见…

    再相见,不求你我相拥,但我必定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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