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出乎意料
惶惶几日,在悲伤哀悼中怅然而过。
圣长增派了数千武妖驻扎在阴山附近,密切关注着阴山一举一动。
繁霜终日站在候君台上眺望阴山,不停质问着自己,到底如何做才能不让天翌的悲剧重演,如何做,才能查明妖鬼两界的恩怨纠葛,平息战火。
可是,这世间之事有时候就是这么神奇。
当认为一切风平浪静时,狂风海啸却猛然袭来。
当觉得就要山崩地裂时,对手却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近日,鬼域也好,阴山也好,都没有任何动作,就连半个鬼儡的影子也未曾见过,寂静到可怕,就如同黎明前的黑暗,压抑窒息。
彦云把自己关在房里好几天了,天翌为救他而死这个事实,想必他永远不会原谅他自己。繁霜虽不善表达,但心里是记挂彦云的,所以他再次默默来到了彦云房外。
还未走近就见羽瞳也在,他没有发觉不远处的繁霜,俯身拿起了门外的那坛酒,推开了房门。
天翌不在了,繁霜和羽瞳何尝不难过,但逝者已去,活着的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走到门外繁霜听得里面传来羽瞳的声音,“彦云,天翌拼了命救你,不是为了看到你今天这个样子”
彦云:“……”
“他走了,他没做完的事还要我们继续”
彦云:“……”
“击退鬼域,照顾蓝笑,都还需要你,而且,繁霜…”
羽瞳欲言又止,彦云终于开了口,“说完”,他的声音没有往日高亢,取而代之的是无比沉重,甚至沙哑。
“最近山中总有一些关于繁霜的隐隐议论,纷纷揣测他与鬼域的关系”,羽瞳带着无奈,也带着失望。
“这就是他拼命救下来的,一帮狼心狗肺的畜生”
“彦云,你干嘛去?”
“我去撕烂那些畜生的嘴”
一把推开门,却见繁霜就在门外,彦云不由一怔。
繁霜的视线在彦云身上停了好久,他满脸胡茬,头发松乱,憔悴至极,显而易见这些日子他没少折磨他自己。
“你听到了?”,彦云沉重的表情下,掠过一阵担忧。
繁霜道:“嗯”。
繁霜不喜言语,但并不聋,山中的诽议他不是听不到。
彦云看向已经走进屋内的繁霜认真道:“羽瞳,儿子,咱们离开这里吧…他们,不值得保护,也不值得付出…”
羽瞳这次没有反对彦云的说辞,直直的看着繁霜。
繁霜回道:“不是时候”。
他们怀疑也好,不信也罢,可自己,不能放任妖鬼两界全都覆灭,自己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生灵涂炭,战火连天,自己要做的不会因为谁而改变。
羽瞳缓缓坐了下来,繁霜的这个回应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沉默了片刻,羽瞳想换个话题,他看着台案上的酒,开口道:“这酒?…”
繁霜看向酒坛回道:“芜愿”
繁霜知道,当日在长相留,这四坛酒,芜愿本就是为他们讨要的。
羽瞳道:“可他是鬼域的…”
羽瞳心思缜密,自然和圣长一样担心他接近繁霜之目的不纯。
繁霜道:“我知”。
彦云低声道:“这个鬼,却比有的妖,要强得多…”
彦云不似羽瞳那般深思熟虑,他性情简单,他不是不憎恨鬼域,但经过阴山一事,当他看到芜愿用手接过那柄刺向繁霜的利剑之时,就认定芜愿是个值得交的朋友,不然他不会对着朱诺大喊让他们去解救芜愿。
在他眼中,芜愿比有些没心肺的妖,更可信。
彦云不假思索的掀开酒封,干尽了整坛,寻思了片刻才终于开了口:“蓝笑,她?”,她是天翌生前、死后最大的牵挂,天翌不在了,她现在是何等悲伤。
羽瞳低眉叹气,“她也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肯出门,你该去看看她”。
彦云鼻子一酸,没有言语。
繁霜和羽瞳相视一眼,他们知道,此时要彦云面对蓝笑有些残忍,彦云从未理解过蓝笑对他的爱意,反而在他的心里,蓝笑和天翌本应该在一起对,所以他恨自己夺去了天翌的生命,更无法面对失去天翌的蓝笑。
但彦云不知,令蓝笑最为悲痛的不仅是天翌的离去,是他为了救自己心上的彦云而离去
忽的!
门外一阵慌乱声响打破了屋内宁静,他们紧忙走出房门。
只见武妖们正聚集在远处,手足无措的望向半空,仿佛那里有什么恐怖之事!
繁霜抬头而视。
一只硕大的蛊雕正悬浮在半空中,它通体灰蓝色,形似巨雕,壮如猛兽,头上生有一支长角,翼展数丈。此时它两支粗壮的雕爪正分别抓着武妖的一只胳膊和一只腿。
蛊雕猛的发出一声婴儿般的鸣叫,爪下的武妖顿时裂成两半!
空中洒下无数血红,两半身体如同贩肉摊位上,悬挂着的两扇红肉,山下的武妖们顿时惊呼不已!
蛊雕一把甩飞两截尸体,向地面的他们急速俯冲而来!
繁霜即刻在胸前聚出大团灵气,用尽全力推出双掌!
数百支白冰长箭,从他的掌前飞速直射蛊雕而去!
正在一心注视着地面上武妖的蛊雕始料不及,冰箭纷纷刺入它的胸前!
又一声哀嚎,它身中数箭立刻向上逃离!速度极快无比!
繁霜刚要追,忽听一声:“繁霜…”
不知什么时候,圣长和恴念竟然站在了房外的不远处。
圣长看向半空,说道:“蛊雕生性狡猾,一旦出击失败,便会躲到暗处,要找到它绝非易事”。
“鬼域还没平定,这蛊雕又来作乱”
“圣长,我们不能任由它胡乱非为!”
声声议论中,圣长挥了挥袖示意大家禁言,“繁霜,正值鬼域这两日没什么动作还算收敛,你等前去将其收伏,以免其再造杀孽”。
外击鬼域,内平作乱,这本就是暮朝护使的职责。繁霜回道:“是”,而后看了看彦云,“你留下”。
彦云知道繁霜因何要自己留下,瞥向蓝笑的房屋,他点了点头,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蛊雕惯会制造毒障,但却喜水惧火,你等可前去水边追寻,定要小心提防”,圣长嘱咐指引后,又忽道:“恴念,你与他们同去”。
恴念?
繁霜不由看向羽瞳,来暮朝多年,他们从未和恴念有过往来,更别提一同外出执行圣令了,繁霜有些不知圣长今日为何如是安排。
可恴念却对圣令毫不迟疑,圣长话刚落她飞身便起,直上高空。繁霜和羽瞳也只好紧随而去…
唯独留下原地的彦云,抬头目送他们渐渐远离,而后向蓝笑住处走去。
蔁莪山
此山傍水而立,甚是符合蛊雕的栖息习性。
三位刚落在山下,恴念便径自迈步向东而去,她素来独自惯了,断不会和谁说话,更不会和谁商量。
繁霜在暮朝多年,虽每次集会都会见到恴念,但从没和她有过任何交流,就连羽瞳,也只是在圣长为繁霜“以丹护丹”时,听到恴念说过那么两句。
如此这般,恴念向东,繁霜和羽瞳反向西,分开而走。
一路行至半山腰繁霜都未曾发现蛊雕的影子,却见缓坡上有间房舍,一位老者推开房门走了出来,他一身蓝色布衣,立在门外,错愕看着繁霜和羽瞳的方向。
繁霜只觉这老者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就连羽瞳也发觉了蹊跷,他开口问道:“敢问这位老者,可是识得繁霜?”
老者颤微的抬起手臂,问繁霜道:“你…你可是苍鸾?…”
繁霜点头道,“是”。
老者双眼悠的变红,连连点头道:“好…好啊”,惊异的神色渐渐变得失落,他道:“你,不识得我了?…”
尽管繁霜仔细回忆,却并未有任何头绪,只能摇了摇头。
老者叹道:“应是如此…如何记得…”,他看向繁霜,如同长辈一般说道:“忘了…更好…你啊,不可再一意孤行了…”,这语气,仿佛繁霜曾经铸下大错一般。
繁霜微微皱起眉头,这老者似乎很是了解自己,但自己分明未曾见过他,许是他认错了,许是他指的是,前生!
“我”
未等繁霜说完,一道巨大阴影骤的从山后直冲高空,是蛊雕!而紧随其后还有一个女子,恴念。
她独自面对硕大蛊雕势必危险,繁霜和羽瞳相视一眼,容不得一丝犹豫、来不及和老者道别,立即追击而去。
可繁霜和羽瞳虽然赶上了恴念,却再次失去了蛊雕踪迹。
一路追寻,已至深夜。
鹿吴山间,除了倾泻的水落声,再无他响。
立在漆黑山中,繁霜忽然感到一浪气流猛地袭来,抬头望去,白月下一个庞大的黑影正向自己逼近!
蛊雕终于出现了!
“小心!”,繁霜提醒道,随即迅速聚气,飞射出白冰箭雨,道道冰箭划着光线直奔蛊雕身前!
可蛊雕中了一次招,变得聪明了许多,眼看冰箭再次袭来,它紧忙收紧双翅护在身前,翅膀上的羽毛铜墙铁壁一般在月色下映射出点点金属寒光!
冰箭已然抵达蛊雕身前,却听得无数声“铛铛”巨响…
只见!
数百冰箭被它的翅膀悉数截挡!
它猛地扩开双翅,冰箭即刻被全部弹回,直奔繁霜、羽瞳、恴念而来!
羽瞳和恴念紧忙挥舞着兵刃截挡急速射回的冰箭!
繁霜幻出冰封,长鞭盘旋立在他的身前,隔挡的“咚咚”声即刻泛起,繁霜侧目看向羽瞳和恴念,惊见一阵雾气冲来后,他们顿时毫无力气,顷刻间身负数箭,先后踉跄着立站不稳。
他们这是?
“一白,闭气,是毒瘴!”
话音未落,结印乍现,随即一道红光从繁霜的身后飞速而过!不离重重的击在了蛊雕胸前!
蛊雕哀嚎一声,飞快的逃走不见!
蛊雕眨眼间没了踪迹,繁霜的眼前只有一面稳稳将自己护住的结印。
侧过头,又见芜愿那如阳的微笑绽放在眼前,将整个黑夜点亮…
“芜愿”,又是你?
繁霜有些诧异芜愿为何总是突然出现,而且,恰到好处。
“是我”,芜愿低眉看向繁霜显得有些紧张,“你不愿看到我?”。
“没”
虽如是说,繁霜却低眉收回了望着芜愿的目光,看向羽瞳和恴念
恴念的嘴角流下一道红血,两把长剑立在地面支撑着她的身子,她阴寒的看向芜愿,对鬼域的憎恶之感,明显的落在了芜愿身上。
羽瞳抬起一手,擦去嘴角的鲜血,目光也始终没有离开过芜愿,即使冰箭入体,身染剧毒,他也不似彦云那般大条,仍旧小心提防着芜愿。
此时的气氛怪异无比,可眼下必须先为他们解毒才是,繁霜环视着周围,试图在黑通通的视野中寻觅一个安全之处。
无法分辨之中繁霜忽听芜愿手指轻轻一震,一团火焰乍现指尖,漆黑一片,唯有他在火光下,红焰摇曳中芜愿轮廓分明,专注宁静,眼眸里承装着全世界的温暖。
芜愿看向一处洞口,“一白,那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