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福兮祸兮
鬼域
穷山恶水间的无尽炼狱，忽然变得沸腾咆哮。
炼狱中似乎出现了比恶煞还要恐怖万倍的怪物，它将这万丈深渊搅得山崩海啸、天翻地覆。
道道煞气争先恐后的从炼狱逃窜，入侵一个又一个鬼将的体内，他们顿时被黑煞笼罩！开始疯狂的残杀，他们将长|枪刺向自己，刺向同袍，刺向家眷，甚至，刺向鬼王燎烈！
鬼域大乱
人界
诸国各地，霍乱四起。
被黑煞控制的恶鬼们凭空出现，他们浑身散发着浓浓黑煞，魔鬼袭来，迅如闪电。
他们冲进人家，喝人血，吃人肉，将人当作手里的玩偶肆意拆卸、撕裂，然后再将残肢断臂挂在身上，那滴滴坠落红血的残尸令他们爱不释手。
民不聊生
妖界
明媚磅礴的山川大地上，奔蹿着滚滚黑影。
黑煞恶鬼斩断古树，搅浑湖海，他们围追堵截妖界生灵，将他们当作猎物一般戏虐残杀。
圣长亲率所有武妖，八方击杀入侵的黑煞恶鬼，誓死抵抗，血染衣衫。
妖界涂炭
黑煞祸世，三界悲惨。
繁霜战了太久，伤得太重，但他不能停歇。
此时此刻，他的周遭围满了黑煞附体的恶鬼，他们浑身散发着浓雾，红着眼睛将长|枪一并刺来！
繁霜只能厮杀！
手中月白长鞭又一次腾空而起，划过一道闪电，急掣横扫！
鞭身接连迅猛划过所有恶鬼的胸口，瞬间将他们冻结成冰！
环视着冰冻恶鬼，繁霜用尽周身所有灵气，再次挥鞭！
石火电光！
爆破之声骤然响起！
包裹着肉骨的碎冰八方炸裂，而后，散落一地。
再也无法支撑，眼前一黑，繁霜昏倒在地。
繁霜是妖，是一只苍鸾。
他肤若白瓷，眸若静波，身高八尺有余，法力绝尘。阻拦黑煞恶鬼入侵妖界是他的职责。
连日的殊死搏杀，早已令他疲惫不堪，身负重伤使得他白衣遍满血红。
而眼下，昏迷似乎是他别无选择的休憩。
可刚刚昏沉…
梦。
又是那个梦…
漆黑冰冷之中，仅有一道光亮，那是一面轮廓，影影绰绰，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将他看得具体。
他应该很痛苦，虽身影模糊，但他身上坠落的每一滴鲜血却清晰可见，滚烫灼热…
“你…是谁？…”
他来过无数次，繁霜问过无数次…
繁霜知晓，这一次，他大抵还是不会回答…
“等…我…”
他终于有了回应，但声音却颤抖低沉。
繁霜不想放弃，“你到底是谁？！”，入梦十八载，繁霜一直不知，他是敌还是友，或者，仅仅是个不相干的某某某。
可，那方光亮再一次戛然而灭。
又只剩下了无边的黑暗…
他，走了
寂静
声音！…
脚步错综奔踏的声音…
几十？几百？几千？！！…
繁霜猛地睁开了眼睛，只见无数的黑煞恶鬼向他飞速袭来！
繁霜想起身，但他早已没有了一丝力气，“冰…封…”，月白龙鳞长鞭再次出现在了他颤抖的手中。
将冰封紧握，却如论如何也撑不起身体，他身上的每一寸骨骼、每一寸肌肉都已经到达了极限，再也不受他的支配。
他与自己抗争着，他必须同自己抗争。
他看得到无数猛鬼逼近的速度，感觉得到他们手中长|枪与自己的距离近在咫尺，以及，那枪尖的锐寒林立！
忽地！
所有恶鬼竟一瞬间同时跌倒在地！双手抱头哀嚎得撕心裂肺！
道道黑煞从他们的体内滚滚冲出，涌向万丈高空，如同受到召唤般刹那远走不见！
繁霜的视线再次模糊，但他依旧艰难的望向对面…
却见鬼将们似乎接连恢复了神智，茫然一刻后，皆马不停蹄的朝鬼域方向跑去。
顷刻间，消失在了繁霜眼前…
而繁霜，再次失去了意识…
暮朝山
磅礴黛青，高耸入云。
暮朝是妖界重地，圣长以及所有武妖皆长驻在此。
当今圣长乃是悠归，圣长座下为首护朱诺，首护统领六位护使，号令数万武妖。
他们，捍卫妖界山河，守护妖界众生。
繁霜，便是暮朝护使之一。
立在山下，赶回暮朝的繁霜听到山中传来阵阵熙攘喧嚣，喧嚣之中透露着极致喜悦。
在这乱世之中，繁霜听惯了刀枪碰撞、哀嚎痛苦，如今这喜悦的声音，倒显得有些突兀。
繁霜迟迟未迈步，却见彦云和羽瞳两位护使远远的朝他跑来。
他们一见繁霜身上的血迹，紧忙四处打量着，彦云道：“你受伤了？！！”
繁霜道：“已无大碍”。
彦云将繁霜仔细查看了一番，嗔道：“你怎的才回来！我们找了几日都不见你的影子！”
几日…
繁霜这才知自己竟然昏迷了那么久，他并没有说自己为何耽搁了，只道：“何事？”
彦云自是了解繁霜的冷冰冰，只是自顾惊呼道：“儿子，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这个兴高采烈的彦云不是繁霜的爹，他和羽瞳皆是繁霜的师兄。
他们的年纪和繁霜看起来无异，但却年长繁霜百余岁。
繁霜无父无母，是由一颗丹元幻化而成。
问世之后，就一并与彦云和羽瞳，跟随他们二位的师父一起习武修炼。虽为师兄，可自打繁霜成年以来，倒比他们成熟稳重得多。故而彦云和羽瞳事事皆以繁霜的意愿为指引，俨然将繁霜视为他们的兄长。
唯独，繁霜小的时候，彦云就玩笑称他“儿子”，这一叫，就叫了十八年，繁霜从未恼过，倒也从未应过。
繁霜素来冰冷，喜悦、难过、恐惧、仇恨这些情感都似乎与他无关，他永远是一副没有表情的表情。
即便是现在，即便整个暮朝山都轰动不停，即便彦云说有天大的好消息，他依然只是冷静的看了看，羽瞳。
彦云直脾气直肠子、冲动易怒，一到关键时刻除了破口大骂或大惊小怪外，说不清什么具体原委，反而羽瞳则一直细腻沉着，繁霜自然要听听羽瞳如何说，
可羽瞳此刻竟也难掩欣喜道：“繁霜，无尽炼狱被毁了！现在，暮朝上下都欢欣不已”。
无尽炼狱？…
无尽炼狱若当真被毁，那便意味着，恶煞祸世终于休止，这确实值得庆贺。
可繁霜却低眉不语，他知晓自己昏迷前那些恶鬼的反常景象有了答案。不知晓的是，炼狱乃是煞气聚集的万丈深渊，千年来都没有谁能安然无恙的靠近，就连九天天主也对炼狱无可奈何，它如何会突然被毁，又，是谁毁了它？…
繁霜道：“如何得毁？”
羽瞳摇了摇头，“这…”
妖界关心的是炼狱毁了，便不会再有恶鬼来犯，却还真没有谁去在意为何、是谁。
“许是天翌能够略知一二”，羽瞳望向远处的天翌说道。
“天翌！”
彦云见繁霜罕见的想知道些什么，便急忙喊天翌过来。
但怎料周围吵闹得很，天翌和旁者也聊得正起劲，根本未听见。
彦云即刻将嗓门提高了好几度，“天翌护使！！”
天翌这才猛地回头，“我来了！”，随即立马一路小跑的奔了过来。
“繁霜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天翌满脸阳光，眉眼弯弯。
虽同为护使，但天翌却对这三位哥哥敬重有加，尤其对繁霜更是崇拜至极，看到繁霜归来自是欣喜异常。
繁霜对他点了点头，“无尽炼狱？…”
“繁霜哥哥，是真的！无尽炼狱里的煞气荡然无存！一丝都不剩！！”，天翌笃定道。
繁霜道：“可知详情？”
天翌回道：“这…天翌倒是略有耳闻”，没有什么是暮朝小灵通不知道的。
彦云催促道：“快说~”
天翌点了点头，道：“无尽炼狱虽恶煞满渊，但那些煞气一直被困在深渊中，也终归算是消停得很。可十八年前，炼狱突然变得翻腾汹涌起来，有的恶煞就如同被追杀一般，竟逃离出了深渊！”
听至此处，彦云有些不耐烦，“所以，有些鬼将就被那出逃的煞气所控制，变成了无恶不作的恶鬼，霍乱三界，这我们知道得很～”。
“彦云哥哥，你继续听我说”，天翌忽地压低了声音接着道：“但是前几日，那无尽炼狱竟变得奇静无比！！…巡查的鬼将们惊觉好奇，便远远的窥视。只见，一个身影“噌！”的从炼狱中冲出！又“砰！”的凿落在地！他浑身鲜血淋漓，杀气腾腾！就一眨眼的功夫，他竟凭空消失了！！而满是煞气的炼狱之中，却空空如也！！”
繁霜心里重复道：一个身影…
一个身影就对抗了整座炼狱的恶煞之气。
羽瞳看了看繁霜，知他对这个闯出炼狱者有些疑惑，便对天翌道：“他，是谁？”
天翌摇头回道：“这个就不得而知了~…鬼王燎烈封锁了所有关于他的消息，就连督将丘壑也不知所以然。不过，那些被恶煞控制的鬼将们，竟都奇迹般的回复了神智，接连赶回鬼域，鬼域现在可谓是空前壮大！”
繁霜道：“燎烈？…”，困扰了鬼域千余年的无尽炼狱终于不在，燎烈本应欣喜若狂，又怎会悄无声息的按下此事。
羽瞳亦眉头微皱，“看来这鬼王燎烈确实寻觅到了一位通天干将，终于帮他解决了鬼域的心腹大患，不过这秘而不宣倒确实蹊跷～”。
彦云左右看了看繁霜和羽瞳，“哎，你们能否不要在这般纠结了！管他怎么没的，管他谁整没的，没了就是好事！！”
说着，彦云摸了摸下巴，眼珠子转了半天，伸手搂过天翌的脖颈，阴阳怪气道：“行啊，不愧是暮朝小灵通~…不过…你这消息都是从哪得来的？~你的这些个“据听说”，到底是听谁说的~”
天翌顿时有些紧张，小声央求道：“彦云哥哥…你小声些！”
彦云将绕在天翌脖颈上的胳膊又紧了紧，“那你速速从实招来~”
天翌佯装咳嗽“咳咳”了两声，声音更低道：“我听…我听鬼域的一个鬼将说的~”
一听这话，彦云更来了玩闹的兴致，他低沉道：“好哇你，你竟然胆敢违反暮朝律令~你可记得“结交鬼域，棘笞八百”？！…我这就上禀圣长，重重罚你！”
暮朝皆知圣长对鬼域恨之入骨，若她知晓天翌竟然和鬼域有所往来，天翌定是吃不了兜不走！
听闻彦云要上禀圣长，天翌立刻慌乱，他一把挣开彦云，双手抱拳道：“彦云哥哥！你可饶了我吧~我没有结交，我真的没有结交，只是打听，我真的只是打听打听而已…”，
彦云哈哈大笑，“看你吓得那个怂样！”
“彦云哥哥，你…不告发我？”
“我怎是那等龌龊之辈！”
“彦云哥哥！你在戏耍我！~…”
……
彦云和天翌的吵吵闹闹之中，繁霜一直暗自沉思，未有言语。
羽瞳看了看繁霜，开口道：“有何不妥？…”
繁霜举目而视，“那道身影”。
羽瞳也顺着繁霜的视线看向高空，“能够捣毁无尽炼狱的，定是万恶之首”。
繁霜依旧沉默，他不知
炼狱中的万千恶煞，是真的消失了，还是，躲在了某处？
而他，又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