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郝家三兄弟站在最前面, 后面跟着的是隔壁姜家的老大老二，还有一个赵秋苓不认识，但是都脏兮兮的, 这个年代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赵秋苓已经习惯了，只是还是习惯性地吩咐说：“先去洗洗脸洗把手, 玩儿什么呢这么脏！”
来的时候一时冲动，真见到人了，郝大勇却突然不好意思起来, 带着弟弟们磨磨蹭蹭洗完手后低着头, 支支吾吾的。
赵秋苓见状眉心微皱，这是闯什么祸了？
“三勇, 你告诉婶婶, 什么事儿？”赵秋苓看向小一些的三勇。
三勇才五岁多, 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想法, 张嘴就喊, “婶婶, 想吃饼干。”喊完还眼巴巴的看向赵秋苓。
饼干？
赵秋苓先是一愣, 再看其他几个年纪大的，尤其大勇二勇，都是一副脸红不好意思的样子，这才明白来意。
倒也不是不能给, 她并不稀罕这个, 但这年头粮食金贵, 连去别人家吃饭都自带粮食，饼干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在别人眼里却十分高档, 这些孩子们就这样理直气壮的跑来要，她就这么给吗？
会不会还有下一波？
赵秋苓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只是还没等她再开口，隔壁郝家已经响起了叫骂声，“郝大勇二勇三勇都给我滚回来！小兔崽子要不要脸？还想吃饼干？咋不去吃屎呢你们！”
“噗！”赵秋苓第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接着，骂声由远到近，听动静，是郝大娘过来了。
郝大娘看着梨花吃的饼干还在感慨感慨陆家有钱，赵秋苓手又太松，正想着自己要不要再说一下呢，一个没留意自家孩子就到隔壁去了，真是老脸都丢尽了，抄起扫把就朝陆家去。
郝大勇此时也顾不上还眼巴巴等着饼干的三勇了，跟二勇对视一眼就想溜，只是还没出陆家院门就被堵住了。
“想跑？小兔崽子！皮痒了是吧，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家里什么时候饿着他们了？
以前也没见这帮小兔崽子这么不客气，这次是觉得小赵好说话所以就欺负人家是吧？郝大娘气得半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什么人呢！
“奶我错了！不敢了！”
“奶，别打了。”
大勇二勇一边嚎一边躲，郝大娘毫不手软，六十多岁的人了完全不比大勇二勇腿脚慢，眼睛还利，只打自家人，剩下几个孩子一点儿没碰着，要不是自家还没来得及养鸡，赵秋苓觉得，就这架势，鸡都得吓得不下蛋了。
最小的是隔壁姜家的老二，才三岁，一开始吓得缩到赵秋苓身后躲着，后来发觉不是打他，居然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还不时拍个巴掌，而作为老小暂时被放过的三勇两耳不闻身边事，依旧眼巴巴地看着她。
赵秋苓：……
仿佛在三勇身上看见了她家建景的影子。
“那什么，婶子，别打了，孩子们只是不跟我见外而已。”
愣了好一会儿，赵秋苓才出声阻拦，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孩子们在她家被打吧？没这个道理。
劝下郝大娘，又听着郝大娘和孩子道了歉，赵秋苓实在忽视不了三勇的视线，进屋把饼干桶给抱了出来，“想吃饼干可以，但梨花是帮我干了活我才给的，你们总不能不劳而获吧？”
“婶婶你家的菜地明天交给我们了，浇水抓虫，我可会了，明天一定完成，等首长检阅。”才被打了好几下的大勇脱口而出，声音洪亮，态度十分殷勤。
“对，婶婶，还有什么活你喊一声，我们随叫随到。”二勇紧随其后，态度不能用殷勤来形容，原本憨厚的脸上笑容堪称狗腿。
干点儿活就能换两块饼干，傻子才不干呢！
三勇高高举起手，“我会喂鸡！”
另外两个跟她不熟，就只红着脸笑，反而是三岁的姜向进还不知道什么叫害羞，学着三勇的样子举起一只手，不够高，拽着赵秋苓的裤子拼命蹦跶，“我会呼呼。”
没眼看！
赵秋苓扭头看向郝大娘，生怕对方误会她拿郝家孩子当佣人使唤不高兴，但是，她好像，似乎，从郝大娘眼里看到了一股跃跃欲试？
她一定是看错了！
赵秋苓一人分了一块饼干就出声赶人。
郝大娘看着孙子手里的饼干一脸纠结，“小赵啊，你这个可……”
赵秋苓眼疾手快塞了一块饼干到郝大娘嘴里，把她未出口的话给堵住了，然后把人推出了院子，挥挥手，关上了院门。
好了！
终于清静了。
说起来，孩子还是少要两个好，逗弄两下觉得可爱，时间一长，人又多的话实在是吵得很。
宝宝啊，希望你能是个安静的，乖乖的，不然是要被打的哦！赵秋苓摸着肚子默默在心里威胁几句，转身回了厨房。
时间耽搁的有点儿久，锅盖一掀开，赵秋苓明显闻到了焦香儿，赶忙翻了个面，紫菜厚蛋烧原本是鲜软的，火候过了到呈现出另一种酥脆来，尤其紫菜，散出浓浓的海苔香味儿。
幸亏把人送走了，赵秋苓心底庆幸，要是把人都让进屋子里来，怕是损失更大。
“哇~~~”
这次的哭声从右边传来，赵秋苓手一抖，刚夹起来的紫菜厚蛋烧吧嗒一下又掉回了锅里。
这餐饭吃的实在是有些艰难！
赵秋苓叹气，揉了揉饿得开始咕咕叫的肚子，无奈朝右边看了眼，随即果断收回视线。
不管，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就当听不见！
隔壁姜家，姜红玉拿着缺了一口的饼干看着正闭着眼睛嚎啕大哭的姜向进不耐烦道：“别哭了！”
“没、没”姜向进哭得话都说不出，结结巴巴指着姜红玉。
更大一些的姜向前5岁了，一见姑姑似乎对他手上的饼干感兴趣，话不多说赶紧溜进房间躲起来，此刻听着弟弟哭成这样，从房里偷偷探出脑袋来，不由庆幸自己跑得快。
“不就是少了一口吗？姑姑就是替你尝尝味儿，这不是还有吗？还给你就是了！亏得我天天照顾你，端屎端尿的，真是没良心！”
这会儿正是中午休息的时候，左邻右舍都在呢，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自己多馋呢！
姜红玉又羞又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本来就只想尝一点点，回过神来，圆饼已经成了弯月。
姜向进不知道什么是良心，他只知道他舍不得吃的饼干被姑姑一口咬下去，去了一大半，感觉天都塌了一半，哭得根本停不下来。
姜红玉气急，眼角瞥到房间门口鬼鬼祟祟的姜向前，“向前，你分给弟弟些。”
难得的零食，姜向前怎么肯，生怕被抢，也顾不上舍不舍得了，还剩大半的饼干被姜向前一把塞进嘴里，嘴巴太小，饼干太干，一时咽不下去，被噎得直翻白眼。
希望落空，才安静一瞬间的姜向进又哇哇大哭起来。
“你！”姜红玉气得指着姜向前说不出话来，没出息！
“行了行了！我赔给你，行了吧！”
不就是块饼干吗？
有什么大不了的！
姜红玉黑着脸把侄子训了一通后恨恨地瞪了眼隔壁。
两分钟后，姜红玉站在了陆家门口。
从隔壁哭声小下去到自家门被敲响相隔不过几分钟，赵秋苓咽下最后一口饭，又喝了口水漱口，再把手给洗了，这才出去开门。
一开门就见到门口站着的壮实女人，不认识，但对方脸色很黑，一看就来者不善，赵秋苓才浮起的笑容也跟着淡了下去。
“你好，我是隔壁姜家的，我叫姜红玉，姜洋是我哥，之前你来的时候我回老家了。”姜红玉挺着胸脯，一副随意又客套的样子开口。
“哦，我叫赵秋苓。”
姜红玉个子挺高，比赵秋苓还高一些，目测大约有一米七出头，不胖，但因为骨架大显得比较壮实，这身材在下乡十分受欢迎，但到了城里就不一样了，城里男人都喜欢白白净净，斯文又瘦一些的女人，就比如她前面站着的赵秋苓。
先前陆家请客没请她家，加上之前她对陆营长的一些小心思，本就让姜红玉心里不爽，带着气来，结果一看，人家确实比她好看多了，姜红玉气势就弱了些，再想到自己的来意，气势又矮了一截。
本想打个招呼对方热情地招呼她进门寒暄一下，说不定就自己拿出饼干来待客了，这样也就省了她开口，结果，对方就报了个名字就没有下文了？
姜红玉不可置信般看着赵秋苓，大眼瞪小眼，不知过了多久，确定对方真的就这么看着她，没有继续跟她说话，也不打算请她进去，就一副你还有事儿吗的样子。
姜红玉：……
真是！
懂不懂礼貌的啦！
赵秋苓老神在在，脸上挂着客套的笑容就这么堵在大门口，对于姜红玉脸上的神情视而不见，半点儿没有要让对方进门的意思。
她还记得刚来上门拜访姜家时杨如雪的态度，虽然说不上记仇要报复吧，但确实两家没来往也没感情，姜红玉的来意结合刚才隔壁的哭声也能猜到两分，看样子也不像来道谢，那就是来要东西的了？
赵秋苓虽然大方，但自认不是个包子，上门找她要东西？
以为自己是谁？
赵秋苓不大想搭理找上门的这个姜红玉，只是初来乍到，能有个好名声她也不想故意作没了，总得客气两分，这会儿不好直接赶人，只能僵持着等对方开口再顺理成章的拒绝。
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姜红玉气势汹汹的来，但陆家这个女人从长相到做派还有对她的态度跟自己想的都不一样，姜红玉气势一低再低，心底的气却一时消不下去，瞥眼瞧见对方脸上笑意盈盈，只觉赵秋苓一定是在看她笑话。
果然，城里的女人都不是好东西！
姜红玉鼓了眼就想甩手走，隔壁姜向进适时响起的哭声却把她刚抬起的脚又按了下去。
讨债鬼！
姜红玉心里暗骂，但也只能把气又憋回去，略微侧了头看向陆家房子上嵌的大块窗户，满不在乎地说：“那什么，你刚刚不是给我侄子一块饼干吗？我没吃过，没忍住咬了一口，这小崽子，一口饼干也跟我闹！你看他哭的！再哭下去一会儿另一个小的醒了那我一下午就不用干活了。”
什么意思？
兴师问罪？
给东西还是她做错了，要负责？
赵秋苓脸上客套的笑容消了一下去，她还以为最多贪心不足，权衡着到底给还是不给，结果一来就给她扣帽子？
她向来人敬她一尺她还人一丈，你好我好大家好，但谁要是想得寸进尺，进多少她剁多少！
赵秋苓冷了脸，正想讽刺几句把人赶走，冷不丁见姜红玉侧脸有些异样，仔细一看，红晕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脸颊，所以，这是个生手？
赵秋苓一顿，随即决定哪怕就是第一次，也得给个深刻的教训，免得以为她好欺负。
“那什么，一大盒我买不起，我就拿四个鸡蛋给你换一块行吧？鸡蛋可是好东西，值钱着呢！”
姜红玉说着都肉疼，家里生蛋的鸡一共就那么几只，还有三个孩子，送出去这几个，今天的鸡蛋都不够吃了。
这会儿的鸡吃的是虫子烂菜叶，连糠皮都给的少，更别说饲料了，生的蛋也就都小的很，也就大概三个鹌鹑蛋那么大一个，四个鸡蛋一只手完全可以装得下。
赵秋苓就看黄澄澄的鸡蛋躺在姜红玉小麦色的手里被递到了她面前，姜红玉声高气壮，一副便宜你的样子，眼睛却不停眨巴，一看就心虚得很。
赵秋苓：……行吧！
四个鸡蛋换一片饼干，说实话，她也不知道到底谁占了便宜。
赵秋苓送走姜红玉，把院门反插上，确认不会有人再随意进来之后回房躺了下来。
午休结束的号声响起，安静些许的家属院一下子热闹起来，孩子们的尖叫和大人的呵斥声仿佛从另一个时空里传来，没多久就又远去，彻底安静下来，赵秋苓听着这声音，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家属院里只剩烈日下声嘶力竭叫喊的蝉鸣声，安静得仿佛空气都停了下来，与之相对的，不远处的营区里却热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