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黛玉心中戒备, 自然不肯动那盒子。
宝钗看了她半晌，抬手打开，里头是两枚异香异气的丸药。
那香气古怪, 黛玉不由用帕子掩了口鼻, 看向宝钗。
“这便是我哥哥从宝玉那里求来了方子, 耗时许久, 花费上千银子才配成的两丸药。”
“他长这么大，从来也不曾为了什么人这样费心过, 可自听说这药有可能治妹妹的内症，也不管属实与否，便自己闷头制成了。中间吃的那些苦，求了多少人，没有抱怨一声，好容易炼出来, 巴巴儿叫我给你送过来。”
“我因觉唐突，一直没想好何时给你, 如今倒像是为了求你救他才拿出来, 哥哥若知道，必然不肯我如此污了他心意。”
黛玉心中惊骇，望着那药丸仿若蛇蝎, 一时避之唯恐不及。
这药的事儿她知道：当日在王夫人那里, 宝玉说起来, 宝钗所言所行历历在目，她说“不知道, 没听见”，还是凤姐儿证着宝玉没有撒谎。
这会子有心拿话问到她脸上，又觉得没意思了, 显得自己当真想要一样，黛玉不想理会薛家兄妹在搞什么故事，因也只做不知。
宝钗却犹如图穷匕见，往前倾身逼近她，面色恳切：“林妹妹，你不看别的，只看我哥哥对你这番情意，去替他说句话吧！”
黛玉侧身避开，面色冷然，又想起小兔原是因像了自己，才有那一劫，心中如有蚂蚁爬过，说不出的瘆人。
“姐姐最是个明白人，怎得如今也这般不清明起来，我与令兄素未谋面，何来什么情意之说。”
“他自然是见过你的……”宝钗轻叹，站起身走近两步：“妹妹执意不肯，我也不能强求，只宝玉常说你是性情中人，怎得如今却也冷血起来，把别人的一片痴心踩在脚下呢？”
“也罢，这药原就是为你制的，即便妹妹不愿帮忙，也是要给你的，好歹，也算我哥哥没白费了力气。”
说着要走。
黛玉心中气恼，寒声叫住她：“薛姐姐留步。”
走到桌前，用帕子包起那个小盒子，递过去：“我如今身子好得很，并不需吃什么药，你还是带回去罢。”
到底气不过，又讽声添了一句：“横竖这情，我是不领的。”
宝钗回身，定定地看她半晌，伸手接过，竟就走了。
黛玉看着手中帕子，嫌恶的丢开，自去看书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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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钗本没抱什么期望，因此倒也不甚失望。
这药早就在她手里了，当初哥哥那样大的阵仗，闹的家里家外都不得安生，好容易千辛万苦，耗费不知几何，才配齐了所需药材，这两丸药一炼成，他便巴巴的拿来，叫送给林黛玉。
怎么可以呢，若这药当真有效，那林黛玉唯一的弱点也没了。
因此在薛蟠几次探问时，她只说给了，背地里却将丸药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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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姨妈正坐立不安，见女儿回来，忙迎上前：“你到底找谁去了，结果如何？”
宝钗坐下，摇摇头。
“我才也想明白了，你去找林丫头罢？”薛姨妈道，“她怎么说？”
“妈不必再问了，我原怕你失望，才不肯直说的。”
薛姨妈便抚掌叹气，半晌恨道：“不成望林丫头瞧起来文文弱弱，竟是个铁石心肠，亏得你哥哥一心想着她！”
说着又去拉宝钗：“幸好当初你拦着，若不然我当真去找老太太提了亲，娶了她这样冷心冷意的进门，你哥哥岂不可怜……”
“不能等了，”宝钗也没心思去纠正她，只道，“妈，舅舅远在边陲，鞭长莫及，如今只能指望姨妈了……你去求姨妈，给她封五千银子打点宫里，让递个信进去，求娘娘帮忙。”
“好好，我这就去。”薛姨妈早失了主见，她说什么是什么，连连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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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见了银子，并未推辞，只说叫她们放心。
在她心里，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凭贵妃的恩宠，再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因此，收了银子，包了三千叫人递进去，请元妃再替薛蟠说说情。
随后便叫安心等着，薛家虽心如火烤，也只能煎熬着。
又逢忠顺王府来人，棋官的事夹着金钏儿之事暴露，贾政大怒，险些把宝玉打死，一时阖府皆动，更无人关心薛蟠。
薛家母女也只得跟着先操心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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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人等贾母、王夫人去后，进来坐在宝玉身侧垂泪：“……怎么下这般的狠手，从前你但凡肯听我一句劝，今日也不能落个这样……我瞧瞧，若伤了筋骨，可叫我们怎么办呢！”
说着退了下衣，察看伤处，只见股间腿上血肉模糊，很是吓人。
袭人颤着手轻抚那出，正欲说话，便听丫鬟们说：“宝姑娘来了。”
一时也来不及穿衣裳，便拿了一床纱锦给他盖着。
将将遮好，就见宝钗进来，手中还托了一丸药，对袭人道：“晚间用热水化了，替他敷上，这药是我哥哥照着他那方子做的，说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用上便好了。”
袭人忙接过来，感激的什么似的：“这可怎么好意思，这样贵重的东西······”
宝钗道：“凭他再珍贵，若不能物尽其用，也是白费。”
宝玉趴在那里，听说便顾不得疼，直起身子道：“薛大哥竟制出来了？”
宝钗点头。
宝玉眼珠转了转，叫住要去研开药丸的袭人：“先搁着······”
宝钗体察人心，最是通透，哪里不知他所想，冷笑道：“我劝你别多此一举，原是她不肯要，才便宜了你，不然你以为我哥哥费劲心思做这个，是为了谁？”
宝玉叫她拆穿了心中所想，正不好意思，又听她话中意思，心里便不大畅快，因趴在那里恹恹的，不说话了。
袭人不知两人打什么哑谜，一头雾水的左右看看，奈何那两人谁也不肯替她解惑，只得笑着岔开话题。
宝钗却没了闲话的心情，她本就满腹心事，强压着来关心他，却又兜头泼来一盆冷水，便起身告辞：“药既送来，我便先回去了，也好叫你早些替他把药敷上。”
说着起身，宝玉心里因她话中意思，正不痛快，只埋头装睡，不肯抬头。
宝钗见状，眼中笑意殆尽，袭人忙送了她出来，道：“姑娘费心了，改日二爷好了，必定亲自谢你。”
宝钗摇头，灰声道：“有什么谢的，你只劝他好生静养便罢了。”
说着走了。
袭人望着她走远，抽身进来，她心内感激宝钗，见宝玉沉思默默，似睡非睡的模样，不由叹道：“宝姑娘真是一心为你，听闻你挨了打，特特儿送了上好的药来，你还这般爱搭不理，冷落她，也亏着她好性儿，若换成那一位，早又不知生气几回了，还肯好生嘱咐你养伤？”
宝玉猛地抬头，盯着她冷道：“她倒真是为我？我看她就是来刺我的心！你也不用总这一位、那一位的，我知你和她好，赶明儿我便回了老太太，把你拨给她使，正好她身边勉强只两个丫头，也不甚成体统，如此既遂了你的意，也成全了她。”
他心中恼极了薛家兄妹，说话就不大留情面，直把袭人气的怔在那里，梗的直掉眼泪。
站了半晌，见他只又埋头趴着，袭人便忍着泪默默退出房外。
晚间宝玉也不叫她值夜，袭人沐浴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自上回她背后说黛玉不是，叫弯月抢白一通，潇湘馆众人便自此远了怡红院。
宝玉虽表面没说什么，却每日怏怏不乐，如今可知心里是怨她的，连叫她去宝姑娘那里的话都说出来了。
袭人望着窗外夜色，在心中一遍遍默念明日见了王夫人要说的话。
她必须做点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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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宝玉伤着，家里家外来探望之人不绝，连着贾母、王夫人等都没事就来坐着。
薛姨妈满心记挂自己儿子，有心催促王夫人，却见宝玉打得这个样子，实在不好开口，还得每日跟着凑趣儿。
贾母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怎么样，竟就没问过薛蟠之事。
这日宝玉因要喝小荷叶儿小莲蓬儿的汤，他如今更是个活宝贝了，即便要的繁琐，贾母也一叠声的叫凤姐去办。
众人都说他吃的稀罕精巧，想来平日也不知怎样费心才能伺候满意。
这话就落到了袭人身上，薛姨妈一时直将她夸的赞无可赞，又说到底老太太会调理人，把个随手给出来的丫头都教的这样好。
凤姐正欲出去找做汤的器具，闻言站住，笑道：“可说呢，老太太那里出来的人就是极好的，人人都抢着要，昨儿太太还同我说，把袭人自老太太那里裁去，记到她名下，再挑好的给老太太使。要我说，哪里是再挑好的，分明是叫老太太再调/教新人呢！”
众人都笑：“哪有当娘的跟儿子抢人的。”
凤姐道：“这不就是老太太调/教丫头的本事了，连我都想抢一个回去呢！”
贾母原本面色微沉，盯着老神在在的王夫人，闻言笑道：“你这猴儿，趁早别开这个口，除非你也像二太太一般，偷偷儿的不叫我知道！”
虽是笑着说，眼中却没有几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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