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
不过短短半日，许愿花出去的银子，以另一种方式成倍回来了。
这遇难成祥的好运气啊，真是令人着迷。
于是阿川买回来的两只小兔子并没有发挥它们应有的作用。
不过一点关系都没有，阿川把小兔子送给了胖哥。
胖哥根本不会养小兔子，抓耳挠腮许久，小心翼翼地蹲在地上跟雪白一团的小东西大眼瞪小眼。
而彼时，许愿仍垂眸看着玄晖笔锋恣肆的信，忽然就笑了。
他自从将她划归在“自己人”的范围内后，就开始无穷无尽地给她送东西。
分享欲是控制不住的。
她顿时产生了一种养家的责任感。
——目前经济条件限制，她并不能像他那般大手笔地付出，也就是说，给不了他更好的。
常言道，愿意给你花钱的人，不一定爱你。
但不给你花钱的人，一定不爱你。
这想法是俗，但话糙理不糙。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物质基础打牢了才能考虑上层建筑。
所以，一个人愿意与你分享安身立命的东西，自然有感情在其中。
……自从有了这种责任感后，许愿的事业心又熊熊燃烧了起来。
她难道就不能赚钱吗？当然可以，甚至以后要赚多多的钱，多到能养得起玄晖！
近段时间，许愿便将食肆与酒肆的经营大方向整理出来了。
食肆这边主要经营点心甜品与汤羹茶水类，仍是由她和阿川负责。
蓁蓁打下手，顺便做她的小学徒，绝不浪费难得的美食天赋。
相比之下，主要经营熟食饭菜类的酒肆应该会更忙碌一些。
胖哥做主厨，顺便带着灵雨学下厨，而星言负责记账等文书工作，桃之招待客人，端茶倒水，闲时可以做做她最喜欢的绣活儿。
两家店的菜单在原来的基础上，设计得更加全面。
酒肆菜单上添加了不少胖哥的拿手菜，又从许愿的菜谱本本上挑了几样菜品，唯一不变的是留一块时令菜的空白，每个季度都会贴新纸上去。
他们的外卖服务也正式做了起来。
大多数时候要送的都是“青阳三色”一类的点心甜羹，饭菜一类仍是堂食的更多。
许愿见蓁蓁与灵雨都是活泛俏皮的性子，乖巧又嘴甜，正适合出去社交，所以担任外卖员的任务就交给了他们。
俩孩子得了许愿的赏识，对送外卖的重任非常兴致勃勃。
每天到了点儿，他们就拖着小车出去跑外卖了，周围能抄的近道小巷清清楚楚，堪称随叫随到的北地定位系统。
但此事仍有个大难题，预定外卖的客户总会留下名号与地址，好方便送货，可是这两个小小外卖员并不认识多少字。
若是送的单子少，他们还能强行记下。
单子一多，食盒全堆在一起，两人就实在有些懵圈了。
所以对于这新来的四位帮手，许愿不仅要求他们日常学习着工作上的一切，比如算账帮厨、打杂清扫，甚至还要他们学习认字儿。
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别家食肆酒肆打烊以后，东家伙计大多忙完就早早歇了，而在此处，众人则是在宽敞的大堂里，开始挑灯夜读，颇有一种自习室的感觉。
对于学习一事，阿川自觉很有发言权了。
她最初认识许愿时，仍处在半个文盲的行列，说话都很精简。
但经过不间断的日日学习，现在已经很能胡诌些小酸诗了，这是量的积累，质的飞跃。
此时面对坐得端正的四位小学生，阿川老师面目严肃地发表讲话：“念书，能让你提升表达能力。”
她指了指蓁蓁与灵雨面前的《诗经》，举例道：“总有词汇能够描述万籁和内心。”
“还有逻辑。”她又指了指桃之与星言面前的《算经十书》，“用数学理解世界，你会发现完全不同的风景。”
四人对阿川鞭辟入里的字字箴言感到不明觉厉，不约而同地哇了一声。
只有胖哥在小海豹鼓掌，真心实意地夸道：“阿川，你说的真好！每句话都很有道理！”
“不是我说的。”阿川谦虚地摆摆手，“这是当年许愿在劝我念书的时候说的话，我如今才明白其中含义。”
许愿正就着明亮的烛光翻一本杂论，暖色在她眉目上晕出温柔的光泽。
她听到自己的名字后，抬眸含笑，对着众人崇拜的目光说道：“好啦，今日的学习时间已经开始了，都去看书吧。”
蓁蓁与灵雨目前还没有那么崇高的理想，他们现在只想把客户名和地址认全。
但他们仍然会在送餐的时候，结结巴巴地背汉字和诗句。
两人拖着小车车，一边往前走，一边互相抽背。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
“报之以琼琚！”
“对！七月流火，八月萑苇……”
“蚕月条桑，取彼斧斨，以、以伐远扬，猗彼女桑。”
看着他们晃晃悠悠离开的背影，许愿轻笑一声，也出了门。
她去了一趟市场，挨个儿访问了平日里进货的商铺。
与商铺东家的协商结束后，双方之间签好了协议，用比往常更低的价格，谈成了稳定而长期的合作，分时间段或者分次数，给酒肆食肆送去不同分量品质的食材原料。
之前因为成本的限制和担心食物保质期，许愿之前虽然也大量采购食材原料，但每次都是随着近日的气候与节气囤短期货。
若是不够再买，确实麻烦些。
但是如今食肆名声已经起来，客流量大了许多，那么大量与稳定的货源必不可少。
所幸这些原料商铺都是许愿曾经的精挑细选，质量不错，给料也足。
她早就同东家混了个脸熟，这会儿去谈这长久共赢的协议，虽然费了好些嘴皮子，整体也算顺利。
待许愿忙完，从市场回到有家食肆，天色已晚。
夕阳渐渐褪去，如墨汁一般倾洒的黑夜悄悄蔓延开来。
她方跨进食肆的门，便听见院子里热热闹闹的笑声。
唇边弯起一抹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笑容，许愿慢慢往里面走着，远远便看见了后院里围坐一圈准备吃饭的一大家子。
随着天气越来越暖和，他们人又多，晚饭时都会在院里吃。
“让一下！烫烫烫！”胖哥大声吆喝着，从厨房里拎着一大锅炖肘子，麻利地放到了院中的大桌子上，鲜香的气味四散，立马就得到了孩子们真心实意的欢呼声。
他笑一下，又转身回厨房端红烧肉，正好看见许愿走进来。
“妹子回来啦？累了吧，快休息会儿，一会儿就准备吃饭啦！”胖哥仍是憨态可掬的模样，淳朴的笑容让人看了就觉得心里踏实。
“不累。”许愿也跟去厨房洗手，而后准备给他们盛米饭。
“姑娘，让我来吧。”桃之向来贴心知意，看见许愿回来就过来接过饭勺，“院儿里温度正好，小风吹着别提多舒服了，姑娘先去歇着吧。”
许愿笑着应了，走出厨房往院里去。
她正好看见阿川发筷子时，敲了一下灵雨的手背，眉头一竖：“洗手去！”
蓁蓁正在盛山药排骨汤，数着人头时看见许愿，高兴地喊一声：“姑娘回来了，快来尝尝我做的汤，特别香，这山药也新鲜，粉粉糯糯的。”
她给许愿的碗里装了满满一碗，推了过来，眼神中满是期待。
许愿垂眸，用瓷勺舀了汤水入口，品味一番后又喝了不少，这才表扬道：“蓁蓁的手艺最近进步真大呀，非常好喝。”
“都是姑娘教得好！”蓁蓁得了表扬，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许愿又看到旁边沉默不语的星言，主动问道：“今日看了什么书？”
星言抬眸，依然言简意赅：“《孙子算经》。”
许愿点点头，直接开口问道：“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这道题，作者提供两种算法，你还想出了几种算法？”
星言的神态亦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一共五种。”
而后他便清晰地说明了是五种怎样的算法，最终得出结论：“这五种方法，得出的答案都是兔十二，雉二十三。”
“不错。”许愿挨个儿表扬过去，打趣道，“你看数学书很快，是过目不忘吗？”
星言还未回答，就见灵雨从厨房跑出来，大声喊道：“姑娘！姑娘！”
他挥舞着洗过的双手，迫不及待地到许愿面前，异常真挚地说：“姑娘，我今日多学了一首诗，能多吃一个酱鸡蛋吗？”
阿川听了又想拿筷子敲他：“你是为自己学的，还是为酱鸡蛋学的？”
灵雨认真思索后，斩钉截铁地说：“为酱鸡蛋呀！”
他的话让四周皆哄堂大笑，连向来清冷的哥哥都弯了眼，摸了摸他的头。
胖哥与桃之已经将所有的饭菜端上了桌，所有人围坐一圈开始吃饭。
许愿这里规矩松散，他们也并不拘束着说话聊天，时不时还会传来笑声与并不让人反感的训斥声。
胖哥总是最照顾大家的人，但凡有什么好吃的菜，都会用大勺子给他们碗里装得满满当当。阿川对小的们管束最多，可她心思细腻，总能注意到无数琐碎的事情，脏了乱了需要软布的时候，手边立马会出现她及时送上的软布。
桃之温软，知冷知热，总是微微笑着默默做事，比如见到谁碗里菜少了，她都会不动声色地为人布菜。星言虽然不爱说话，但观察能力卓绝，谁动了几筷子什么菜，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而后这道菜他便会少用些，让其他人多吃些。
蓁蓁和灵雨年纪尚小仍未定性，成日闹闹腾腾的，但他们在努力学习为食肆里做事分担，想要做对许愿有用的人。虽然有的时候两个小的还会为了肉肉大吵一架，但吵完又和好了，仍是最亲密的朋友。
许愿环视一圈，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胸腔仿佛泡在最温暖的泉水中。
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时节，已经完全过去了。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都是她选择的家人。
既然是家人，许愿就要照顾好他们。
自从她发现进度条的问题后，就开始着手做准备。
在这个拼拼凑凑而成的大家庭里，除了她还有六个在意的家人，那么她必须确保，若是进度条满了以后自己忽然离开、或者不留一丝痕迹地消失，食肆与酒肆皆能稳定地运营下去。
许愿写好了满满一本食谱，足够应付他们接下来要推出的新品。
食材进货源的问题她今日也已经解决，待协议期满了，再去与东家续约即可，就算之后谈不成了，她相信阿川与胖哥依然能按照协议条例去找下家。
只要食肆能够继续经营，他们至少能有一处地方落脚，能赚钱有饭吃。
四个孩子都在慢慢学着一门能养活自己的手艺，并且能认字写字。
这样一来，就算之后他们想要离开食肆，也不至于穷困潦倒。
许愿想，她必须要在最后的时间里，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争取不留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