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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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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愿不知何时变成了面朝床外的侧卧,和玄晖面对面躺着。

    这一觉睡至天色擦黑。

    夜晚安静至极,屋内的光线也昏暗。

    玄晖仍睡着,背着光,刀凿斧刻似的侧脸沉浸在一片阴影中,给本就不大好的面色更添了几分森冷。

    他眉头紧皱着,嘴唇也紧紧抿成一条绷住的线,仿佛在尽力隐忍着什么。

    她看着他,又想起那个对着天空道歉的可怜小朋友,顿时泪眼婆娑。

    玄晖就在此时缓缓睁开了眼。

    许愿和他对视,他轻轻眨了眨眼,眼神疲惫,同幼年的模样重叠起来。

    仅这一瞬,她便知道他也在方才的梦里,再次经历了一回这难以醒来的噩梦。

    玄晖仍旧沉默着,静静看着她。

    半晌,他伸出手触碰她的脸,拇指轻柔地拭去一滴滚烫的泪。

    许愿的眼泪随着他的安抚而流得更加汹涌,她抓着玄晖的衣摆,主动抱了上去,一头扎进他怀里,竟然一时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抱歉,吓到了吧?”玄晖将她抱着,轻轻拍着她的背,又捏捏她后脖颈,“我也不知为何会做这种梦,莫非是将此事说开的后果?”

    “没有吓到。”许愿抽抽噎噎地说,“我一定要亲手刀了荣先生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玄晖听到她的豪言壮语,无声地笑了笑。

    他的下巴蹭了蹭她鬓边柔软的头发,半晌应了一声:“好。”

    许愿简直无法想象,自己作为旁观者尚且如此痛心断肠,更别提亲历者了。

    她紧紧抱着他,胡言乱语地承诺:“下回若是还有这种梦,我给你看看我的记忆,全是好吃的,特别治愈,我还能带你出去玩……”

    玄晖抚摸着她的长发,耐心听着她连说带比划,半晌也答应:“好,听你的。”

    这感觉很新鲜,也很熨帖。

    除了他的母亲以外,竟然还会有一个人,因他的旧事而牵动心肠。

    或许是因为她本就是纯良温善之人。

    或许因为她曾经生活的世界过于平和安宁。

    又或许仅仅是因为她在意他。

    他在第三者的视角看着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时间过去太久,这些事情在记忆中翻腾数次又平息,已经激不起他任何的情绪。

    然而他却在看到许愿毫不迟疑地用身体替他挡袖箭时,眸子豁然睁大。

    她不是向来标榜要将自己放在首位的吗?

    怎会为了他以身试险呢?

    玄晖垂下眸子,专注地看着她长长睫毛上挂着的泪珠,晶莹剔透。

    曾经因为她的转变过于离奇而决定长久观察,此时他却忽然松了心神。

    探寻她从何处来,要做什么,不知何时已经成了无关紧要的事情。

    许愿仍在思考这个问题:“可我不知道怎么触发有关于记忆的梦境。”

    玄晖伸手将她脸上被眼泪泅湿成一团的鬓发理顺后挽至耳后,随意说道:“或许是因为我们睡在一起,以前不都是各回各家。”

    “可是我们在山洞里不是……”许愿迟疑地问道。

    话还没说完,她就反应过来了。

    于是许愿抬头瞪他一眼,满目都是谴责。

    玄晖:“……”

    他就多余说这一嘴,没成想给自己暴露了。

    许愿不哭了,也不搭理他了,歪着脑袋开始思考很严肃的问题。

    玄晖也没再搭腔,只一手扣着她的腰。

    看着她垂着眸子冥思苦想,竟难得地感觉到静谧惬意。

    许愿身上有一种让人感到安宁平和的奇特气质,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就好似晒着冬日的阳光,让人觉得暖和又懒洋洋,可以什么都不想。

    就如同原来那个共同的梦境,在一片祥和的花园中毫无负担地休息。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是荣先生在找你的?”许愿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玄晖却了悟,她竟然是在盘时间线。

    于是他坦然地说道:“厨子。”

    竟然这么早?许愿想了想,难怪他在那时候十分怀疑她,毕竟她曾在大庭广众下道破他的秘密,但真正有问题的人只会对此事讳莫如深,就像那个厨子。

    “那他们怎么又盯上了我?”许愿百思不得其解,下意识地伸手摸着他衣领的印花,“一开始是想拿我当枪使,这个我知道,可后来利用许毅绑架我引你来,他们为何就这么确定,你一定会来?”

    最重要的问题是——这个人是谁呢?

    玄晖听她竟然还问这种蠢问题,好气又好笑。

    他一身伤痛地凯旋,歇都未歇上半会儿就来寻她,她竟然问为何?

    有时觉得她聪明,有时又迟钝得很,莫非她真的像晌午时骂的那样,觉得他英雄主义过了头?

    玄晖自问确实救人无数,却从未对谁有这般的舍身与孤勇。

    许愿还想说什么,抬眸却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

    她迟疑片刻,恍然大悟:“他们觉得我是你养在银杏街的外室?”

    玄晖满头问号,竟然跟不上她的思路:“什么外室?”

    “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反派要威胁主角的时候,都用他最爱的女人或小孩。”

    许愿理所当然地说,“你平日里就是在军营,身边全是大老爷们儿,接触的多些的也就是我了,之前还为了我强出过头,连玄夫人之前都误会过,更别提其他人,肯定都觉得咱俩有一腿,要不然他们怎么确认你会来?”

    玄晖觉得有道理之中,又透露着一丝离谱:“咱俩有一腿,为什么你就是外室?”

    “我也没嫁到你们家去啊!”许愿看他一眼,心平气和地说,“而且你我身份差距太大,明眼人都知道我没法儿当将军夫人,那当然就是个外室了。”

    许愿其实对此事挺坦然,也没有半点卑微之感。

    虽然对这个朝代的尊卑之分没有非常明确的概念,但阿川与陆明薇都跟她分析过。

    可玄晖闻言却意外地沉下脸来,警告似的伸手点点她的嘴唇,目光凌厉:“以后这种话不许再说,我不会有任何妾室外室。”

    许愿双手抱住他的食指,瞪大眼睛问道:“连外室都不是?一点点名分都没有啦?”

    玄晖没好气道:“你就不能盼点好?”

    许愿也不恼,甚至还挺理直气壮,故意逗他道:“阿川和薇薇跟我说,玄家子连公主都尚得,哪里看得上我?”

    一听到陆明薇的名字,玄晖更无奈了:“我之前就说过,少听她讲些没用的。”

    他想了想,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又问她道:“方才在梦里,最后我娘亲与荣先生对峙的时候,你可记得她说过什么?”

    许愿想了想:“东宫。”

    “对,东宫之主彼时才五六岁,难以成事,所以荣家对玄家的迫害,陛下或皇后是知情的,但他们并未阻止,说明心有顾虑。”他详细地给她解释其中门道,“由此,他们根本不可能让玄家尚主,或是与实力强悍的世家大族联姻。”

    许愿眨眨眼睛,一脸纯洁地看向玄晖。

    哪里就能想到这事儿还能牵扯到皇宫里去呢?

    他们明明只是躺在罗织城里一个小客栈里,却在议论着朝堂的暗流汹涌。

    这对于一直以来只专注于自己眼前小日子的许愿来说,实在太新奇也太遥远了。

    许愿还想说什么,正要开口,却见玄晖忽然脸色一变,手已经迅速捂住了她的嘴。

    是方才点着她嘴唇,警告不要乱说话的那只手。

    一直被她抱着,险些要忘了。

    玄晖不动声色地朝门外斜了一眼,好似外面有动静。

    见他神情严肃,许愿也下意识屏息静气,竖起耳朵仔细听。

    细微的窸窸窣窣声,像是有什么戳破了窗户纸。

    未消多时,缭绕的白烟便开始在房间内蔓延。

    玄晖长臂一伸,抖起软被,一拢便盖住了两人的脑袋。

    无边无际的黑暗骤然铺天盖地。

    许愿眼瞳微颤,他的手仍然按在她的唇上,呼吸之间全是他滚烫的气息。

    两人之间的空间比晌午时还要狭小。

    窒息,闷热,她的手抵在他胸膛,触碰到他沉稳的心跳。

    咚,咚咚,他的胸口起伏,她的指尖蜷缩。

    玄晖好似并未感觉到她的不对劲,注意力全在外头。

    他敛声凝神地侧耳倾听,门发出急促的吱呀一声,窗户也被推开。

    许愿似乎被他捂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可他此时又顾不上她。

    难受之间,她鬼使神差般,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掌心。

    轻佻一滑,惹的他被烫到似的抽开了手。

    她恶作剧得逞,在黑暗中无声地笑。

    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能感觉到他在凝视自己。

    那目光实在灼热,让她难以忽视。

    被子外面有谁落地的声音,长刀从鞘中抽出的声音。

    而后不少人一步一步地朝里屋走来。

    屏息静气的瞬间。

    玄晖却骤然俯身前倾,重重地吻住了她的嘴唇。

    她的心脏惊得急跳一瞬,本能想要推开,又感觉到腰被他的手紧紧扣住。

    他不允许她又想逃,将她往自己身前用力一带,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处,他压着她的唇,要研磨似的细细掠过,又惩罚似的轻咬一口。

    失去视觉的偏狭空间,如临大敌的紧张氛围。

    她在胸腔突跳之中品到一丝隐秘的快乐。

    下一刻,两人倏然分开。

    玄晖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张沾湿的布巾捂住她的口鼻,低声道:“别拿下来,也别看。”

    辛辣的味道霸道肆意,她闻出来是下午那瓶药酒。

    未等她答应,夜间来人已经踏至里屋。

    玄晖遽然敏捷地跃起,像一只埋伏已久的恶狼。

    他大力将被子掀开,右臂一圈便将离得最近的人整头蒙住。

    与此同时,他的左袖口弹射无数小球,一枚一枚在空中炸开巨大的药粉烟花。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各色的粉尘瞬间糊了来者的眼,眼睛顿时疼痛不已,也看不清前方了,众人惊慌之下,竟然将粉尘下意识地大口吸入。

    这一下,被偷袭到的人都逐渐开始剧烈地咳嗽,甚至蹲下来干呕。

    一批倒下了,身后之人又前仆后继地上前。

    玄晖脚尖一挑,长刀被抛至空中,又被他稳稳接住。

    他在空中随意地挥劈了两下,眉目间洒落不羁的气势又显出来,似乎对这新武器有些不满意:“你们的武器是有多久未曾换过了?”

    许愿乖巧地躲在床间角落,盯着他直立在前方挺拔矫健的背影,随着他缓缓举刀的动作,肩背偾张的肌理慢慢收紧。

    似乎只要有他在,再危险的地方也让人安心。

    她这念头方一冒出,便听见这人对着敌方放了一句狠话:“不要浪费时间,你们一起上。”

    许愿呼吸一窒。

    很好,她开始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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