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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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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愿看不清玄晖的脸。

    但一片昏暗中,他们分开之际,她却莫名感受到他笑了。

    玄晖摸索着往下,忙活一阵,终于用匕首将缠住她的水草全部割断。

    而后他再次牵住她的手,往湖底的洞穴而去。

    越靠近洞穴,水流就越湍急。

    许愿只觉得周身被加速的水流裹挟着穿过了狭小的洞穴。

    玄晖将她护在怀中,直到他们在另一处水面浮上了水面,他才松开她。

    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她猛地吸气后,开始剧烈地咳嗽。

    玄晖拍拍她的脊背,待她喘息片刻,才带着她继续往前游去。

    许愿本能地踩水,东张西望地看着周围,发现这是一处山洞,顶上的岩石千奇百怪,洞里积水涔涔,十分清澈,谁也不知连通着山间的那一处湖泊。

    片刻后,他们终于抵达了岸边。

    虽然仍在山洞里,却能看到洞外黑夜中层峦叠嶂的山色。

    他们筋疲力尽地爬上了岸,瘫在岸边歇息。

    此时已是凌晨,气温最低的时候。

    刚出水的两人冻得瑟瑟发抖,山洞外北风呼啸,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就算出去了,也难以前行。

    而山洞避风,好歹也暖和些。

    玄晖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攒足体力出去了一趟。

    他捡了不少枯树枝来,在洞内生起一堆火。

    旺盛的热意以极快的速度在这小小山洞里肆意铺散开来,许愿顿时好受了不少。

    境况艰难,此时再穿着湿衣必要生病。

    两人便脱了外套与棉衣,挂在篝火边晾起来。

    他们如今只穿了简单的中衣,围着火堆坐着,也晾晾湿透的自己。

    一片静默中,许愿发着呆,难以自持地想起刚才的吻。

    或许不能叫吻。

    毕竟他只是在命悬一线的时候救了她。

    难道那汹涌得如同湖水一般将她包裹其中的情意,也不过是濒死时的幻觉?

    许愿转眸,看向在对面静坐的玄晖。

    他湿透的雪白中衣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偾张矫健的肌理与窄收的腰身,好似下一秒便能精力充沛地一跃而起。

    火光泼在他怀中,好似已经与他融为一体。

    可在他的腹部,却缓缓地渗出鲜红的血液来。

    许愿有片刻的惊愕,目光一寸寸上移,看见他的嘴唇也泛了白,可眉目却仍带着满不在乎的意味,好似并没有什么大事。

    她忽然想起,今日是冬至,他大抵是刚从战场回来,便直接来救她。

    “你受伤了。”许愿的声音有隐隐的颤抖,“是在战场上受的伤吗?”

    玄晖垂眸一瞧,唇角微勾:“不碍事,在战场哪有不受伤的?”

    可是他腹部的鲜血却越渗越多,似乎是因为拉扯开已经处理好的伤口,而后又泡了水。

    “你把衣服脱下来,先止血再说。”许愿实在看不下去,跪坐着爬到他身边,伸手就要去拽他领子,却被他一把抓住了那只手。

    “我自己来。”玄晖似笑非笑地拒绝道,“脱我衣服可是要负责的。”

    许愿嗔他一眼:“谁稀罕似的?”

    “你竟不稀罕?那你以往总盯着我瞧,我以为你很喜欢呢。”

    玄晖仍逗着她,手上利落地解开中衣,露出了她确实很稀罕的宽肩与胸膛。

    但下一刹,许愿的双眼就被刺痛。

    她微微颤抖一瞬,下意识地别开眼去。

    虽然不是第一回见,可再次面对他身上各处狰狞的新伤旧伤,仍是觉得不忍直视。

    他腹部豁开的伤口尤其夺目,汩汩流着鲜血。

    这会儿功夫,他已经撕破中衣,扯下一段布条,准备将伤口再次勒住止血。

    玄晖低头对准伤口,将布条覆了上去,剧烈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许愿看不下去,又往前挪了半步,再次请缨道:“我来吧,你不方便。”

    他犹豫到此时才松口,终于点了头。

    许愿伸手接过他手中的布条,绕到他背后交换两头。

    这是一个拥抱的姿势。

    两人之间的空隙逐渐变窄,他低头看着她沾了晃晃灯火的漂亮眉眼,以及细腻如瓷的脆弱脖颈,一呼一吸间,全是她温柔的甜香。

    玄晖漫不经心地想,只要她抬头,他可能就会再次吻下去。

    可她却一直都没有遂他的愿。

    许愿聚精会神地将布条一圈又一圈地绕在他的腰间,小心翼翼,手法轻柔,生怕再次碰疼他。

    如同上回为他上药似的,她珍而重之地对待他。

    而玄晖却不再因此觉得不适,甚至有些贪恋被温柔以待的感觉。

    再次抬眸时,她眼里似乎有一闪而过的水光。

    “怎么了?”玄晖骤然有些无措,反思一瞬,却没反思出何时又惹了她不高兴。

    每次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他胸膛里那颗心脏便高高悬起。

    “对不起。”许愿低声说,手指不安地蜷起。

    “你从边关回来肯定很累了,还浑身是伤,却还要顾念我,是我拖累你了。”

    “是我该道歉……我来晚了。”玄晖低声说,沉默片刻又道,“而且,是我拖累了你才对。”

    许愿愣了一瞬,立马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他们用我做诱饵,让你来罗织城?”

    玄晖点点头,眸色深沉:“是荣先生。”

    “你们以前认识吗?”许愿想起那个人,难免后怕地打了个寒颤。

    他沉吟半晌道:“荣先生,曾经是将军府的西席。”

    许愿震惊了:“将军府的西席,此时竟然成了山匪?!”

    玄晖回忆起从前,再冷静的神色也难掩一丝厌恶:“他的品性你也亲见,将军府如何能容得这般作恶之人?”

    许愿叹口气,感叹道:“他以往竟然有能力在将军府做西席,也难怪如今能在匪寨里当军师,我见那帮匪徒们都万分崇敬他,一开始还以为他是靠一手残忍虐待之术收服他们。”

    玄晖冷笑一声:“当然,酷刑也算是他的能力之一,可他已经不满足于□□的折磨,研究方向甚至转向了精神虐待……”

    他说到此处,似乎不想再深谈,转移话题道:“你累不累?想不想休息会儿?”

    “你这会儿才更需要休息。”许愿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发热的迹象,“你先睡一会儿,等雪停了我喊你。”

    玄晖本想要拒绝,许愿却打断他:“趁着这会儿,你好好地养精蓄锐,我可还要指望你出这座山呢,好吗?”

    他犹豫片刻,最终仍是点了头。

    篝火仍烧得很旺,玄晖在旁边缓缓地平躺下来。

    许愿将已经被火烤得半干的中衣披在他身上,柔软的手摸了摸他的头,像安抚幼儿似的轻声说:“睡吧,我守着你呢。”

    因为常年在军中生活,玄晖的睡眠向来很浅,永远有一根弦紧绷在脑海中,以便于应对任何突发的状况,之前甚至因此而将靠近的许愿当成贼人制服了。

    可今日或许是因为身体不适,许愿的嗓音又温柔似水,抚平了身体中燃烧蔓延的焦灼。

    他闭眼后未消多时,便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中。

    但是他明显睡得不踏实。

    许愿在旁边瞧着他,见他好似陷入深深的梦魇,连眉头都紧皱起来。

    她想了想,学着他从中衣上撕了一块布条,想要去水潭边沾湿,给他降降温。

    但她刚站起身,脚底的疼痛就火焰似的蹿了上来。

    这该死的荣先生,到底是什么变态的癖好!

    许愿内心疯狂咒骂着,又重新坐回来,脱掉了鞋袜。

    赤着脚在冰凉的石头上走路,熬人的灼烧感尚且能减轻很多,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刀尖上跳舞的小美人鱼。

    许愿拿着布条,一步一停的挪到了水潭边,蹲下身将布条浸透了凉水,细细拧干后,又艰难地蹭了回来,坐在了玄晖的身边。

    他的额头已经沁出细汗。

    她用着清凉的布条一点点为他擦拭额头与颈间,如此往复,才勉强让他的温度渐渐降下来一些,皮肤的触感不再那样灼人。

    待他呼吸也平复,许愿也累得不想再往返走动了。

    她靠在他身边,转头仔细端详着他的眉眼。

    平日里他不管是威风凛凛的武将,还是轻世傲物的贵公子,都是万事胜券在握的模样,总带着些桀骜与不羁。

    此时陷入沉眠的他倒显出几分清澄的少年感来。

    也是,才二十多岁的青年人。

    只因经历得多些,相较于同龄人来说更加深笃多虑。

    许愿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抚摸过他凌厉的眉,以及高挺的鼻梁与薄薄的嘴唇。

    端详半晌,她好似也有些困了,轻轻打了个哈欠。

    她在他身边躺下,背对着他,蜷成了一个婴儿般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许愿不过想小憩片刻,并不想真的睡过去。

    心里想着事儿,自然也休息得不安稳,半晌只觉得身后贴上一片炽热。

    玄晖不知何时转为侧卧,渴求热源似的,朝她挨了过来,一只胳膊搭在了她的腰间。

    许愿困倦不已,再加上确实有些冷,便没有讲他的手拂开。

    她的意识在混混沌沌之间,感觉到玄晖的手简直得寸进尺,在她的腹部一扣一收,不动声色地离她更近了些。

    许愿的脊背紧贴着他的胸膛,连微微的起伏与紧绷,她都能清晰地感觉到。

    毕竟他还发着热,连呼吸都带着层层热意,一下一下地吹在她的脖颈后,扫起一片痒意。

    许愿忽然觉得他大概是故意的,于是撑起一点儿劲头,偏头过去睨他。

    可意外的是,他的眼睛依然紧闭着,仿佛仍在沉睡,甚至低声嘟囔了一句:“冷……”

    她想了想,发热的人确实会感觉到冷。

    也不知是不是做梦变成小猫咪在他怀里睡习惯了,被他这样抱着,她竟然没有丝毫觉得不对劲,甚至有种奇怪的熟稔感。

    自我怀疑了片刻,许愿又把头转了回去,缓缓地闭上眼。

    于是她并未发现身后人得逞一般微微勾起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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