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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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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晖这问题实在太突然,让竹枝愣了一瞬。

    回神后他忙不迭答道:“是的,今日少爷回来得晚,奴尚未来得及汇报。”

    而后竹枝便将许愿后娘来有家食肆闹事的前后说了一遍。

    玄晖闻言眉头微皱,冷哼道:“再不相见便也罢了,她倒还敢来?”

    竹枝也轻叹道:“怕是眼红许姑娘如今生意红火,想要借着后娘之名赖上她。”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既然对买主已死之事尚不知情,就不必再让她知情了。”玄晖眸色沉沉,“她既不仁,咱们自可不义,让景风再跑一回吧。”

    杨景风,便是玄晖的副将。

    早年间他亦是战争孤儿,因了聪明伶俐又与玄晖年纪相仿,玄家选了他来作伴读,一同成长至今,他们二人之间情谊自然深厚。

    上回在军营中,玄晖亦是派遣杨景风去调查许愿背景。

    夜色渐深,烛影摇晃,在玄晖冷厉的侧脸上摆荡出模糊的明暗。

    他的命令下达完毕,不知想起什么,又低声交代了几句,竹枝一一点头应下。

    而后,他才转而思索这三番两次出现的怪异梦境。

    白猫与许愿神态面容相似便也罢了,这回竟然连伤着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实在让人不得不多想。

    直到竹枝再次出声提醒,他才恍然回神,披着半湿的长发离开了浴室。

    而另一厢的许愿,却没有意识到这处细节。

    作为手腕受伤的本人,她非常自然地接受了爪爪被绷带缠绕的设定。

    并且自始至终,许愿都认为这是她自己一厢情愿惦记玄晖的梦。

    给她手上伤口上药包扎的是阿川,但最后陆明薇非要将这活儿抢过来,绑了个极其复杂的吉祥结,说是给她辟邪去晦气。

    而后,陆明薇甚至还一本正经地用枝条沾了花瓣水洒在她头上。

    她的嘴里叽叽咕咕的,念了许多去灾祝福的话。

    许愿也承她的情,面目严肃地道谢。旁边的阿川也开始思考,要不要借此机会去烧香拜佛:“我们改天去城隍庙或者玉华寺求个平安符吧。”

    陆明薇也安慰她道:“愿儿,你再撑一撑,等我拜托京城的朋友下回去天圣宫给你求个符来,那可是咱们大魏的皇庙,必是灵得不得了,听说她之前求了个姻缘符,最后嫁给大理寺少卿了,也算是郎才女貌。”

    许愿笑道:“那你怎么不去求个姻缘符?”

    陆明薇想了想:“也有道理,以前不大信这些,现在觉得信信也不赖。”

    不怪两人已经联想道神佛之事,自从听了许愿的遭遇,她们不约而同地觉得棘手。

    在十年之前,许愿她爹确确实实将后娘明媒正娶进了门,当家这么多年,还生了个小儿子,着实是许愿名义上的母亲。

    孝字当头,她难以违抗礼教,除非能够证明后娘确实将她卖了。

    但买家已死,房屋遭毁,身契亦是不知所踪,许愿捡回一条命来,也早已在北陆营重新办理白身的符牌,如此种种,后娘自可私下烧毁协议,拒不认账。

    陆明薇实在感慨万千,想起许愿那一滴眼泪:“原来也有你解决不了的麻烦事儿。”

    许愿被她逗乐:“自然,我也有很多琐碎的烦恼,首当其冲就是这要命的泪失禁体质,情绪稍微激动些,眼泪就忍不住了,明明是占理的一方,只要一哭,吵架时就气势全无,好似在故意装可怜。”

    她为了调节气氛,将此事说得轻快,让陆明薇和阿川闻言都笑了。

    阿川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揶揄地拉长声音:“我说你怎么年纪轻轻便练就一番处变不惊的神态,原来是为了避免暴露弱点。”

    许愿长叹一口气,故作难堪地摇摇头道:“你们不知我的苦,不说话只因开口便是哭腔罢了,多大人了还抽抽噎噎,实在丢人呐。”

    玩笑一回,许愿一时也无更好的主意。

    她甚至都想着是否能雇佣个游侠,悄无声息地潜回后娘所住的旧屋,将那证据偷出来,但这方法上不得台面,后续也无法交代那卖女合约是她从何而得。

    此事仍处在焦灼之处,而陆明薇却要随父回罗织城了。

    启程的日期定在了霜降之日。

    许愿与阿川休店一日,前去送她。

    在此之前,许愿就特地做了许多她爱吃的好携带的甜点,满满当当地装箱放上马车。

    陆明薇万分舍不得她们,千叮咛万嘱咐要通信往来。

    说到一半,她的面色更是失落极了,只好低头啃一口许愿给她带的早餐蛋奶饼子,嚼吧嚼吧,心里的留恋更浓了。

    那是许愿赶早起来用鸡蛋与牛乳烙的饼,又软又香,口感松软,并不甜腻。

    若是想尝点别的口味,就蘸蘸果酱或是蜂蜜,也别有一番滋味。

    下一次也不知何时才能吃到了。

    三人拉着手,好不容易才依依告别。

    许愿与阿川相携着,顶着萧瑟的北风往银杏街的方向走。

    寒风呼啸之中,阿川沉默半晌后感叹道:“少了她叽叽喳喳,还挺不习惯。”

    许愿亦是作此想,她笑一笑,宽慰着说:“那我们赶紧加油攒攒钱,等得闲了,可以去罗织城看看她,我还未去过罗织城呢,到时得好好玩一玩。”

    阿川一口应下:“嗯,等没有匪患的时候。”

    两人聊着天儿开解对方,刚走到银杏街口的时候,就见前方围绕着一圈看热闹的人。

    好巧不巧就在她们店门口,其中隐隐传来喧哗之声。

    许愿脚步一顿,心中顿生不祥的预感。

    阿川也低低咒骂一句:“薇薇一走,她就来了,倒挺会挑日子。”

    许愿继续抬腿大步往前走,面色冷冷,她倒要看看,这回后娘又要卖什么瓜。

    那些赶趟凑趣的围观群众回头见到许愿,皆纷纷让开一条路,他们的各种眼神上下打量着这银杏街知名食肆的老板,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讨论着新知的八卦新闻。

    许愿当过美食博主的人,也算个网红,酸言辣语听得多了,如今哪里会在意周围人不着四六的流言风语?

    她挺直脊背走进漩涡中心,果然看见后娘领着小儿子坐在店门口的地上捶地大哭。

    “上回她攀权附贵,走了门路将我送去蹲了好几日,我一个烈士遗孀,现在八百张嘴都说不清了,这次见我来,直接便不开门了!怎会有这种不孝女?自己吃香喝辣赚那么多银子,却将我们孤儿寡母留在老屋喝西北风!”

    后娘哭得涕泗横流,仿佛许愿污蔑了她清白似的。

    北地人大多心软,听不得儿女不孝的悲惨故事。

    再加上后娘蹲监出来后也形容憔悴,看着很有些凄苦的气质,而那小男孩穿得非常单薄,大冷天儿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于是他们自然而然地将心偏在了后娘一方,看向许愿的目光不免添了几分谴责。

    许愿此时已经在后娘面前站定。

    后娘见到她,微微愣神,而后带着哭腔怒吼一声:“不孝女!你还敢回来?!”

    阿川跟在许愿身后暗暗咬牙,拳头都握紧了,时刻准备着,若是这后娘胆敢再欺负许愿,她必定要豁出命去帮忙。

    谁知许愿却一改上回正面硬刚的态度,初闻后娘言语便直接浑身一震,仿佛被吓住了。

    她随即眼圈儿一红,泪水打着转却不落下,偏过头去,带着鼻音呜咽道:

    “母亲,我、我是真不敢回呀!当初父亲死后,您就十两银子将我卖给他人做妾,一个铜子儿的嫁妆也未曾给我……我知道我不是您亲生的,但这与扫地出门有何区别呢?”

    她声泪俱下,含冤负屈地一叹三转,直接将众人指指点点的风头转了向。

    围观群众纷纷皱眉,方才见这中年女人哭成那般,以为她有多凄惨呢?

    原来是个未善待子女的后娘啊!

    后娘也愣住了,她还记得上回许愿见她后拳打脚踢的模样,这小姑娘瞧着瘦削,力气可不小,踹那一下更是将她腰间都含了淤青。

    她想着这回许愿必是更厌烦自己,才挑着最能刺激人的话说,怎知这人竟是说哭就哭啊?

    不是,这痛哭流涕装可怜的招数不该是她用的吗?

    但后娘也半分也没在怕,她自然有做长辈的天然立场,旋即便痛心哭嚎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给你安排亲事不是应当的吗?”

    她看着许愿,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那家家世富足,求你已久,我为了你的好日子而答应了,有什么错?难道要你跟我喝西北风吗?你没有当过家,根本不知我一个寡妇操持你们两个孩子的苦楚啊!”

    说到动情处,后娘捶着心口痛哭起来,众人又纷纷觉得能够理解。

    毕竟是穷人家,又死了男人,为了姑娘能够吃饱饭,让她给好人家做妾也正常,就算是亲生的,这样安排也并无错处。

    后娘趁机再添一把火:“倒是你,都已给人做妾了,怎么逃出来了?也未曾联系过我们,要不是别人告知,我都不知你要大富大贵了!可真是忘恩负义的贱蹄子,从未见过夫家娘家都不顾的女子!”

    许愿见她这般没脸没皮,只能心一横,更加伤心地垂泪道:

    “母亲卖我便也罢了,怎能将我往那战乱边关送?送我上路时连顶轿子都无,一路尸横遍野,送亲的几人都死在了北戎军乱刀之下!若不是遇到玄晖将军,我也根本没命回来……”

    竟是将女儿往战乱频发的边关送?

    那到底是送嫁,还是想要趁乱将不讨喜的继女……

    许愿仿佛悲痛至极体力不支,跪坐在地上,大颗的泪水砸在地面:“母亲难道是忘记父亲哥哥是如何去世的吗?他们战死在与北戎军对抗的沙场,马革裹尸,孤魂未还,您怎能忍心将我再送去他们的葬身之地啊?”

    几近嘶哑的字字血泪终于赢得了吃瓜群众最后的同情心。

    而这眼泪并非全是许愿在演戏,彼时尸横遍野的场面仍历历在目,令她胆寒已久。

    而北地人对北戎的憎恨更是刻在骨子里的被动反应,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后娘见这会儿竟然无人站在她这边了,顿时焦急起来。

    她刚要说什么,却听到由远而近的急促马蹄声,伴随着昂扬的嘶鸣。

    所有人皆循声回头望去,只见一匹黑色烈马疾驰而来,卷起冬日萧飒的寒风。

    马上之人玄衣森严,眉目桀骜,身后跟着一队官兵。

    进入银杏街后,他便勒马缓行,围观的人群不禁纷纷避开,向他垂头恭敬行礼:“见过玄将军。”

    “竟有人敢在此处闹事?莫非不知此间食肆东家是谁?”

    玄晖执着缰绳,催马上前,结果第一眼见到的便是跪坐在地上的许愿。

    她因哭泣许久,一双秋水翦眸早已红透得不成样子。

    玄晖的面色当即便沉了下来,冰冷凛冽的眸光刀剑似的射向后娘。

    他可从未见过许愿委屈成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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