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玄晖逗许愿这么多回,头一次被她反将一军,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顺势扶住她纤细的腰肢,不让她有分毫后退的机会。
而后偏了头,俯身在她左耳边慢条斯理道:“那我……拭目以待。”
他耳廓上那一粒鲜红的小痣,在她眼前越来越清晰,而后低沉的声音裹在耳畔,伴随他唇齿间的热气,许愿的后颈麻了一片。
她方一抬眸,他又骤然松了手,后退半步,朝着她笑,左眉轻轻一挑。
终于脱离了他的束缚,她松一口气,平复着突突急跳的心口,转过脸去深深呼吸。
方才距离太近,让她情不自禁屏息静气。
马车外面的竹枝仍在与陆明薇纠缠着,他据理力争着:“陆小姐,那位糕点铺的姑娘店面位于银杏街,名为‘有家食肆’,您自可亲查,店面的东家是否我家少爷,都是熟识之人,见她推车辛苦便让仆从帮一程,何错之有?”
陆明薇一听,似是落了面儿,更是不满:“果然是他俩联合起来欺负我!”
“陆小姐,今晨将军府与巡抚府是一同上的山,少爷本意是道歉,同时也跟您说清楚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必在继续见面,但这一切,与许姑娘有何关联?”
许愿在车里听着,愈发觉得方才的场景好似偷情般荒唐。
空气粘稠仿若身处在蜜糖罐子,她身体的每个感官,好似都在注意玄晖的动向。
她下意识地扫一眼他,却见他已经在原位坐下,不紧不慢地拈起茶盏抿一口,察觉到她的视线后,还给她斟了一杯。
许愿伸手接过瓷质茶盏,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的手指骨节。
外面的争执也逐渐接近了尾声。
竹枝说话条理分明,字字句句皆压着陆明薇的怒火,让她实在没了胡搅蛮缠的理由,最后只能恨了一声,纵马离去了。
待她终于离开,将军府的一队马车这才又动起来,缓缓朝前行使而去。
许愿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垂眸看着空杯。
她沉默片刻,想起上回忘记说的话:“以后每日的汤羹,你让竹枝来食肆取吧,最近生意有些忙,可能无法按时送去将军府。”
玄晖闻言,转眸看她,墨色瞳仁掠过深深浅浅的暗影。
半晌,他应了一声,便不再搭腔。
将军府的马车一直将许愿送到银杏街街口。
她道谢后,轻巧地跳下车,推着美食车回了有家食肆。
只是未想到,许愿方一进门,就瞧见一个许久未见的朋友。
“胖哥!”许愿见到他便眉开眼笑,“今儿怎么有空来?”
正局促不安地坐在桌案前的胖哥见到她,立马站了起来。
他三步并两步地走上前来,笑得一团和气:“妹子,听说你开店了,我这不得来给你道贺吗?但军营里难出来,今儿才有假,赶紧抽空来看看你。”
胖哥给她递上开店贺礼,都是些很朴实的日常用品。
因了关系不错,许愿并未推辞,笑眯眯地收下了,又招呼道:“坐吧,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给胖哥做,今日的重阳糕和菊花水晶糕吃了吗?”
“吃了,吃了。”胖哥憨厚地挠挠后脑勺,不知想到什么,脸有些红,“你做的糕点向来都是最好的,是……是你店里的那个小姑娘……端给我吃的,但是,我好像让她不高兴了,你帮我跟她说声对不起。”
“噢,你说阿川呐。”许愿往铺子里头走了几步,探头探脑,“阿川人呢?”
阿川在小厨房里备菜,并不想出来。
她细细的眼睛朝外头看一眼:“那个胖子总偷偷瞄我,烦。”
许愿闻言噗嗤一笑,替胖哥解释道:“他偷偷瞄你是以为惹你生气了,托我跟你道歉呢。胖哥人挺好,当初我被玄将军救至军营里,也就是胖哥和老杨最照顾我。”
听她这么说,阿川的面色舒缓不少,但仍然冷酷地嗯了一声。
胖哥站在原地,仍有些手足无措。
他求助似的喊了一声许愿,见她出来后,手扯了扯衣服,难掩紧张地说:“今日我便不留下吃饭了,你也别忙活,我得赶回营地去,待我下次休假,再带礼物来看你。”
话音未落,他未等许愿再次开口挽留,掉头就跑了。
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
许愿哪里见过胖哥这般模样?她抱着手臂啧啧两声,又回头问阿川:“你同他说什么了?给人家吓成那样?”
阿川奇道:“他那身量,熊一般,我还能吓着他?”
许愿哈哈大笑:“你可知道除了做菜,他最擅长的是什么?”
阿川不以为意地扯扯嘴角:“军营里出来的还能是什么?打架?”
“不。”许愿摇摇头,高深莫测地说,“是织毛衣。”
阿川猝不及防地笑呛着了:“他还会织毛衣呢?这倒是看不出来。”
两人说笑了一阵,转而谈起今日糕点的销售量。
许愿的糕点全都卖完了,进度条也推到了百分之二十一,算是质的飞跃。
阿川在店里也将余货卖得差不多,收益喜人。
不过倒是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插曲,阿川说道:“今日那方公子又来了,见你不在便走了,连糕点也未带一份。”
许愿皱着眉回忆片刻,才想起方公子到底是谁。
她无所谓地摆摆手:“无妨,他若别有用心,自然也不是我们的目标客户。”
阿川叹一声,像个过来人般摇摇头:“唉,男人啊。”
待忙完了所有事情,许愿泡了个热水浴。
趁着身子仍热腾腾的时候,把自己裹进了软和的被窝里。
白日里过得充实,夜里就睡得熟,她一沾枕头,很快就睡了过去。
梦里她再次听见了那遥远的铃铛声。
悠悠扬扬,纯净空灵,让她的思绪变得又轻又软。
而后她又在梦里来到了那片茂盛的花园,碧绿的草坡与静谧的湖泊,以及周围永不凋谢的盛开的花朵。
许愿又变成了那只白猫,在花园里优雅而无声地逡巡地盘。
而后她找了一处最柔软的草地,蜷着爪爪俯卧下来,每一根毛都在感受着太阳照耀时暖洋洋的温度,以及轻柔而过的微风细致的抚摸。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她听见了谁走近的脚步声。
明明应该警觉地一跃而起,可她却本能地觉得他很安全,无需小题大做。
直到那人干燥而温暖的手抚摸她肚皮上软软的毛时,许愿才忽然清醒过来,原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得四脚朝天。
她立马翻了个身,前肢胳膊肘撑着草地,歪了个妖娆贵妃的姿势。
又是玄晖。
这一回许愿感觉已经适应了他。
所以在他伸手摸摸她下巴和脊背时,都很享受地抬了头,甚至情不自禁用小尖牙轻轻咬了他的手。
玄晖一捏她扑棱着的耳朵,又被猫咪不满地叨了一口。
他低笑一声,转而在她身边的草地躺下,双手枕在脑后。
许愿见他竟然不搭理自己了,又对他起了兴趣,好奇地绕着他转了两圈,观察着这个巨大的人类。
她看准了他窄瘦的腰部,精准一跃,四只小爪垫稳稳地踩在了他的腹部。
而后她慢悠悠地踱步到他的起伏着的胸膛上,居高临下地看向他。
玄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并不做声。
许愿盯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便不同他对峙了。
她在他胸膛上原地转了一圈,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与姿势,蜷成一个完满的毛团团,准备继续晒太阳睡觉。
大尾巴一抖,扫过玄晖的下巴,痒丝丝的感觉。
但他依然没有动,只垂眸看着这一团温软的小东西分分钟就陷入熟睡。
浅浅的呼吸声与灼热的体温,都让他感到莫名的安心。
虽然不知为何会再次做这个梦,他却挺喜欢这种静谧安宁的气氛。
好似晒着冬日的太阳,有种让人懒洋洋的惬意感。
就像许愿给他的感觉一样。
次日清晨,许愿睡醒,又是满脸见鬼的模样。
平时她做梦可从来都记不住,可每次做有关玄晖的梦,一分一毫的细节都仿佛深深印刻在大脑皮层,想忘都忘不掉。
许愿记得她蜷缩在他怀里呼呼大睡时的安稳,也记得他亲昵地揉搓她脊背与爪垫时又麻又酥的快乐,以及他抚摸她肚皮时,她会直接抱住他的手顺着摇头晃脑。
……不行,不能再想了。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有这种奇怪的联想。
怎么回事啊!做猫的时候她完全不会考虑这些行为的意义啊!
但醒过来之后要怎么办啊?
感觉自己猫后乱撩的许愿,此时只想点一根事后烟。
许愿强行冷静下来,面无表情地起床洗漱。
而后就着热乎乎的菊花茶,吃了三枚昨日剩下的重阳糕,再开始准备今日要售卖的小吃。
今日的美味,是劲道的手作凉皮。
再配上热油香料煸炒至焦黄的油泼辣子,裹着黄嫩嫩的豆芽儿、切成细丝儿的胡萝卜、胖胖丁小黄瓜、炒熟的花生米,以及沾满酱汁的面筋,搅拌在一起,又香又辣,看得人口水直流。
有家食肆一直都客源不绝。
毕竟主售小吃嘛,权当吃个垫垫肚子的零嘴儿,并不奢求饱腹,吃了也没什么罪恶感,而且卖得也便宜,人人都吃得起,是以许愿的回头客非常多。
而且最重要同时也最离谱的是,选择困难症如她,到现在还没做出来菜单。
每日要做什么,全凭心情。
所以有些客户在附近逛街时,总想着过来瞧一眼。
——看她近日又做什么好吃的了,会不会是上回吃完还想再买一份,结果发现已经卖完了的奶香红豆小丸子?
结果到了她店铺门口,小丸子倒是没见到,但看着她新做的香酥蛋卷,好像又听见肚子咕咕叫了一声。
这会儿许愿正忙着做凉皮呢,正是最忙碌的时候。
却忽然听见排队的人群后方一道熟悉的声音,娇蛮又肆意:“让一让,本小姐要进店,休要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