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错过和遇见

    丁如山很沮丧。一切都尽在掌握，却依然没发生他期待的结果。他甚至想质问他的“租客”，不是一切都按计划在发展，怎么没有结果？让他逃掉了，为什么？！

    可他又没那个胆子去问，他能感受到，他的“租客”也有点儿沮丧。惹怒了他的“租客”，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于是，他什么也没说。

    午饭后，他拿出一本书，坐在桌前，但十多分钟过去了，他一页也没看。“问题出在哪里？”他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

    “大概，是鹧鸪哨的动作慢了点了吧。”那个仅他能听到的声音，沉沉地说，“等下一次吧。”

    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如果能尽如人意，他又怎会在这个鬼地方。没关系，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再等下去，也没什么。他安慰自己。

    再精巧的安排，在这人世间，也总有意外。按照鹧鸪哨师徒的速度，他们本该更早就来到这扇石门前。

    之所以路上被耽搁，是因为，在从迷宫般的夯土巷道转入石砌走廊不久，鹧鸪哨就在恍惚中看到一个人影。那人影走在他的前面，时隐时现。时而，他跟着那身影前行；时而，他走入一团光亮，他就是那身影。他甚至在那团光亮中，手握一柄寒光闪烁的长剑，不知和什么人混战在一起。

    恍恍惚惚，不知过了多久，那身影愈走愈远，鹧鸪哨这才回过神来。他发现，他的一只手，正扶在一块凸起的山石上。他忽然觉得，那岩石的感觉不一般。那是一种粗糙的光滑感。是的，那石块也不是没有棱角，只是每个棱角，甚至划痕，甚至凸起，都很圆润，就像是有人拿砂纸把那块石头细细打磨过一样。他拿过磷筒，照在那岩石上。那黑褐色的石里，显出幽幽的蓝。但因为磷筒的光，他也无法分清，是那石头里散发出的蓝，还是因为磷筒照出的感觉。除了那光泽，石壁上还有很多圆形的痕迹，像是有无数只有力的手，把指印生生按入了那石壁。他再次把手抚上那石头，忽然有种微麻的感觉从心底传来，他赶紧放开手。此时，他才注意到，师父了尘正背靠那石壁，坐在地上，额上沁出了汗珠。

    “师父，师父。”他急忙扶起了尘，让他躺在自己的臂弯。缓了一会儿，了尘才彻底清醒。鹧鸪哨忙指给了尘看那奇特的石壁，了尘盯着那黑褐色中透出的幽蓝，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了罗盘。鹧鸪哨探身看去，那罗盘似乎在慌乱中颤抖，完全失去了方向。

    “师父，这是？”

    “莫慌，这块石头，很有可能是陨星。”

    “陨星？”

    “对，我们先离开这里。离开就没事了。”

    “好。”

    于是，两人匆忙前行，只是不知他俩在这里已经耗费了多少时日。前行了一段时间，刚才心里微微的慌才消失，那块石壁，已经隐没于身后的黑暗中了。

    大约就是在这里消耗的时间，减慢了他们的速度。这个小小的插曲，对于他们师徒二人来说，其实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于是，很快也被他们抛到脑后不再理会。

    直到鹧鸪哨站在石门前残留的庭院边缘，向垮塌的庭院地面望去。了尘说石门上的西夏文提及，那里藏着破解石门机关的秘密。

    鹧鸪哨凝望着那残破的深渊，不知秘密埋藏在哪里。

    就在此时，那个早就被他抛在脑后的幻象，竟沿着他来时的路，踏上了残破不堪的庭院地面上，那幻象笼在一片光晕中，把他和周围的黑暗分隔开来。那幻影在那片光晕中，如履平地，从残破的黑暗中，向他走来。他看着他越走越近，终于，他看见了那个幻象的脸，一时怔住，那张脸，是他的脸。

    其实，也不是他的脸。时间，会让每张脸拥有独一无二的样子。多年的风餐露宿、期盼和失望的轮番登场，让他的脸带着一种坚毅的悲伤。而那张脸，快乐，得意，眉眼间是春风般的明媚。他不是自顾自在走，他好像在对身后说着什么，但只能看到光晕中的他而已，他的身边随着光晕的淡化消散在了黑暗中。

    鹧鸪哨愣在那里，看着那张和他相似却不同的脸，经过了他，来到那扇石门前。他回首，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看着鹧鸪哨，其实也不是看着鹧鸪哨，他的目光落在了更远的地方。他说，“王陵的修建，只是一个幌子。真正要紧的，是地宫机关的建造。”说罢，他伸手按下石门右边和他肩等高处的一块砖，那砖自动上升，露出了一个小格子，里面是一个转盘。他扭动那转盘，左扭几度，又右扭几度，再左扭几度。然后他又回过头来，看着鹧鸪哨所在的方向，他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在他的身后，石门缓慢抬升。然后，他转身，走到那虚幻光晕中的石门里，然后随着那光晕消失在鹧鸪哨眼前真正的石门上。

    鹧鸪哨怔怔地看着那个“自己”消失，他缓步走向那石门，发现仅他可见的字又多出了几行。

    “那年春天，难得没有战争发生。春天也来的很早，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那年的春蒐，也很盛大。”

    无非就是帝王将相的狩猎景象，鹧鸪哨对这些并无兴致。什么皇家威严，早已淹没在时间的泥沼里。对于一心只想解救族人的他来说，这些彰显某个王朝皇家威严的事情，对他来说就是一堆废话。他走过那些正在缓慢生长出的文字，来到石门的右边，他抬起手，按下了和他的肩平齐的一块砖。那块砖竟真的在他的面前缓缓上升。他和了尘对视，眼里具是惊讶。那方形的小格子里，果然藏着一个转盘。他闭上眼睛，回忆着他看到的那个身影，先左，后右，再左。他把手放在那个转盘上，感觉那转盘的大小，是为他定制的。也不知有多久这个机关未被转动过，但他觉得一点都没用力，每个角度，都恰恰好。在他按照那身影亲自示范给他的程序后，石门真的开始轰轰作响，开始抬升。

    在石门抬升中，那只有他可见的文字依然在缓慢生长。

    “不仅要修复老旧的机关，还要设计更加庞大的新的机关，将这里连为一个整体。这机关最重要的环节，是开启之后，地宫会在半柱香后整体坍塌。这样方能保护国宝周全。”

    这些文字，都是石门已经抬升了很高之后才出现的，站在石门近前的鹧鸪哨是根本看不到的。

    而在他的眼中，石门抬升后，里面的大厅也很宽敞。他举起磷筒向里望去，在磷筒微弱的光线下，他隐约看到在那石厅的中间，好像立着一张石台。

    忽然间，那石台前立着那个他看到的幻影。那幻影抬手，触及了石台下的某个突出物，石台的中心有一扇小门正缓缓开启。里面有绿光倾泻出来，仿佛一棵有着藤蔓的绿色植物，勃勃地生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