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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是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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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罗秋恒躺在床上,疲倦在他的头脑和四肢缠绕,但是睡意全无。不久,他听到风渐起,窗外那棵老树,好像在风中吟唱着古老又悲伤的歌谣,讲述着不知何时的伤心故事。他听不懂树的语言,但却被这样忧伤的歌谣扰地更加心乱。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次失眠。

    虽然经历些危险,也有许多的不确定,但他对能成为罗秋恒还是心存感激的。林知衡的生活于他而言,已经成了一汪沼泽,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独自在一片平静的死寂中越陷越深,无路可逃。就在他觉得他马上就沉没在那深潭里时,忽的有一双神奇的双手,将他从那深潭中拽离,不过一晃神的功夫,他就出现在另一个精彩的世界里,应接不暇的奇事,变化多端的生活,这生活给了他的新的名字:罗秋恒。他忽然感觉,他拥塞在胸口的那口气,终于可以悠悠呼出。这个世界,让他如同重获新生,虽然也有烦扰,但他终于可以正常地生活着,甚至,他敢于期待精彩地生活着。

    因此,他也感谢她。在这个新的世界里,带给他新的感情波动。他其实并没有弄明白,到底他对苏雯丽的感情,是继承于之前罗秋恒的记忆,还是因为看着她那么骄傲明艳地活着,不由自主被吸引。在有她的地方生活,是有趣的,更是充满活力的,那些泛不起微澜的死水般的生活,都留在另一个世界里。这里,活色生香。当然,他也曾经想过要弄明白,他对她的感情到底源自哪里,后来觉得这是自寻烦恼,反正,那感情已经发芽、并勃勃生长着,他既然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感情和特别的惦念,又为何一定要理清楚到底是开始于哪里。毕竟,他既是林知衡又是罗秋恒,难道非要搞清楚,然后自己吃自己的醋吗?日子应该是要去享受的,为何自己要给自己不开心?于是,他便放弃了这个原本也很难理清的念头,情如果知道如何起,便也就不是情了。

    所以,他万万没想到,竟是她让他摆脱已经的失眠又重新找到了他。因为她的“礼物”,罗秋恒不由地想到他的记忆,有可能来自他人的“赠予”,这让他不免心乱如麻。如果,连自己都成了不可相信的,那么他还能相信谁?他还怎样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

    辗转反侧,反复烙饼,他知道他现在怎么想也是不会有答案,他也知道他应该暂时放下这一切杂乱的念头去睡,他的身体需要睡眠来恢复,他的大脑更是,因为天亮后,他还有个约会,他在短暂回到现代世界之前,就和丁如山的得意门生江亦农定好了第二天见面,而这次又回来,很多事情变了,也有很多事情没有变,和江亦农的见面便是没有变的事情之一。也许,能从这个既昔日里参与了西夏王陵考古,又如今仍暗中和丁如山有联系的人这里,找到点蛛丝马迹。

    到底,那个被抹去的王陵里有什么秘密?在时隔多年后,依然因此要取人性命。

    到底,那个被抹去的王陵和他有什么联系?为何一想到那里,他总觉心烦意乱。

    至于,丁如山,搅的雯丽心神不宁的丁如山是何方神圣,他也准备在和江亦农见面后,找个机会去提篮桥亲眼见识见识。

    所以,他应该马上立刻去睡。可是,饶是他刻意不去想,强迫自己入睡,最终也依然未果。后来,他便放弃了。因为忽然觉得这也是为难自己,于是便放任自己躺在床上,听外面风的吟唱。

    是夜,躺在床上久久未能进入梦乡的,还有丁如山。他躺在床上,

    双眸如深潭,盯着那扇高高窄窄的四方铁窗。夜色如墨,只有风,来去自由,视那铁栅栏如宽敞大道。

    如果是晴朗的月夜,在他夜夜都会凝视的铁窗上,是挂着月亮的。他时常读书后,熄了灯,躺在床上,望着那铁窗,或许也是望着那月亮。

    月光有时很明亮,但即使再明亮,那光也是冷的。冷的就像他的心。看上去明亮,但没有温度。因为,他所在乎的,带给他温暖的那些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间了,就在他凭借自己的努力,刚刚能为她们提供温暖富足的日子的时候,她们接连弃他而去。他做了所有的努力,遍寻名医,甚至去艰涩的古籍中不断翻阅寻求希望,但他只是一个大学教授而已,即便他做了所有的努力,也等于没做任何努力,他最终是孤家寡人一个,在这世上,不再有阳光能照到他的心底。

    他曾经心灰意冷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随她们而去。这时,他遇到了他。一个如今天天寄宿在他的灵魂里,但他却从未真正见过的神秘人。他说,想让她们回来,也不是不可能。

    从那时起,他便不再是之前的历史系教授丁如山了,他的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自己的那一个完全听命于寄居的那一个,等待着重启一切的时机。

    他和他谋划已久,一切都按照他们的安排在进行着,他们摆在大地棋盘上的那些个人,都沿着为他们设定的轨迹,朝着他和他期待的目的地,一步步靠近。

    “大约,就是明天了。”躺在床上的丁如山,心说。他面色平静,不用他来告诉他,仅凭他自己默默算着日子,按照那师徒俩的脚程,他也知道,他们大约应该到了。同时,他也知道,罗秋恒,明天也要去见他的得意门生了。

    曾经的悲伤、执拗、困惑、担心等等情绪,如今竟然都平静下来,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爬上他的眼角,在他的皱纹里,盘亘着、扭曲着。

    “别高兴的太早,一切都还是未知数。”那个声音慢条斯理对他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听见,除了他。

    “是。”他很恭谨地回答,同样的,在这个世界上,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只有他身体里的客人,听见了。

    在他俩如此对谈的时候,这间单人牢房里,唯一能听见的,只有呜咽的风声。而月亮,在这个深秋的夜里,逃走了。

    远离大都市的西北山间,倒是悬着那出逃的月,它用如霜的光,凛冽地照着地上一方万籁俱寂。

    曾经,这里也是闹市,那人间的万家灯火也曾在夜色中,与那时的月色呼应、争辉。如今,何止人去楼空,竟是连空着的楼,都已经湮灭,难寻踪迹。荒漠连着荒山,万物都安静地站在原地,只有风沙在天地间游戏,久了,便搬起一座沙丘,换一个地方站立。这方土地,这样的夜,原该生灵退避、万物归于沉寂。可偏就从远处的山脉间,有人正乘着月色赶路。

    或许说,他们是专门挑了夜晚赶路。那步履匆匆的,正是鹧鸪哨和他的师父了尘大师。在这荒山野岭,其实他们本不必顾及是白天还是暗夜,毕竟天地间能呼吸会说话的人,只有他俩。哪怕他们要寻的,是古时的遗冢,白天与黑夜,都不会有人出面阻止。

    但他们要寻之处,实在是过于神秘,早已被历史抹去,并用荒漠掩盖其上。而在这荒漠沙丘之中,地形又随风几番变化,那地方本是寻不到的。也就是了尘大师,靠着地上的势参照天上的星,硬是在无路之处找出了一条路。正因为要参照星辰,因此,想要真正寻到要寻之处,便只能是在这样的夜里依靠天上的星辰行走。

    夜风并不习惯在这里遇到活着的生物,风沙也充满了好奇,只不断裹向他们师徒二人。他俩并不说话,只默默行走,间或了尘大师会从怀中掏出罗盘,对着四野环顾判断,再伸手指出他们要继续前进的方向。

    他俩走过曾经的繁华之城,路过曾经人声鼎沸的街巷。如今只是满目的尘土和风沙,行走多时,身边的景色变了也似没变。几乎是一样的土丘,连着一样的土丘,在日复一日的风沙中,被雕成相似的模样。终于,他们穿过故时的城,向着彼时的城郊走去。那里,曾经是城中君主着力修建之处,为了百年后能在另一个世界里继续安享曾经的富贵生活。

    前方,一座和荒漠中那些移动的土丘不一样的土丘山出现在地平线上,但饶是他们的脚力,也行了多时才走到近前。了尘再次掏出了罗盘,仔细对照天上的那些忽明忽暗的星,因为月光的干扰,今夜它们并不明显,时常隐没于夜空中。

    在反复确认之后,“大概,就是这了”,他对鹧鸪哨说。

    那座土丘山异常高大,上面有很多的凹陷,并不像是风沙所为,倒是人工留下的痕迹。

    “就是这了。”鹧鸪哨口中轻声重复,他望着那土丘山,竟从心底升起几分亲切之感。

    “终于找到你了,黑水城!”鹧鸪哨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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