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夜之间
从云想出来时，已是傍晚。天边不知何时涌起云浪，太阳虽然已经隐匿不见，但光亮之后将绚烂的色彩留在了那些翻滚的云上，从深紫到淡粉和橙黄，像是光亮的巨大的拖尾。那些色彩镀在云上，层层叠叠，变化多端，煞是好看。
两人出门后，便被天边的绚烂所吸引，于是驻足遥望天边，那美，让他们震撼。但没多久，夜色便不知从何而起，用墨色一点点蚕食了那些色彩，一切都归于黑灰。
“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苏雯丽有些感慨，眼角带着几分落寞的寂寥。
“我一直以为苏小姐是个顶时髦的人，没想到对古诗词这么有研究。”罗秋恒感叹。
“早就告诉你，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寂寥仿佛是一件不合身的外套，从她的眼角眉梢滑落，留在她脸上的则是罗秋恒熟悉的狡黠，还有一点点说不清的诱惑，藏在她闪烁的眼底和说话的语气里。
“真是个有趣的灵魂。”他说。
“还是个美丽的皮囊。”她补充。
“是是是，是在美丽皮囊包裹下的有趣灵魂。”
如此闲聊，驱散了从云想带出的震惊和不安，至少让他俩表面上轻松起来。回程的路上，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他们的心底都有一个名字，只是无人愿意提起。
是的，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想着，心照不宣地谁也不提。不多时，回到了中央巡捕房。
下了罗秋恒的警车，苏雯丽却没打算和他一起回办公室，而是直接上了自己的车，说是有些疲惫，想回去休息了。罗秋恒提出去送她，她却拒绝了。说是让他好好工作，她自己开车回去就好，并答应到家后给罗秋恒来个电话。
于是，罗秋恒就站在巡捕房门口的台阶上，看着苏雯丽驾车离去，心里有点儿空落落的。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才转身回去。
回到办公室，他想了想，给提篮桥监狱去了电话。那边听到他的声音，虽然不明他经常询问的原因，但似乎是已经习惯了。狱警告诉罗秋恒，丁如山这几天依然是并无异样。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就是这个月的书，读的快了些。
“读书？”
“对啊，典狱长同意的。每隔一段时间，由他家里人送来一批书，再拿走他读完的。”
“这次读书读的快，那就是他家里人来送书了？”
“对，探长，昨天有人来送书了。”
“是谁？”
“昨天不是我当班，您等一下，我去看看登记簿。”
罗秋恒的心，开始狂跳。如果他没猜错的话……
“探长，我查到了，来送书的是他的学生，叫江亦农。”
果然！
“昨天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3点一刻。这个小张，他没记他里离开的时间，不过，一般来送书，也待不了多久。”对方在电话里陪着笑。
“好，谢谢。”罗秋恒挂了电话。他当然记得，他给江亦农打电话的时候，对方说下午要开会，不知开多久，才把他们之间的约定推到了明天。然后，他竟转身就去了提篮桥去找丁如山。明天该如何去见这位继任的历史系主任呢？是开门见山，还是战略迂回，他需要好好想一想。
那么，他们大费周章，甚至不惜杀掉一个洪石声，就是为了那个残破的琉璃风灯吗？琉璃风灯和西夏王陵，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值得他们如此冒险？
想着这些的时候，他不由得想起那两颗琉璃珠。虽然他在办公室，要拿洪老板留给他的那颗显然是件容易的事情，但他想了想那颗珠子的“神奇旅途”，还是决定拿出那颗跟他更有缘份、贴身收着的那颗。
虽然他总觉得这个珠子看起来有种奇特的亲切感，但左看右看，他也看不出这个珠子到底有什么独到之处。不知道和琉璃风灯放在一起，能不能看到什么神奇。可根据洪老板那本寄卖的登记册，那个风灯也是残破的。一盏残破的风灯，难不成还能是许你三个愿望的阿拉丁神灯不成。这个荒唐的念头一出，他自己都笑了。
他起身离开座椅，走到窗边。深秋的夜很是霸道，离开云想时不过是天边的几层淡墨，此时窗外已是浓黑一片了。抬手看看时间，估计苏小姐快到家了。还是等她到家打来电话再去吃饭吧。
他在办公室里踱了几个来回，伸了伸懒腰，然后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躺倒在自己舒服宽大的座椅上，忍不住又拿起了那颗珠子，举到眼前仔细观看。也许是灯光的作用，他隐隐觉得那珠子里和他的手接触的地方，似乎飘起了几缕如沙般的雾，他眉头微蹙，凝神细看，却又像是珠子本身质地里就带着的絮状物。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大概是过于专注，忽然觉得眼睛酸涩，感到一阵倦意袭来。
他睡着了。
梦中，他好像听到苏雯丽在呼唤他，“秋恒，秋恒。”而他，则沉在一片黑暗之中。“秋恒，罗秋恒”，苏雯丽的声音显得焦急万分，于是他也焦急万分，一着急，他醒来了。
醒来的同时，他懵了。他现在所处的环境，是一个极为现代化的实验室。而他则穿着白大褂，刚才应该是俯身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竟又是林知衡了。
可苏雯丽的声音好像还响在耳边。她的声音那般焦急，一声声地呼唤他。在那个时空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他右手，紧紧攥成了拳，彷佛握着一个什么珍贵之物。他伸开手，手掌心上，停留着那颗他在入睡前仔细观察的琉璃珠！
看着那枚珠子，他的大脑一时无法运转，也没法清晰地思考。
于是，他找了个小密封袋，收起了珠子，然后起身来到水池前，扭开了龙头，他掬起一捧水，把冰冷拍在自己的额头和面颊。“冷静下来，冷静。”他闭着眼命令自己。用冷水洗完脸，他一屁股坐回刚才坐着的凳子。
环顾四周，他发现百叶窗上已没光，墙上的挂钟告诉他，现在已经是凌晨2点了。在距离他座位的不远处，离心机仍在工作。现在到底是哪月哪日？在这个时代，得到答案就容易多了。是的，他掏出了手机，他发现这一次，他果然是又回到了他穿越时空成为罗秋恒之前，他庆幸自己有在手里设置各种提醒事项的习惯。这样，纵使他还留有上一次的记忆，也不会发生搞不清事情到底发生过还是未发生这样的错乱。比如，他的提醒事项告诉他，就现在来看，没有看电影之约，也没有游乐场之约。因为这些作为普通人的寻常事在工作狂林知衡这里，就是必须要记下来才不会忘记的特殊安排。看来，毕然还没打来电话。不知这次她来电话，是叫他去看电影还是去游乐场，或者她又有了新的想法。
想到电话，他忽然有些懊恼，他还没接到苏雯丽打到罗秋恒办公室报平安的电话。他在睡梦中听到她的呼唤，到底只是记忆的错乱，还是她真的遇到了什么，他现在都不得而知。而他和丁如山的得意门生江亦农的会面，看来也注定无法实现了。
西夏王陵，琉璃风灯，到底意味着什么，又藏着什么秘密？
忽然，他又高兴起来。他回到了现代！如今他又有了手机和网络，那么，西夏王陵，他终于可以凭一己之力先了解了解了。
他再次拿出了手机，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西夏王陵”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