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复盘

    从小就立志成为一名医生，这让林知衡在学生时代，多少还是有些偏科的。那时的他肯定料想不到，在成为医生多年后，他竟然突然需要去了解西夏王陵。

    简单在手机上查了查，原来西夏王陵被称为“东方金字塔”。仅就这个名字来看，那里就是个神秘所在，他想随便查查就能了解清楚，实在是想得有些简单了。

    但纵使就是简单查查，也耗费了他大量的时间。屋外，布满天空的深蓝不知何时已经悄悄褪变成浅蓝，东方隐隐露白。

    林知衡感到疲惫异常。是的，过去的这一天，对他而言，真是漫长又疲惫。先是作为罗秋恒翻了一上午的名册，又去了“云想”听了云泽枫的故事，然后忽然就又成为林知衡，深夜上网查了一阵神秘的西夏王陵。饶他是工作狂，也有些承受不住。倦意，如同潮水一下下袭来。就在疲惫即将吞没了他之时，实验室的门被推开了。竟已经到了早上上班的时间。

    “林主任，你脸色不好，又熬了一夜？快回家去休息吧。”同事说。

    林知衡点点头，嘱咐年轻的医生要继续做好记录，然后穿上外套离开了。

    今天，是周六，如果没有病人有意外情况需要他去处理，那么这个周末林知衡是可以休息的。而曾经的这个周末，他陪毕然去了游乐场。这一次，显然是没有游乐场之约了。

    回来之后发现自己出现在成为罗秋恒之前的某个时间段，这曾经让他慌乱，如今却让疲惫的他倍感欣慰。至少，他知道他的工作安排。作为一名医生，如果在工作这个问题上是混乱的，那他将会耽误病人的病情甚至生命，这对于他来说，这绝对不能允许的。

    室外专属于冬天湿漉漉的冰冷，劈头盖脸扑向他，倒是让他略微清醒了一些。他没敢开车，实在是太疲倦了，好在这个时间段，医院的门口会有许多车因乘客下车成为空车。

    打车不难，没几分钟，他就上车了。

    他还是很幸运。他搭的这辆车车内非常整洁，没有一大早很多车上都留存有的属于睡眠的特殊气息，司机师傅也不是一个热衷于和乘客聊天的人，但车开得很稳。回家的路上，他得以安安静静地假寐。恍惚中，总是听到苏雯丽的声音，“秋恒，秋恒”，她唤他，接着耳边又想起罗秋恒生日那天，她抑扬顿挫的念白：“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念完，她又笑了。咯咯咯的笑声在他的脑海里盘旋。总之，一路上，断断续续，都是关于她。

    到家后，他胡乱吃了几片面包，洗了澡就把自己扔到了许久未见但其实又可以说夜夜相伴的床上。毕竟在这个世界里，如果从时间来看，他从未离开，只是拥有了不同长度的重叠。

    天已经大亮，但厚厚的窗帘将白昼强行挡在窗外，他沉在黑梦之乡，不知天地为何物。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之时了。难得睡的如此之沉，似乎没有走进任何梦境，所有的一切都被他的身体用来恢复精神和体力。他拿起枕边的手机，没有任何来电，只有两条垃圾短信。

    睡，大抵是睡饱了，现在的问题是饿，可他又没有什么胃口，于是，他起身给自己煮了一锅粥。配着家里的酱菜，倒也吃的舒服。只是在他用筷子搛起一小块酱菜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起，苏雯丽给罗秋恒准备的生日宴，其实只隔了一天，却又不只是恍若而是真的隔世，一时让他颇为感慨。

    但也只是感慨了一小下，没办法，他从骨子里就是个理智和冷静的人，刚才还因罗秋恒的回忆生出点儿感性的他，很快就冷静地做出一个决定：他需要复盘。已经两度成为罗秋恒了，他想知道这一切为什么发生，难道只是自己想换一个人生重新来过，就能有这样一番奇遇吗？那未免也幸运了，或者说太随意了。

    还有他脑海里支离破碎的属于罗秋恒的记忆，到底怎样才能彻底拼接成完整的记忆网？

    这两次成为罗秋恒，中间发生了很多的事情，有没有什么是被当时的自己忽略了却又很重要的信息呢？这一切都需要他认真、仔细地回想。

    吃饱喝足之后，他又去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扭亮了书桌前的台灯，开始复盘。

    首先，他迫切希望找出来的，是开启不同时空的钥匙。虽然只有两次，但这么一回想，好像还真有点儿规律：第一次成为罗秋恒时他在车上睡着了，醒来就成了罗秋恒，回来时是推开一扇门；第二次成为罗秋恒是因为推开一了扇门，回来是因为睡着了。如果这是一种规律，那么，如果还有下一次成为罗秋恒的机会，是不是大概率会因为睡着了？今天已经算是睡了一天，他醒来依然还是这个时空里的林知衡，应该是缺少了什么必要的元素。

    是什么呢？

    他抬头思索。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对面墙上的那幅画上。那幅以他的姓为名，专门为他所作的画。台灯把温暖的光都笼在他的书桌上，仿佛那里是宇宙的中心，离这个中心愈远，黑暗就愈嚣张。散逸到对面墙上的光线，实在极其有限，一切都像笼在一层深棕色的纱中。于是，画面上那两棵树，只能看到树干，而那些纠缠在一起在风中起舞的枝桠，都隐在背景中，看不真切，那原本是深蓝发紫的天空，在这样的光线下，也搅成了漆黑一团。

    看到画，自然就想起了毕然。忽然心中一动。那个缺失的环节，应该是毕然吧。毕竟，每一次的穿越，好像都在见过毕然之后。

    毕然，必然，难道毕然真是他穿越的必然？这么小的样本量，其实根本无法得出任何结论。如果是这一切发生之前的他，他会哂笑这种极不科学的结论。可现在，他经历的这一切又怎么才能用科学来解释呢？

    毕然在上次的游乐场之行中，说，每个人来到这个世间都带着自己的使命。那么，他的使命是什么呢？治病救人和破解谜案，是他在不同时空下不同身份对应的工作，不是他的使命。

    使命应该是时时萦绕心头、念念不忘，是全身心都努着劲儿去实现的事情。那么，和苏雯丽有关吗？为什么她对他来说，那般特殊。是因为爱吗？如果仅仅从爱这种感情来讲，那他现在已经失去联系的前女友，或许更是他心头的白月光。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短暂又甜蜜的往昔。可是，她走了，他们就此再也没有联系。他也曾在某些时刻想起过她，但只是记忆，虽然是美好的记忆，却不会对现在的他带来什么切实的影响。可苏雯丽不是，即使他从罗秋恒变回林知衡，他也依然记挂着她的喜乐安好。

    而想起了苏雯丽，就会牵扯出一个他其实没见过本尊，却时时被提醒存在着的人：丁如山。那个在他的梦中带着邪恶微笑等着他走进莫测世界的人。可他对他，却束手无策。也许，神秘莫测的西夏王陵是他能够真正接触到这个神秘人的一个契机。

    林知衡正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的时候，他放在桌上的的电话忽然震动了起来。他低头一看：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