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名单
第二天最重要的事,就是看晓安抄来的顾客名单。昨天他虽然也翻看了几页,但因为心不在焉,看了和没看也没多大区别。
为了能让自己沉下心去大海捞针,他先给自己沏了一杯浓茶。先是俯身在桌子上,而后又习惯性躺倒在自己的椅子里。心倒是沉了下来,也翻了七八十页,但也没看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外面走廊里,响起了熟悉的高跟鞋的声音。
“罗探长,看出什么来了?”
罗秋恒撇撇嘴,摇摇头。
“看来没有我,你真的不行。现在,我来了。”
“你可真会给自己贴金。”
“难道不是吗?”
罗秋恒笑了笑没说话,其实,他想说,“是的,你来了真好。”他先拿起一本册子扔给苏雯丽,然后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躺回到自己的椅子里,抓起了刚才翻阅的那本。
两个人不再说话,各自捧着一本册子,间或翻一页。安静地能听到外面大办公区的喧闹声。
罗秋恒翻完了手头那本,把那个本子丢到桌子上。他按了按酸疼的眼睛,起身去给自己和苏雯丽的茶杯中添水。大概,又将是一无所获的一上午。他不免有些丧气。
“探长,你来看。”苏雯丽忽然唤他。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大长腿的优点了,他两步就走到苏雯丽身边。她指着一个名字:江亦农。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见过或者听到过,不过他一时想不起来了。
“江亦农,洪珩他们班的班长,丁如山的得意门生。他接替了丁如山,现在是圣约翰大学现任历史系系主任。”看他想不起来,苏雯丽说出了答案,“我上次去圣约翰大学的时候,见过他。”
终于,柳暗花明又一村,功夫没有白费,这个“村”果然又和丁如山有关!
“你上次去圣约翰大学,是用的什么借口?”罗秋恒问。
“我有块壁画残片,之前的收藏家告诉我,是西夏的。我拿着那壁画残片的照片去的圣约翰大学。”苏小姐笑靥如花。“他看了看照片,说看起来像是西夏的。于是,我就装出一副我什么都不懂,但是你好厉害的样子,勾着他给我讲了他们去西夏王陵考古的事情。”
“看来,他并没有怀疑你。”
“应该是没有,但是他这个人,戒备心非常强,我想多问几句他和丁如山那次考古,他就不多说了,又和我扯起了我那块残片,还说希望我下次带着实物去找他。”
“那,该我去会会他了。他现在是?”
“教授,圣约翰大学历史系主任。”
罗秋恒拿起桌上的电话,接通了圣约翰大学历史系教授的办公室,电话响过三声后,听筒那边传来一声低沉的“喂。”
“你好,我是中央巡捕房探长罗秋恒。”罗秋恒说完停顿了一下,想听听对方的反应。
对方听到他自报家门,似乎并不惊讶,非常礼貌地说,“您好,罗探长,我是圣约翰大学历史系的江亦农。您有什么事?”他的声音既带着殷勤,却又透着疏离。
“哦,我们一个案子,涉及到了文物,想当面跟您请教一下。不知道您方便不方便?”
“荣幸之至。不过,我下午有个会,不知道要开到几点,您看明天可以吗?”他依然很客气。
“好的,那明天我再登门拜访,谢谢您。”罗秋恒放下电话。
那边江亦农却没有放下电话,他拿着听筒想了一会儿,拨了一通电话出去。“我需要见你。”他说。应该是得到了对方的应允,他放下电话后,通知了自己的秘书说有事情要出门,下午的活动都取消,然后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
午饭后,罗秋恒和苏雯丽,又翻完了剩下的那三本名册,发现江亦农还有两次在“云想”定制西服的记录。
“在‘云想’定制西服并不便宜,看来这种文艺调调,还是很吸引这位考古系的教授啊。”苏雯丽笑道。
既然只能明天去见江亦农,那今天就再见见云泽枫吧。罗秋恒给云泽枫去了电话,和他约了在云想见面。
这一次,他们先把车开到了那条小河的对岸,那里是一片竹林。两人把车停在竹林外,步行穿过那片竹林往河边走去。距离洪老板出事已经过去了几天,期间还下过一场很大的秋雨,竹林里自是看不到任何痕迹。两人走到河边,隔着河水遥望对岸的云想,发现要从这里渡河过去,其实并不容易。因为原本平静流淌的河水,在中间不少地方突然打起转来,形成了几个漩涡。可见河床中,暗藏着不少礁石。白天还好说,但在黑夜中,这些地方都相当危险。
虽然不能完全排除,但涉水确实不是个好的选择。如果横渡这条河不是洪老板之前的安排,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他又去了河边呢?
他俩离开河边,绕路回到云想。这里和罗秋恒第一次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院子依然整洁优雅,一切都井井有条,有人迎着他们把他们带去后客堂,云泽枫正在那里摆弄着一块衣料。
客气寒暄之后,苏雯丽便问,“你记得江亦农吗?”
原本以为他会说不记得,毕竟来云想的顾客那么多,五本册子上,有关江亦农的记录也不过三次,不料,云泽枫却说,“我记得,他是圣约翰大学的历史系教授。”
“你记得你的每个顾客?”罗秋恒颇为惊讶。
云泽枫的笑容消散了,他叹了一口气,才说,“当然不可能。记得他是因为,他是我妻子的老师。”
罗秋恒和苏雯丽面面相觑。
“你妻子是学考古的?”苏雯丽问。
“不是,我太太学的是中文,她的班主任老师宋绮教授是江教授的太太。她读书的时候,宋教授很喜欢她,常叫她去家里玩。所以,和江教授也很熟。她说他跟着江教授也学了不少知识。所以,后来我们开了云想,在一些衣饰上使用一些古董珠子增加文艺感,也是她的主意。那时,我们总是一起琢磨,一起设计。”云泽枫讲起往事,带着淡淡的笑意。
但他的两个听众,却都震惊万分。
“我第一次见到江教授,是在我们的婚礼上。后来我们开了云想,就请宋绮丽教授过来做了几身衣服,同时也给江教授定制了几套西服。后来我太太病逝了,我也就再也没见过江教授夫妇了。”刚才笼罩在云泽枫身上淡淡的欢喜消散了,他颓废了几许,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喝茶。
罗秋恒轻轻拍了拍云泽枫的肩膀,也没有说话,他知道安慰也是徒劳,能让难过淡化的只有时间。
带着几分震惊,两人起身告辞。
在这个城市的另一处,江亦农也起身告辞,他走出了提篮桥监狱。他的老师,则一直坐在桌前,目送他的离去,嘴角挂着莫测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