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开端
救援船在海上漂泊了15个小时。委员会根据定位系统确定方位后，另遣了一艘船只实施登临。
半日后，一份科考站失联事件初步调查报告被送进委员长办公室。经过漫长的会议讨论，最终委员会对外宣布，南极一国家科考站温度维持设备故障，导致工作人员因体温过低死亡，派出的第一艘救援船只因海难倾覆，全员遇难。
不出委员会预料，这条消息并未引起多大的浪花。此刻，全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黑色四棱锥和不明疾病身上。自2044年9月29日，各国相继出现不明原因发热以及双眼充血病例，并且染病范围迅速扩大。各国相关部门认为突发疾病极有可能是病毒传播导致，但截止目前，研究尚未有重大发现。2044年9月29日上午，埃及一政府部门接到电话，称胡夫金字塔顶多出了一截黑色塔尖。政府调阅了当天夜晚的监控录像，仍无法弄清它的出现时间，也没有发现任何工程机械靠近，或人力搬运的迹象。它犹如凭空出现，被神的手指放置在那，就像人类将一粒米放在蚂蚁的面前。政府发言人在社交媒体上对该恶作剧表示谴责，并表示将立即展开拆除工程设计研讨，于下午动工。但出人意料的是，即使出动了全球载重最大的工程直升机，塔尖也没有丝毫移动的迹象。负责人再起飞两台载重无人机加入工作，仍然难以撼动。
人们开始注意到，这个四棱锥惊人的制作工艺。经测量，它的每一条边都极致精准，毫无误差，整体比例十分协调。最令人震撼的，是它所用的未知涂层，不反射任何光线，在人眼中如同黑洞。由于四棱锥身处塔顶，埃及官方无法动用更加精密的仪器进行测量。它静静地矗立着，如一句抛给所有人的谜语，也像一个简单的嘲讽。29日下午，有人宣称在亚马逊热带雨林里发现了同样的黑色四棱锥，并录制了视频。这引爆了社交媒体，所有人都在猜测它的来源和目的。有宗教称这是审判的开始，有人称这是外星科技，有人自称科学家录制了辟谣视频。媒体蜂拥而至，争相在最显眼的版面报道这一神秘物体。各国政府对此表示关注，并暗中与埃及和巴西政府进行洽谈，希望能参与有关研究。
29日，傍晚，世界各地的四棱锥开始向外辐射彩色光线。光线时时变化，如波浪起伏，靠近四棱锥的人，或发现了，或没有觉察，皆立即倒地。其他遥远之地，人们首先看见天空诞生的彩色极光，不论城市街道，还是乡村山野，彩色极光平等降临。不少人因此驻足室外，拿出手机拍摄奇观。时隔一段时间后，他们便也失去了意识。
29日早些时候，清妙山，普慈坐在院外狭窄的石阶上，雨已经停了，残雨顺着屋檐瓦片滴落，声音清脆。阶外有一株明朝的银杏树，仍然繁茂，远看如金色云雾，传说是一位老祖师种的。粗壮的树枝斜入院墙，每逢风吹过，就抖落几片金黄的叶子。一个献完香的老年香客摇摇晃晃地从殿内走出来，腰上别着一个粉红色的方块收音机，女主持人的声音随他走动而大小不断起伏，普慈心不在焉地听着：当地时间29日凌晨，一艘救援船只轮在阿根廷附近海域倾覆
跨出院门，老年香客转过身，对普慈恭敬地合十鞠躬，说，“麻烦小师傅再和师父说说。”普慈站起来回了一礼，“您先回去吧，我待会儿会告知师父的。”香客笑着连连点头，慢慢走下山。普慈轻轻关上门。最近门内香火旺盛，阵阵烟气持续到山下闭门后才消散。昨天师父行医归来，长叹一口气，说最近山下疫病横生。
早上师父说身体不舒服，在房内打坐，一直到现在。普慈犹豫再三决定推开门看看。他走到门前，轻轻敲门，没有听见师父回答，于是提高了点声音向里面喊道：“师父，该吃晚饭了。”仍无回音。
一只山斑鸠从山上扑扇着翅膀，飞到了房梁上，盯着普慈。
普慈小心推开门。见师父仍在蒲团上打坐。
“师父？”普慈一点一点走近。房内昏暗，整个清妙山清净异常。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心中没来由一丝慌乱，站在原地没再走动。
“咕-咕-咕！”斑鸠转动脖子，突然叫起来，普慈被吓得一跳。
这时师父睁开眼了，神色疲惫。
“普慈。”
“师父。”普慈恭敬地行礼。
“我今天卜卦了，卜了十二次，每次都一样。”师父难以维持端正的坐姿，身体向一侧倾斜，普慈连忙搀扶“师父，卜了什么挂？”
“下山的日子到了。今天收拾下，子时之前下山去，去这里见一个人。”
“那师父你呢？”普慈的动作停滞了一下，问到。
“去就是了，不必管我。你需记得，平日所学皆是降魔之法，不可怠慢功课。”
“是。”普慈行礼向外走去。
“普慈啊。”
“师父，怎么了？”
师父犹豫了一会儿，说：“没事，你去吧。”
亥时一刻，普慈收拾好东西，前往师父房间告别。
“师父保重，普慈走了。”他将东西放下，隔着门很恭敬地行礼。
房间内没有人应。
普慈起身向大门走去，他穿着软底鞋，步履很轻，走起来悄然无声。普慈推开两扇红漆大木门，吱呀一声，迈出小院，回头关好，转身下山。走了几步，普慈回头仔细看了一眼。身后的建筑只剩下剪影般的画面。他俯身捡起一片银杏叶，揣进包袱内。
三年前，普慈正在清妙山顶的演武场练功，师父把他叫了出来。
普慈跑到场外，询问师父何事。
师父看了他一会儿，并对他说：“你应该听说过，五百余年前，道清老祖在清妙山上留下了一幅龙象图。”
普慈点头，“据说记载了老祖预演的天下四大劫数。师父突然提起这个做什么？”
“这四劫之三已经应了，不久前，道宫星官向清妙山上下公布了前次占星结果，第四劫就要到了。我给你卜了一挂，留在山上对你不利。况且，大劫之世，你所学功课，也需入世去发挥作用。”
“弟子明白。求仙道，不可不知人道，知人道，不可不入苍生。”普慈回答。
“好！就喜欢你这聪明劲！”师父笑着拍了普慈肩膀一巴掌，打得普慈一个趔趄。
“普慈啊，根据揭示，这第四次劫数最为凶险，众生或十不存一，这几年你多做些准备，小心应对。”
“普慈记住了。”
两日前，普慈在东峰坐忘石上打拳，忽感到体内异样，经络鼓胀，一拳击出，拳风竟将小臂粗细的小树折断。他打坐细察体内，似乎有无源灵气大量灌注。与师父等人商议后，方知清妙山上不少人都反映了此事。道宫认为这是劫乱前的异变，不知祸福。但对普慈来说，确有一显著的不同，体内灵气增加后，神咒术法施展后威能远胜平日。师父曾言，数千年间，天下历三次大劫，每次大乱，都引起天地灵气的剧烈耗散，以至于如今的不少神通咒法因施法者灵气干涸，而难发挥原有的威能。如今清妙山上的人如此，却不知普通人中变化如何。
道旁的灯今日没有燃，普慈借着星光，脚步轻盈，沿着石阶跳跃下山。已到午夜，清妙山很静。普慈听见风过耳，树叶相互摩擦，自己的脚步声在石头踏响，草丛窸窸窣窣，远处四声杜鹃的声音像月光一样凄清。
越往山下去，林木的遮盖越发厚重，星光无法穿透，前方道路难以辨明。普慈刚立住一会儿，前方忽传来一阵刺耳杂音。心中陡然一惊，他快速小声默念口诀：我是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裹，无物不伏。急急如律令。过后，右手掐诀在双目前方横抹，一缕金光若有若无地附着在他双眼之中。他睁开双目，发现正前方有一来回走动的黑影。这影子若瘦人形，却颇扭曲，手脚极长，佝偻背脊。似觉察到普慈，它转过身，眼露红光，利爪曲臂，口中凄厉怪叫一声，奋力一跃向普慈冲来。因其速度极快，而石径狭窄，普慈只得原地向右转身闪躲，左手从包袱内摸出缚鬼咒符纸一张，顺势镇其背部。
怪影受符力镇压，狠狠砸在地上，倒地不起。
普慈凑近细看，虽有所准备，仍被其面目吓了一跳。此物青面獠牙，长发红瞳，皮肤粗粝坚硬，腿部关节反曲如野兽。
“罗刹鬼”。
普慈认出了他的身份。
他面色凝重，默念口诀的同时双手结印，引雷火烧之。鬼门已开，劫数已经降临了。
再往下不远就是山门。普慈刚欲踏出，忽观清妙山顶雷云密集，紫电如游龙，沉雷如闷鼓，云海如沸，道宫轮廓在电光中隐隐若现。有人作法引天雷。
看来道宫深处也不太平。普慈把视线望向山下，
师父交给我的任务是降魔，
有魔降临，我去降之。
普慈走出山门，清妙山地处偏僻，除了香客外无人叨扰，山外道路也异常空阔。
师父说的地方在城东。而清妙山地处城南。普慈要去那，得先穿过城市。清妙山地势较高，向下可俯视整个城区。普慈登上街边观景台，此刻可见城中有数十处较大的火情，小的火灾多如星斗，间杂爆炸声，撞击声，哭嚎声，怪叫声，刺耳的金属刮擦声。浓烟滚滚冲天而起，遮星蔽月。
“可怜众生。无量天尊，师父大人，我去降魔了。”普慈向山门行了一礼，随后疾步向城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