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元宵轶事（5）
大相国寺后院的大斋堂，在上元节这天，已经被改为皇帝赐宴的场地，这对于大相国寺来说，是无上的荣光，凭着这独一份的圣宠，大相国寺稳坐天下第一寺的名头许多年。
在大斋堂中，一个大圆桌上，坐着全是大宋的中枢，太宰兼门下侍郎何执中、少宰兼中书侍郎刘正夫、尚书左丞薛昂、尚书右丞候蒙、知枢密院事郑居中。
而坐在上位的，就是当朝官员第一人，鲁国公蔡京！虽然现在已落职赋闲在家，但圣眷依旧，而在场的众人，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虽然众人坐的位置间隔相同，看不出任何区别，但仔细一看，却是泾渭分明，其中刘正夫、薛昂、张商英的身体，都是向着蔡京方向倾斜的，几人在一起互相寒暄，而郑居中和候蒙端坐一边，闷声吃着菜。
虽然偶尔也会一起互动，但众人之间的气氛却不是那么和谐，大宋中枢的政治格局，一目了然。
蔡京虽不在朝，但党羽依然视其为魁首。反观郑居中、候蒙二人，虽不与几人合流，但看上去似乎并不是一条心。
而且两人的官位是众执政中最低的，就这态势来看，大宋朝堂依旧为蔡京把持！
“众位大人们，我这赋闲之人，蒙陛下圣眷，才能与诸位在这上元节，大相国寺中相聚！实在是折煞我也。
诸位为这天下万几，呕心沥血，一年难得几天休息。在这举国同庆之日，为执政辛劳，为大宋天下，老夫敬诸位一杯！”
蔡京率先发话，饭桌之上众人，皆是不敢怠慢，位极人臣可不是说笑的，就算是对其不满，但今天这面子还是要给的。郑居中和候蒙，也急忙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即使平日里有争执，有矛盾，但在这一年之中仅有一天的喜庆日子里，也会暂时搁置，享受这难能可贵的休闲时光。
酒罢，几人开始互相敬酒，“伯通啊，近来身子骨可好？”，蔡京和何执中交流着。
“元长，不瞒你说，我这身子骨，怕是不行了！这一到冬天，身上就痛的不行！”，何执中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还有几年可活！”
“伯通兄也七十了，为大宋劳心这几十年，是该回江南享享清福了！”，蔡京不由得感叹。
“陛下也是这个意思，我也有些力不从心了，再待下去，怕影响政事，也怕他人有意见！”
其他人听到这话，皆是不敢接话，面带微笑的听着两位“老大哥”交谈。
“回老家好啊！你看看你，为这江山，兢兢业业，硬是干到致仕的年纪，这人生也无憾了！哪像我，赋闲在家，无事可做。”，蔡京宽慰到。
“元长，你可不要妄自菲薄，陛下今日赐宴与你，你应该明白什么意思吧！”，何执中不由得调笑道。
郑居中与候蒙听到这话，神色一黯，而薛昂、刘正夫脸上虽然笑着，但这笑却不是滋味儿。
“诶！伯通兄，说好不谈公事的！你犯规了啊！得喝一杯！”，蔡京作嗔状，众人也跟着起哄。
何执中会心一笑，“好啊，只是这话头，却是你元长勾起的！你也得自罚一杯！”
“你这老家伙！”，蔡京苦笑着摇了摇头，两人如同老友一般，感慨着岁月的无情。
“大人们喝酒，晚辈们怎可看戏，都得陪着两位老大人！”，郑居中此时发话了，其他人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时间，饭桌上气氛活络了起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老同学聚会呢，正在众人欲共饮一杯时。
“打扰了，大人们！陛下赐酒，还请大人们品鉴！”，一个内侍打破了这和谐的气氛，众人回过头来，看到内侍双手端着两瓶酒。
“咦，今年还有些特别，竟能得到官家临时赐酒！”，何执中笑道。
“想必这酒，是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陛下赐过来，这酒叫什么名字？”，蔡京饶有兴趣的问道。
见蔡京发问，内侍连忙回答，“禀国公，此酒名为“醉仙”！”
“哦？这么大的口气，那还真得尝上一尝！”，蔡京略带惊奇，“诸位，我们换饮此酒可好！”，众人应声附和。
周围的侍女们给执政们斟好了酒，众人准备一饮而尽，“大人们！”，内侍急忙开口劝阻，见状，执政们皆是疑惑。
“大人们，来之前，副宰有交代小人，让各位大人先浅酌一口，因为此酒极烈！”
蔡京等人听完，更是难掩奇色，“老夫一生，饮酒无数，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怎么个烈法！”，说完，蔡京饮下一口。
“嘶~”，滚烫的感觉顺着喉咙滑下，而后传到胃腹，再传遍全身，蔡京被刺激地闭上眼睛，而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随后砸吧了一下嘴巴，感受着回味，“好酒！”
见蔡京如此高的评价，众人也饮了起来，反应和蔡京一模一样，“当真是好酒！喝了此酒，其他酒便再无滋味了！”，此酒得到了众执政们的一致好评。
蔡京接连喝了几口，不由得问送酒的内侍，“陛下赐酒的时候，还有没有说什么？”
“陛下说，让执政也尝尝这神仙一般的滋味儿！”
众人笑了起来，何执中笑道，“能在致仕前，喝上一喝这神仙般的滋味儿，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听到这话，大家再次笑了起来。各自在心中，暗暗留下了“醉仙”之名！
…………………………
夜晚，皇家内部的宴会持续到亥时才结束，宋朝阳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庆宁阁，今日之行，实在是过于顺利，自己的目标全部超额达成。
“醉仙”之名不仅为执政们得知，而且还得到了徽宗的官方肯定，最意外的是，还得到了这便宜老子的墨宝！
到时候装裱一下，挂在酒行门口，就是想要来闹事的，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想到这些，宋朝阳心情大好，洗漱完后，正欲入睡！
突然“啪”的一下，吕洞宾一巴掌拍在他小脑袋上，“小子，你想做什么？！”
“你有病吧，睡觉啊， 你不想看天龙八部了？”
“看看看，看个锤子，今天元宵节，给我起来，我们出去high！”
宋朝阳瞪大了双眼，一脸诧异，“我没听错吧，你竟然不看剧，还主动带我出去玩？”
看到宋朝阳即将怀疑自己的目的，吕洞宾思绪一转，“王仔昔那老小子约了我一起夜游，我这不想到你肯定好奇嘛，所以问你一下。”
“你不对劲，很不对劲！”，结合方才吕洞宾的语气，还主动邀约自己出宫，宋朝阳有些怀疑他的动机。
吕洞宾见这小子开始怀疑了，决定快刀斩乱麻，“你去不去，不去我自己去了啊！”
“我去！”
…………………………
“王妈，这真好吃！”，晴儿手中拿着曹婆婆肉饼，开心的说道，眼睛如同月牙一般美丽。
王妈见状，不由得心疼，就是一张饼而已，平日里为了保持晴儿的身材，严格控制饮食，这些东西，晴儿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不过，看着开心的晴儿，王妈觉得一切都值得。
“王妈，你怎么还会轻功啊？”，晴儿小声的问到。想到白天的时候，王妈在说着今天是上元节，自己只不过表现出有些向往，王妈就等睡觉时，悄悄带自己出来了。
当时她还在疑惑怎么出去时，只见王妈抱住她，脚上一发力，竟是直接越过了一丈多高的围墙，晴儿只觉得瞬间的失重感无比新奇。
“这呀，是小时候我的妈妈教我的！”，王妈一脸回忆之色，似乎她口中的“妈妈”也是她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
“王妈，我能学么？”，晴儿试探性的问到。
“想学啊，那你可不能耽搁平日的练习才行！”
晴儿坚定的点点头，“肯定不会耽搁学习，王妈！”，顿了一下，晴儿小心的问到，“王妈，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我听说，其他姐妹的妈妈，对他们不是打就是骂，你为什么从来没有骂我，也没有打过我。”
看着晴儿怯生生的眼睛，似曾相识的面容，她心中一痛，“王妈呀，以前的妈妈也是这般对我好的。我曾经发誓，她那份善良的心，我一定会继承下去的！”
“是这样啊，王妈。”，晴儿笑了起来，似乎是感受到了王妈的善意，看着小女孩微笑的模样，王妈心头一阵恍惚。
“还有，王妈不想骗你。”
“嗯？”，晴儿好奇地嗯了一声。
“王妈以前，有一个女儿，你长得太像她了！”，这样说着，王妈盯着她的双眼，已充满了泪水。
晴儿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王妈，那为何你从来没有提起过。”
“丢了，不知道去哪儿了，那时我也脱了籍，她父亲也不知所踪，我一个人带着她，又要兼顾生活，虽然艰辛，但也算过得去。”
“然后呢？”
“然后某一天，就被拐走了，我发疯一般的寻她，也报了官，但这茫茫京城，哪里找得到她！
我知道，她肯定没有死，为了找她，我又回到矾楼，帮他们训练预备花魁，就是想借助这些大势力找人，可这么多年了，依然杳无音讯，我也就死心了。”
晴儿听着王妈的痛苦回忆，内心很难受，一时间沉默无言。
“我也不是把你当做她的替代，才对你好。我只是看到你，就感觉，她还在我身边，我也就好受一些。”
晴儿摇了摇头，“王妈，晴儿不介意成为她的替代，只要你能开心一些，被当做她也无所谓！我知道王妈是真心对我好的！”
“好孩子！王妈就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王妈摸着她的头，欣慰的看着她。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得回去了。”，看了看周围，王妈确认了一下方位，“晴儿，我们再去宣德楼下逛逛，然后就准备回去了。”
“嗯！好的，王妈！”，说完，二人大手牵小手，快到丑时，踏上了州桥。
…………………………
“小娘子！别乱跑啊。”，鹊儿追着蔡婉儿，一路狂奔，后面几个护卫，神色紧张，时刻警惕着周围，有什么人靠近蔡婉儿，都会被他们不着痕迹的挤开。
蔡婉儿一路上兴奋的不行，这里东看看，西摸摸，仿佛与世隔绝多年，才踏入社会一般。
几个护卫见状，觉得不安全，便拦下蔡婉儿劝到，“小娘子，国公吩咐过一定要保护您的安全，小人觉得，您这样不利于我们保护，还是离我们近一些比较好！”
蔡婉儿秀眉一皱，煞是可爱，小手摆了摆，“知道啦，知道啦！你们真的烦死啦！”
可爱的小表情，让几个护卫觉得被萌到了，都有些不好意思，鹊儿上前拉住蔡婉儿的胳膊，“几位大哥，我会时刻跟紧小娘子的，安全就拜托你们了！”
几位护卫见状，放心下来，抱了一拳，便开始在四周散开，蔡婉儿一路边吃边玩，从宣德楼游玩后，又是跨过州桥，跑到了小甜水巷，鹊儿一路上跟着，像是一个小保姆般，为她打点一切。
在看到曹婆婆肉饼后，再也难掩激动的心情，“鹊儿，我在家就听过这个饼，爹爹都不让我吃，今天总算能吃到了！”
自然，蔡婉儿也抱着一张饼啃了起来，周围人见状，觉得可爱，但没人敢上前，毕竟蔡婉儿穿着华丽，又有丫鬟陪同，周围更是有几个凶神恶煞的护卫，将周围人隔开，这一看就知道是贵人家的孩子。
“小娘子，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要回府了！”
“呜呜呜，好吃，好吃！”，蔡婉儿只管着手中的肉饼，还没玩够的她不停的打量着四周，突然她眼睛一亮。
“鹊儿！我们能不能坐船回家！”，原来她看到了汴河边有一个小码头，码头上还停着几条花船。
“不行，小娘子，现在都快丑时了！”，鹊儿有些为难。
蔡婉儿摇着她的手臂，“哎呀~鹊儿，我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你就让我坐一下那个船嘛！”
见蔡婉儿如此缠人，想到平日里端庄贤淑的小娘子，一出府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怕是在家早已憋坏了，不由得有些不忍，“好吧好吧，恰好府中也有码头，我们就坐船回去吧！”
于是，一行人租了个船，向着太师府方向进发，快到丑时，花船靠近了州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