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元宵轶事（4）
信心满满的嘉王，蓄谋已久的太子，准备万全的宋朝阳，充满期待的尹氏兄妹，以及开封城百万众生，都在静静等待着上元节的到来。
在万众期待中，上元节，终于到了，正月十五这天，开封城陷入了热闹的狂欢当中，其实从昨日开始，就早已在各地准备好造型各异的灯山，引得无数百姓围观，这样的活动要持续到十六号才结束。
最为壮观宏伟的灯山，便是大内宣德楼前搭的千里江山图灯山，由翰林院牵头，汇集天下巧匠，设计打造的大宋百景图，展现出大宋东西南北，风景各异的华丽图景。
更为奇妙的是，工匠通过色彩各异的琉璃，将灯火调的缤纷多彩，为这漫漫长夜增添了无穷的绚丽。
在灯山周围，由内侍省牵头，联合天下最有名的演艺人，配合这彩灯山，搭建了众多山棚，有表演歌舞百戏的、蹴鞠的、杂技、魔术、杂剧、药师傀儡戏、说书，形式各异，吸引着众多百姓驻足观看。
这些表演，会一直持续到丑时，也就是后半夜三点左右，每表演一个节目，就会引导百姓山呼“万岁”。
而这些百姓们平时都没法接触到的表演，全是因为大宋皇帝为了与民同乐，才得以观赏得到。
这是自开国以来，就一直持续下来的一项传统，皇帝会在宣德楼上，观赏艺人的表演，欣赏灯山壮景，而眼力好一点的百姓，则可以瞻仰到皇帝及众妃嫔的容颜。
今夜，也是皇帝后宫妃子，和众多儿女们的一次大聚会，宣德楼上，除了后妃皇子们，还有徽宗内侍，比如童贯、梁师成、杨戬等。
让宋朝阳惊讶的是，还有几个道人也在现场，其中就有王仔昔，他看着王仔昔的时候，王仔昔也向他点头示意。
宋朝阳回礼，而后混迹在皇子之中。宣德楼高约五丈左右，能够很好的看到开封城的夜景，此时城楼下面，早已是人山人海，只能看到人头攒动。
感受着这热闹的气息，宋朝阳也开始对今夜的表演期待了起来。
不得不说，宣德楼上的空间还是特别的宽阔，竟能容下徽宗的四十多位妃子和几十个孩子，连带着周围服侍的宫女和太监，这么下来，上面有好几百号人，竟是能做到游刃有余。
宋朝阳在一边埋头干饭，这个时候的伙食可不是平时可比的，都是从天南地北送来的珍贵食材，宋代的烹饪技术，已经极其接近现代了，内侍们为了讨好徽宗，更是督促御厨们玩出花来。
就说他正在吃的这碗米饭，看上去就不同凡响，表面是金黄色的，吃的时候竟有肉香味儿，宋朝阳没有多吃，因为毕竟比这个更好吃的，还有不少！
“小子！这米粒中有鸡肉啊！”，吕洞宾跳出来，啧啧称奇，宋朝阳拨开一粒米观察，里边却是有肉丝！
“啧啧啧，你们皇帝老儿可真是会享受，骄奢淫逸，果然是个亡国之君！”
“呵呵，待会儿给你带点回去，你尝尝？”
“真的？”
“假的！”，嘴上说着不给带，实则从食材中拿起一片荷叶，包了一团藏在衣服里，这些动作吕洞宾自然是看在心里，不由得有些欣慰。
宴会正酣，徽宗在几位内侍的陪伴下，不由的龙颜大悦，与众嫔妃们饮了好几杯，宋朝阳知道，以往这个时候，就要到皇子们送上礼物的时候了。
“孩子们，和父皇一起，饮一杯！”，赵佶喝高兴了，想拉着自己的孩子们一起享受这份快乐，众人举杯饮毕。
宋朝阳暗中观察着周围的皇子们，只见众多皇子都在看着赵恒，赵恒也正准备出列，就在这个时候。
“父皇！孩儿们得以享受这安宁富庶，全赖父皇英明神武，统御有方！百姓安居乐业，大宋国力蒸蒸日上，楷儿愚钝，不善言辞，仅用这杯酒，敬父皇身体顺遂，万寿无疆，敬大宋威临四海，万邦来朝！”
竟是嘉王赵楷先行敬酒！赵恒见状，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说得好！你呀，就是太谦虚了。”，赵佶十分满意，王贵妃也在一旁笑了起来。赵楷见状，再次开口。
“父皇，前日楷儿见东方赤光冲天，想必是上天降下吉兆，果不其然，应天府八桥镇一老农，在田间挖出一块千里江山玉璧图，孩儿花重金取得，特来献给父皇。保佑我大宋江山，千秋万代！”
说完，几个内侍抬着一面长约八尺，高四尺的玉璧图，上面雕刻着山川湖泊，花鸟虫兽，惟妙惟肖，宋朝阳都不得不承认，这真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礼物！
“噗！田里挖出这么完好无损的玉璧图？你这二哥莫不是当你老子傻吧，还赤光冲天，我怎么没看到呢！”，吕洞宾听完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里的人，谁傻了，你觉得他们傻，你才是最傻的！”，宋朝阳回道。
徽宗示意让内侍抬上前了，仔细观摩一番后，满是欣赏之色，“好一个千里江山图，楷儿有心了！”，徽宗点点头，很是满意。
赵楷见赵佶露出满意之色，欣喜不已，而后退到众皇子堆中，只见他略带不好意思的向着赵恒拱了拱手。
“大哥，弟弟也是一时没注意，第一个献上了礼物，大哥不会怪罪弟弟吧？”
赵恒微微一笑，“无妨，弟弟赤子之心，如此心急，想必也是为了让父皇高兴。”，突然话锋一转，“只是弟弟年纪不小了，还状若孩童，怕是有失皇家仪态，以后要注意些！”
赵楷面色一僵，尴尬一笑，“大哥教训的是，弟弟记住了！”
赵恒“嗯”了一声，便扭过头去，没有理会他，赵楷面色微变，退到人群之中。
在徽宗身后的内侍里面，杨戬、梁师成、童贯虽然站在一起，但泾渭分明，梁师成用微不可查的声音向杨戬说道，“内宰好魄力！”
“你在说什么胡话！”，杨戬眼神微眯，不屑道。
“这玉璧图有些眼熟，像是前些年，杭州造作局上贡的一件，不过听说船只走水，沉入江中，不知所踪了。”，梁师成自顾自的说着。
“副宰注意言辞，这玉璧可是祥瑞，在京东路田地里挖出来的，和那丢失在江中的东西霄壤之别，没有证据，可不要随意污蔑！”
“是我孟浪了，不过这嘉王行为不妥啊，大哥都没献礼，三弟怎么能僭越呢！”
“些许小事而已，天家之事，我们做下人的，不要妄议！”
“小的怎敢评论天家之事，只是怕某些人，陷得太深，晚节不保！”，梁师成话里夹枪带棒，杨戬听后，也忍不住了，正欲发作。
“好了，到此为止，非要在今天这样喜庆的日子搞成这样么？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在一旁的童贯再也忍不住了，开口喝止，说完还不着痕迹的示意了一下旁边的道士们，杨戬、梁师成低哼一声，别过头去，童贯见两人结束了争执，也闭目眼神，不再理会其他事。
场内，皇子们献礼还在继续，嘉王的僭越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其他皇子虽有诧异，但不过事不关己，并没有太多反应。
现在赵恒没上前，也没有谁像嘉王一般不识趣。见无人上前，赵恒走上前去，先是恭贺了徽宗一番，而后，“父皇，孩儿前些时日，偶得一奇酒，饮完之后，只觉世上之酒，食之无味。
想到父皇威加海内，日理万机，颇为忧心！孩儿献上此酒，愿我大宋万世无忧，愿父皇万事无忧！”
“酒？”，这样的疑问浮现在现场众人的心头，以往的元宵皇子献礼，酒都是比较一般的礼物，想到赵楷率先献上的玉璧，大家心头怀疑，这定王莫不是拿不出比这更好的，所以自暴自弃了？
“大殿下这是干什么呢，莫不是酒喝多了，随便拿瓶酒糊弄陛下吧。”，杨戬在一旁阴阳怪气。
难得的是，梁师成并没有搭理他，杨戬不免有些意外，不知道这梁师成和赵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同样的，宋徽宗对这酒也没什么期待，虽然赵恒吹的天花乱坠，什么“喝完觉得世上之酒无味”，大概是吹嘘之词。
相较于赵楷的千里江山玉璧图，赵佶觉得这大儿子似乎对自己有些敷衍，但嫡长子平日里老成持重，又念起他的母亲，已逝的原配皇后王繁英，这面子还是要给的！
“恒儿有心了！”，随即让侍从端到面前来，这酒瓶身上还刻着画，仔细一看，竟是神女飞天之图，雕刻着手法精妙，徽宗轻赞一声。
内侍倒了一杯酒，端到赵佶面前，准备先试毒。赵佶摆了摆手，示意内侍退下，他漫不经心的拿起酒杯，只见这酒汤澄清，没有一丝杂色，赵佶觉得有些奇异，而后一饮而尽！
“父皇！”，赵恒见状，想要阻止却是来不及了。
一口下肚，赵佶竟是猛烈的咳嗽了起来。赵楷见状，以为大哥“等不及”了，杨戬看到这情形，也是吓坏了，连带着童贯也紧张了起来。
“这酒有问题！大哥！你做了什么！”，赵楷厉声喝道，其他年龄尚幼的皇子一脸懵逼，而及冠的皇子想通后，却是难以置信。
杨戬尖细的嗓子随即喊了起来，“护驾！”，似乎是因为紧张，都破了音。几名带御器械不知从何方出现，拱卫在了赵佶周围。
而周围的嫔妃们更是惊呆了，好好的一个上元节，竟然会出现这玄武之变，不免有些内心慌乱。
此刻的宣德楼上，气氛骤然紧张起来，而在其中，只有两人异常冷静，一个就是身处暴风中心的赵恒，另一个就是有些无语的宋朝阳。
“殿下，在陛下未好转之前，请你就在原地，不要走动，否则，这刀剑无眼！”，反应过来，杨戬阴恻恻的威胁道，他内心大喜，竟没想到准太子赵恒这般愚蠢，内心不由得暗道得来全不费工夫。
赵楷见状，知道表现的机会来了，马上占领道德制高点，对赵恒进行谴责，“大哥，小弟没有想到，你竟然这般”
“好酒！”，一道赞叹之声打断了他的表演，“当真是好酒！”
众人望去，不由得面露喜色，竟然是官家，在场之人瞬间明白官家无事！原来赵佶这一口酒喝的太大了，平常十几度的烧酒喝多了，骤然喝到四十五度以上的白酒，猛灌了一口，竟是被呛的缓不过来！
赵佶沉醉在这美酒的回味中，一时忘了周遭的情况，见气氛如此紧张，瞬间了然，“不必紧张，只是这酒太好，太烈！朕只是被呛到了而已！”
紧张的气氛瞬间消散，赵佶拿起酒瓶，仔细的看着，爱不释手，“此酒可有名字？”
“父皇，此酒名为“醉仙”！”，赵恒气定神闲，上前回应。
“好名字，当真是配得上这名号！”，赵佶赞叹一声，笑容不断，“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饮呐！取笔墨来！”
随后梁师成奉上笔墨，笔走龙蛇，白纸上赫然写着“醉仙”二字，或许是觉得不够，还讲刚才随口说的“此酒只应天上有”十几个字也写了下来，随后送给了赵恒，赵恒观赏完，传给众皇弟观看。
最后传到宋朝阳这儿，而赵恒也没有再拿回来的意思，大概是感谢他献上的酒。不得不说，宋徽宗的瘦金体十分的凌厉，给人一种强烈的锋锐之感。
后世，宋朝阳也比较喜欢瘦金体，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样一个昏庸的皇帝，到底是怎么写出这般凌厉的字。
但现在接触下来发现，这家伙内心是有唐宗汉武那样的抱负，却是没有那样的自律和能力！
但不管怎样，拿到了这皇帝墨宝，那酒行就不愁没有生意了！“醉仙”之名响彻天下，不过是时间问题。
“父皇要是喜欢，儿臣明日再去为您寻来！”，见赵佶这般喜欢此酒，赵楷再次朗声回答道。
“哦，恒儿真是有心了！”，同样的一句话，不同的时候说出来，效果完全不一样，现在的赵佶可比刚才真心多了，周围的人都能感受的到。
赵佶见方才情势那般危急，赵恒处在风暴中心，依然气定神闲，这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沉稳，让其十分满意。
以前觉得自己这长子资质平平，文采一般，若不是因为原配，自己是真打算换储位的，可今天发觉，这长子沉稳，而且气度非凡，看上去顺眼多了，内心对其认可程度暴增。
“只是可惜，这酒，还要明天才能喝到！”，赵佶颇为惋惜。
“父皇，儿臣这里还有几瓶。”，说完，赵恒便让侍从端了上来。
赵佶大喜，“好好好！今日你真是让朕惊喜！”，高兴之余，想到了什么，“梁师成，这酒，给大相国寺送去两瓶，让国公和执政们，也好好尝尝这神仙一般的滋味儿！”
沉默已久的梁师成点头称诺，这份稳重，也让赵佶十分满意。
“嗯？这些执政在相国寺做什么？”，宋朝阳有些不解。
“九哥儿！你忘了啊，每年上元节，父皇都会在大相国寺赐宴给执政们！这可是传统！”，在一旁的赵材开口提醒道。
“哦，一时没有想起这事儿来。”，嘴上平静的应付着，内心窃喜，“喝吧喝吧！喝的人越多越好！这样小爷我才有大钱赚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