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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辽东风云(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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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哐当!大帐内,天祚帝将酒杯砸向地面,随即大怒道,“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奇耻大辱!”

    当接到来自东北路统军司的奏报时,天祚帝心情大好,还在想萧嗣先这么能干,竟能如此短时间内平定女真叛乱。当打开可奏报的时候,他的脸色却逐渐阴沉了下来。

    里面的内容出乎天祚帝的意料,“东北路统军司报,出河店大败,都统萧嗣先先行遁逃,四千大军为女真完颜宗翰一千所败。而后天降神风,使萧兀纳带着埋伏已久的三千精骑,与宗翰残兵陷入缠战”,剩下的细节,天祚帝都不忍再看下去了。

    他一度认为最近是不是酒喝多了,产生了幻觉,反复确信没看错后,内心腾的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大帐内的宫女内侍都噤若寒蝉,生怕被迁怒丢了小命。

    而在外面,萧奉先先行得到消息,正向大帐赶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也显示他此刻内心的焦急。

    还未进大帐,就听到里边天祚帝的怒吼,他整理好仪容,做好表情管理,深呼吸后,便一脸焦急地走入大帐,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大声高呼,“陛下!大事不好啊!”

    天祚帝看到是萧奉先,想到之前他信誓旦旦的样子,顿时气极,“你也知道大事不好?嗯?”,他阴沉的反问,明显是正在压抑怒火。

    “你的自幼饱读兵书的好弟弟,在东边丢尽了大辽的脸面!七千人,连区区一千多人都拿不下,更是带头逃跑!你说说,你弟弟想怎么死?”,天祚帝怒吼着,他双眼仿佛喷着火,直直的瞪着萧奉先。

    “陛下!臣并非因为战败一事,担忧自己的弟弟。而是忧心另一件事情,恐会危及我大辽的江山社稷啊!”,萧奉先泪如雨下,言辞恳切,语气中透着无尽的悲凉,仿佛大辽隔日便会国灭一般。

    见他这般模样,天祚帝不免气笑了, “哦?那朕便要听听,何事会危及我大辽的江山社稷!”

    “陛下!方才臣还接到了东北路统军司的另一份奏报,东征溃军并会没有回到营地,而是分散逃往了中京道和东京道各州,沿路劫掠,两道都上奏了溃兵肆掠州县的劄子!”

    听到这个消息,天祚帝大怒,“朕还没处理这些废物呢,他们竟然敢当逃兵,为祸地方?朕这就发大军剿灭他们!”,

    “陛下!万万不可啊”,只见萧奉先跪倒在了天祚帝脚下,“陛下!东征军内部成分复杂,且都集结自于周边地区部族,若是让他们得知必死无疑,这群溃军将会聚集起来,煽动部族反叛,届时,很有可能冲击行在啊,陛下!”

    萧奉先的诡词惑言,似乎是点醒了耶律延禧一般!

    “什么!他们还敢谋逆?”,天祚帝脸上变得十分震惊,还夹杂着些许恐惧。这些微妙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萧奉先的双眼,他低着头,嘴角露出诡异的微笑。

    按理说,身为一个如此庞大帝国的皇帝,不应该对战败逃兵谋逆产生恐惧这样的情绪。但耶律延禧这样,却是和他幼年的经历有关。

    天祚帝爷爷道宗,暮年昏聩。宠信奸贼耶律乙辛,为操纵储位,耶律乙辛陷害天祚帝的父母谋逆,将二人绞死在耶律延禧面前,给幼小的天祚帝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虽然最终被萧兀纳救下,但自被立为皇太孙后,耶律延禧也时常处于危险之中。到八岁前,经历的刺杀投毒也不计其数,这让他的精神始终处在崩溃的边缘,可以说,“谋逆”二字是他的一生的梦魇。

    想到儿时,即使父亲贵为太子,但也难逃被叛臣谋害的结局,至今更是连埋骨之地都没法找到,这让他对谋逆一事产生本能的应激反应。

    天祚帝在大帐内,不安的走来走去,战败的事情早已被其抛之脑后,思索半天,也没想出个应对方法,余光瞥到了跪在地上的萧奉先,有些不耐烦的问到,“那你说该如何是好?”。

    “来了!”,萧奉先暗道,他不愧是最了解天祚帝之人,敏锐的利用了天祚的弱点,将这样的危机消弭。

    只见他作一副大义凛然模样,正色道,“陛下,为今之计,只有赦免东征军的败军之罪,而后在派人安抚,取信溃兵,这些溃兵才会感念陛下仁慈。洗心革面,为我大辽尽忠!谋逆之祸自会消去!”

    顿了一下,他又接着说道:“然,吾弟丧师劳军,有辱大辽军威,臣恳请陛下夺去他的官身,将其下狱,听候发落!”,说着嚎啕大哭,伏拜不起。

    天祚帝一听,感觉是这个道理,顿时恍然大悟,悬着的心算是放下来了,“爱卿,朕既然赦免东征军之罪,又岂能单独加罪于萧嗣先呢,况且,方才所献之策,将谋逆之祸消弭于无形!你就是朕的子房啊!我看,罢免其都统之职即可!”

    萧奉先大喜,高呼圣明。这能不大喜么,本来东北路统军司都统就只是为弟弟斩获军功所用的临时职位而已,本想着拿弟弟的守司空之职换他一命,可没想到只是被除掉了一个临时官职,这是血赚啊。大喜之下,拍天祚帝马屁的时候也走心了许多。

    萧奉先的话咋一听,好像是有那么些道理,但仔细一想,若军队赏罚不明,那造成的消极影响远大于些许叛军为祸地方!

    果不其然,当对于东征军的处罚传到辽国各地时,辽军集体哗然。战败逃军沿路劫掠,最后竟然被免除了所有罪责!而作为统帅的萧嗣先率先逃跑,导致全军溃败,竟然只是被免除了一个临时差谴罢了!

    达鲁古城中,萧兀纳得到这个消息后,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他脑海中不断地回想起死战的将士、以及耶律阿思,他内心反复拷问自己,他们尽力死战的意义在哪儿?

    萧兀纳有些心灰意冷,想他一生,少时从军,征伐四方,壮年尽忠为国,歼灭叛党,拥立天祚。大辽五京六府一百五十六州,这个东至大海,西接中亚,北连极地,南压宋夏,幅员万里的大帝国,总能让他心潮澎湃。

    每一次出征地方,就让他多爱一分这片生他养他的大地,守护这个壮丽的国度就是他一生的意义。

    如今天祚的这道圣旨,彻底碾碎了他多年以来的信仰,他甚至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尔尔,悲伤绝望的情绪蔓延,最终化为一声长叹,“王朝百年盛与衰,难逃岁月尘与土!战则有死无功,退则有生无罪!耶律将军,我为你不值啊!”

    从这一刻起,辽军丧失斗志,再无拼死之意。

    “当真是这样做的,你没有听错把?”,阿骨打看向前来奏报辽国消息的斥候,一脸的不可置信。随后希尹确认了此事。“都帅,辽帝确实赦免了的那批败军。”

    军帐内,因为缴获了辽军的大批物资,阿骨打正在与众将领饮宴庆贺,突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众人均是一脸的震惊,好一会儿,大伙才缓过神来。

    “父亲!天佑我女真啊!”,完颜宗弼狂喜,竟是忘了军中应称 “都帅”,这时候的众人也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都帅!耶律延禧这是自废武功!恭贺都帅!天佑我女真!”,宗翰也跟着附和道,随即众将领祝贺了起来,阿骨打心情也是大好,虽然不知道天祚帝的脑瓜子是怎么想的,但突然送来的神助攻,可谓是上天赐福!

    在这恍悟的众人中,只有娄室是个南郭先生,跟着附和,但茫然的眼神却出卖了他,他并不知道这个消息,为何让众人如何开心,怎么就自废武功了?

    “我听说,这辽帝是在那萧奉先的劝说下,才做了这个决定的,希尹啊,这萧奉先可是我们安插进去的?”,阿骨打作色,带着些许戏谑问到。

    希尹会意,一脸正色,“回禀都帅,我也想啊,可他姓萧,要价太高,出不起价,只能作罢!”,希尹这押韵小能手,逗得众人大笑,一时间大帐内气氛活跃了起来。

    阿骨打站起身来,笑道,“若是以后捉住了那萧奉先,就放他一条生路,毕竟他也算是我女真的大功臣呢!”,众人都被逗乐了,谁也没想到后来此言竟成真了!

    随即阿骨打双手一压,众人立马端立无声。他端起酒杯,脸色肃然,“弟兄们,此战是打响我们女真名号的关键一战!值得庆贺一番,若不是儿郎们奋力死战,也不会有我女真部的今天!我们第一杯,敬那些战死的儿郎们!”

    众人高举酒杯,神色肃穆,一饮而尽。

    “第二杯,敬宗翰、希尹、娄室!”,阿骨打举杯,众人皆是看向三人,面露羡慕之色,“这三个郎君【注1】,带着千人微弱之兵,向死而生,拖住辽军七千人,更是险些将全军击溃!更可喜的是,这场战斗中,娄室这小子突破到了巅峰境!成为我族第二个踏入此境之人!可喜可贺,为三人,为女真,万胜!”

    “万胜!万胜!”,众人高声欢呼,呼声透过大帐,传到帐外,整个女真军营一片欢声笑语!

    宴席中,众人推杯换盏,互相吹着牛x。阿骨打弟弟吴乞买和撒改、阿骨打挚友辞不失互相眼神交流了一番,吴乞买趁着气氛活跃之时,突然半跪于地。

    “都帅!辽帝昏聩,如今更是自废武功,大辽已有将倾之兆,而我女真如同那旭日初升,终将凌日,取辽代之。然名不正言不顺,臣弟恳请都帅称帝,示天下人以大志!”

    撒改、辞不失跟着跪下,大帐中众将见状附和:“恳请都帅称帝!”,看着跪倒的众人,阿骨打心中也是十分犹豫。

    宗翰见阿骨打面露踌躇之色,上前郎声劝到:“都帅!如今大功已建,如果不称号建制,则无法系天下人心啊!”

    这句劝谏说到阿骨打的心里去了,如今的态势,拧紧人心才是最重要的,大家伙跟着冒死造反,刚开始是为了反抗暴政,可现在多次打败辽国,加上辽国高层送出助攻,辽军现在是拿他们没有办法了,开始采取防守姿态。

    生存的压力变小了,大家的野心也都跟着膨胀了,心里想的更多了,许多人私下里都在想,“说不定,可能灭掉辽国呢?”。

    这种心态下,大家开始渴望建功立业,都想送阿骨打的“企业上市”,这样大家也好跟着混“原始股”!

    看着众人殷切而炙热的目光,阿骨打知道自己必须答应了,轻轻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吾,会好好考虑此事的。”

    见阿骨打没有向上次那样拒绝,众人高呼万岁,呼声传出大帐,整个军营里的士卒听到后,欣喜若狂,高举手中的杯盏、或是武器,山呼起来!一时间,“万岁”之声如浪潮般,响彻大地!

    出河店之战后,女真威势大涨,乘着气势正旺,接连拿下了滨州、益州、详州、咸州,拔除了黄龙府周边的障碍,将黄龙府孤立了起来,女真的战略目的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拿下辽东重镇黄龙府。

    眼见辽国军事上的颓势,完颜部周边的其他部族,如兀惹雏鹘室、铁骊王回离保、斡忽、急塞两路接连归附。

    至此,女真后路再无隐患。阿骨打在希尹与宗翰的建议下,采取西面防御上京道,南下攻取整个东京道,再由辽东走廊,窥视大辽的方针。

    而辽国东北路统军司,仅能勉力抵挡,但最终都无济于事。萧兀纳重归原职,不停的上奏天祚帝,请求支援。

    天祚帝虽然看不起女真,但接连的失败也让他转变态度,由开始对女真的轻视,变为了稍微有些重视,将女真的问题提到了和北边的室韦一个高度。

    但是,萧兀纳频繁的奏报,让其不胜其烦,终于,在十一月底,命西北路招讨使耶律斡里朵为行军都统,副点检萧乙薛、同知南院枢密使事耶律章奴副之,征召骑兵两万,七千步卒,准备再次讨伐女真,大军向着天祚帝行在集结,计划屯驻于达鲁古城,限制女真!

    辽国与女真,就在这样的恩怨纠葛中,迎来了新的一年!

    【注1】郎君一词,在北宋时期,通指年轻男性,比如大宋致书宗翰时,都会称元帅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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