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辽东星火（3）
时间回到一天前，来流水边，阿骨打坐在马上，看着汇集在此的士卒，约莫有两千五百人左右，他看向了众人，随后骑马上了一个高坡。
众人见状，立马止声。阿骨打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士卒们神色紧绷，身体挺直，都在展现自己最好的面貌。
“很好！这才是我女真族的好儿郎！”，阿骨打一声大吼，声音飘荡在这河边，众人都能听得仔细。
“婆卢火！出列！”。一个高大的汉子站了出来，他低着头，不敢看阿骨打。
“昨日集结，为何迟到？”。阿骨打厉声责问，婆卢火不敢找其他理由，只能低着头挨训。
“按照军规，杖五十，来人啊，给我狠狠地打！”话音刚落，两名士卒就架起婆卢火按在地上，粗大的木板子就落在婆卢火的背上。
婆卢火咬着牙，一声不吭，周围士卒也并没有悲戚之色，只是神色冷峻的看着。偌大的军营，只有板子拍打肉体的声音。
惩罚结束，阿骨打又命亲卫给婆卢火上药，婆卢火这才抬起头看了阿骨打，神色中充满感激。
阿骨打只是点了点头，看向了将士们。
“兄弟们！我们女真，世代朝奉辽国，恪尽职守，按期纳贡。前有平定乌春、窝谋罕之乱，后有破辽国叛逆萧海里之功！”，突然话锋一转。
“然而！这些功劳，都没有给我们奖赏。各路银牌天使反而对我们横征暴敛，吃我们的，拿我们的，还欺辱我们的妻子！”
话到这里，女真族人感同身受，因为这是真正发生在所有人身上的事情。
“罪人阿疏，包庇犯罪同族，我部屡次请求辽国将此贼送还，均被拒绝、无视！”，阿骨打语气中充满了愤怒！
“辽国无道，辽主失德，天怒人怨！既然辽国不能公道行事，我们就用自己的刀剑，拿回属于我们的公道！”，阿骨打拔剑向天。
“今天，我们将向辽国问罪！请天地见证此刻！”。
话毕，众将领士卒群情訩訩，拔剑向天，厉声高呼“问罪，问罪，问罪！”，人群中的战士都是咬牙切齿，恨不能生食辽军。
眼见士气达到顶点，阿骨打双手一压，众人噤声。
“我完颜阿骨打发誓，只要诸位竭心尽力，用命征伐，有功的，本为奴隶部曲的，战后为良；本为庶人，战后加官；本有官者叙进，轻重视功。如果我阿骨打有违此誓言，人神共弃，死无葬身之地，家属亦然！”。
随着这一誓言立下，士卒的呼吸都加重了，如果仇恨是点燃士气火星，那么重赏就是强力助燃剂。
在阿骨打将辽国数罪并述，引起大家愤慨后，又抛出实打实的利益，这一番操作下来，将士们瞬间斗志昂扬，恨不能立刻拔刀向敌。
阿骨打一声令下，三军齐出，向着宁江州方向进发。
女真军刚一越过辽国边界，就遭遇了耶律谢十率领的四千渤海军，就兵力上而言，女真并无优势，但士气上却呈压倒性的优势。
双方摆开阵势。渤海军先出右军攻击女真左翼，女真士兵战力强横，面对两倍于己的渤海军，竟打的旗鼓相当，这让耶律谢十脸色十分难看。
看着右军缠战，耶律谢十估摸着双方兵力，毅然全军开拔，直冲阿骨打所在中军，打算将他直接击溃。双方战意沸腾，即将接战！
战场远处千米左右，一个高坡上，此处能将整个战场尽收眼底，而在这里，一名道人正在施法。
这名道人眼神阴鸷，双瞳竖仁，鹰钩鼻，招风耳，相貌之奇特，看似不像人类。
只见这道人的头上突然冒出一具灵魂之体，和道人一模一样，钻入了旁边的一具傀儡中，这傀儡无面，全身似乎是木头做的。
灵魂体入内，傀儡动了起来，而后，傀儡手中掐诀，一股无形的波动冲向了正在进攻的耶律谢十的坐骑。
战场上，交战正酣，阿骨打看着不断倒下的士卒，心在滴血，他心中暗道，再这么打下去，即使赢了，自己也会元气大伤，哪里有机会再打宁江州呢。
他心中有了决断，决心带上亲卫，擒杀耶律谢十，一锤定音！
可接下来的一幕，出乎了双方所有人的预料。阿骨打正冲击辽军中军，耶律谢十冷笑，迎了上去，突然胯下坐骑发狂，将耶律谢十猛地摔下马。
耶律谢十被摔得有些懵，反应过来，后背一身冷汗，急欲上马，可阿骨打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
只见阿骨打抓起马鞍上的弓箭，弯弓，屏息凝神，一时间，周围的时间空间仿佛静止了一般，阿骨打眼中，只有耶律谢十。
弓箭离弦，重重的插入耶律谢十的胸口！见这一幕，耶律谢十亲卫如同宕机一般，呆在原地！
“我没事！快向我靠拢！”，耶律谢十受到重创，强撑着不倒下，心中慌乱，大喊下令，亲卫反应过来，急忙向他靠拢。
阿骨打骑着骏马，感受着马儿颠簸的规律，调整呼吸，再次几箭射出，将来救的几名亲卫全部射杀。
最后一箭，如同光线一般，直冲耶律谢十要害。耶律谢十绝望的闭上了双眼，当场毙命。
再观阿骨打，气定神闲，杀敌军主帅于百步之外，辽军大骇！他拔出武器，斩断辽主帅军旗，怒喝一声：“尽敌而止！”。
女真军士气大涨，而渤海军突然失去主帅及几位长官，仓皇之下，不断有人开始逃跑，刚刚势均力敌的战争，瞬间变成了女真军单方面的屠杀。
“都帅，我观此军全是渤海人，与我女真所出同源，全军屠戮是否不妥？”，上前劝说的是完颜宗弼，阿骨打第四子。
阿骨打没看他，只是淡淡道：“我军初战，必须要让全军见够血才行，本就是以弱伐强，气势为重，岂可因不忍而废威势！”
宗弼受教，乃退。阿骨打也没说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养不起这么多人，放了不行，只能杀光。
远在山坡上的傀儡，在施法结束后，忽然一股无形的火焰将傀儡燃烧，这火焰无色，但周围飘起的灰烬及炙热的温度让人不寒而栗。
而那名道人早已退到几十步开外，看着燃烧的傀儡，也是心有余悸，“不知师父哪里找来的傀儡，竟然能规避惩戒业火！当真是神奇！”。
傀儡燃尽，道士再次走上山巅，看着山下的屠杀，道人邪恶一笑，“嘿嘿嘿，阿骨打，老道手上傀儡可不多了，不要让我失望啊！”，随即便消失不见。
战后，阿骨打看着嗜血的战士们战意昂然，内心十分满意，此时宗干与宗弼押着一群人过来，“都帅，这是俘虏的随军工匠！”
阿骨打大喜，“很好！给他们吃好，然后打造攻城梯，两日后拿下宁江州！”阿骨打本来是想着宁江州虽然只有几百人防守，但坚城之下，难免会有不少伤亡，可没想到这耶律谢十队伍里居然带着工匠，真乃天助！
“另外！遣人通知国相此战胜果，把这几匹马也给国相送去。”
这几匹马可是耶律谢十的坐骑，皆为良驹，十分珍贵，本以为会拿来奖赏有功的战士，却没想到送给了未参战的国相。宗弼等人虽然不解，但也没说什么。
待众人退去，阿骨打骑在马上，眺望远方，不知所想。
宗翰二人见到阿骨打时，已是在临时军帐内，二人先是恭贺首战胜利，而后，在众人齐聚之时，向阿骨打提出称帝建国，众将皆意动。
阿骨打迎着众人期待的眼神，默然起身，看向众人，只见他一副恨铁不成钢之色，怒道：“一战而胜，遂称大号，何示人浅也！”
“他真是这样说的？”撒改看向二人，回到国相营地的宗翰和希尹连忙点头。
他神色间有些释然，“我知道了。”发呆一会儿，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宗翰。
“宗翰，你和希尹带着将士，将这封信亲自交到阿骨打手中，然后不用回来了，给我留一谋克士卒就行了。”
最后叮嘱一句：“战场无眼，万事小心！”。
当二人再次出现在阿骨打面前时，阿骨打正在读着这封信，读完后将信扔在火堆中，看着二人，阿骨打豪爽一笑：“从今往后，我会待你二人视如己出！”。
阿骨打边说着便走出军帐，他从未感觉到如此的畅快，整个完颜部军政大权均纳于其一人之手，再也不必束手束脚了，想到此处，心中的桎梏悄然被打破，宗翰二人感觉到一阵气势压在身上，心中震怖。天边旭日东升，王者已然临世！
十月朔，萧兀纳在女真强大的攻势下，不得不弃城而逃，抛下了守城军以及嫡孙的尸体，宁江州失陷。
阿骨打放走渤海人、熟女真等，让其归辽，宣传女真渤海本一家的理念，用于瓦解辽军斗志。而后，大赏诸军，改革军制。
其他未归附的女真部落，眼见完颜部势不可挡，纷纷归附。
女真势力愈发壮大，犹如那点点星火，只待风起，便可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