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我们,分手。
到医院时,唐允时跟纪凌比他们先一步到达。
帮他们做检测的医生跟唐允时有着很深的交情,所以几乎不用等,人一到便马上开始了检测,但最快的检测结果也得明天才出。
医生详细询问了具体经过跟时间,俞项一一做答。
在得知他与苏难是夫夫后,他又问了一些不可言喻的问题。
俞项看了看身边的苏难,低声道:“没有过。”
医生显然不信:“没关系的,我能理解,你可以实话实说。”
“没有,真的没有。”一直保持沉默的苏难忽然开口,“我们没上过(),我……我身体有毛病……医生,这种情况他是不是就没事了?”
“正常情况下的传染途径大多是血液和()生活,如果你们没有过的话,概率是很小的。”
“这样……好,那就好。”
原本苏难已经稍微放下了心,可仔细一想,他跟俞项到底有过“亲密接触”,没进去过,但不代表“体外”就没关系,所谓的概率,还是有可能的。
只是这么一想,他的心再次揪了起来。
唐允时跟纪凌在外面等得同样焦心。
俞项并没有跟他们说清来龙去脉,可对那三个字他们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身边的同性圈子因不洁行为染上病的大有人在。
后悔的人不计其数,却都在熬过一段时间后都死绝了。
纪凌无法接受这样的事会发生在俞项身上,很明显,罪魁祸首只能是苏难,唐允时比纪凌了解得多,他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但不管苏难是自愿还是被逼,倘若俞项真因为他出了事,唐允时也断不可能原谅他。
“一会出来你别多话。”唐允时交代。
纪凌瞪他:“什么叫多话?”
话刚落人便出来了。
唐允时看向医生:“阿景,怎么样?”
“明天检测出来再看了,不好说。”
唐允时瞬间沉默。
纪凌望向俞项身后灰头土脸的苏难,气不打一处来,刚想爆粗,就被俞项一个眼神给阻了。
他说:“我们先回去,你们也回吧。”
“可是——”
“行。”唐允时打断了纪凌,长臂一勾把人往门口带,“有事电话。”
“姓唐的你松手!”
“好了,先走,上车我跟你说。”
“我他妈——”
“走吧。”俞项去看身后的人,“别太担心。”
苏难低着头没说话,任由着俞项把他带离医院。
等待是非常折磨人的一件事。
苏难从医院回来后就不吃不喝地坐在沙发上,他的神经绷得很紧,看起来像在发呆,隔一段时间他又会去看墙上的钟表,明明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一看分钟不过才绕了半圈。
俞项想让他吃点东西后眯一会,可是没用,不管他怎么说苏难都没了反应。
今夜注定无眠。
两人各自沉默着分坐沙发的一端,只等天明。
晚些时候唐允时打了电话过来,俞项起身去了阳台,等电话挂断,他返回沙发,顺手够来了电脑。
而原本呆滞的苏难却忽然动了下。
余光瞥见电脑屏幕的亮光,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海里瞬间炸裂,他鼻腔一酸,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俞项看到了!
他什么都看到了!
苏难绝望地想。
他偏开脸,完全不敢再去看他一眼。
要死死咬住了牙才可以稍微把情绪压下去。
苏难心疑生暗鬼,身后的人沉默了许久,有一段时间甚至连键盘的敲击声都听不到,他无比惶恐,却根本不敢转头,也丝毫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他只能紧闭着嘴,把所有的痛苦死死咽回喉咙。
一夜过去,苏难熬红了两只眼睛,从沙发上下来时,他差点没能站住脚。
天亮了,属于他的审判终于来临。
俞项煮了粥,给他端了一碗:“吃点,我去取报告,你在家里等我。”
苏难恍若未闻,他连外套都没穿,径直朝门的方向走去。
俞项赶紧跟了上去。
到了医院,俞项这边刚停了车,苏难已经游魂一般荡进了电梯,好在他的腿够长步子够快才及时赶上了这趟电梯。
苏难的脸色太差了。
俞项站在他旁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可苏难没有感觉,他垂着脑袋,一动不动的眼珠子无意识地盯着某片空白,却在迈出电梯的瞬间开始心慌发颤。
他们来得太早,只能在一旁等候。
唐允时再次打来了电话,俞项移到了附近的窗口:“我们在医院了。”
“报告出来了,没事。”唐允时的气松了口大的,“谢天谢地,他妈的担心死我了,你跟苏难都没事。”
俞项去望长椅上忐忑不安的人:“我知道了。”
“这么淡定?”得知是虚惊一场,唐允时的语调变得轻松起来,“我替你俩担心了一夜没睡,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苏难忽然站了起来,因为医生正好从电梯里出来,手里赫然拿着他们的检测报告。
苏难的心脏快得要爆炸,他微微躬着腰,几步赶到了医生面前,俞项看到他轻轻动了动嘴唇。
“先挂。”他对唐允时说,一边大步走向苏难,“医生来了。”
“恭喜,安全,你们可以放心了。”俞项听到医生这般说道。
苏难张着嘴:“……真的?”
医生朝他微微一笑:“是的。”
闻言他几乎两脚一软,俞项及时搂住了他,在接过医生递来的报告后,他颔首:“感谢。”
——
再次坐上了回家的车,苏难绷得快要断裂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俞项让他靠着休息一会,他也很听话地闭上了。
回家后,俞项把早上的粥重新热了下,盯着苏难喝下后,他取来衣服让他去洗个澡。
这个澡洗了很久很久,俞项人在沙发上,视线却时不时地投向浴室的门,一等再等,就是等不到里面的人出来。
门被他撞坏了,但他还是先行敲了敲门:“洗好了吗?”
里头窸窸窣窣。
“我开门了?”
话音刚落,门便开了。
苏难垂着脑袋,光着脚:“……好了。”
俞项仔细上下一扫,没发现异常,于是拉着他朝沙发走去:“药呢?最近是不是没吃?”
“……嗯。”
“现在吃。”
苏难坐在沙发上。
他依然低着头,目光流连在俞项为他数药片的手上,看到无名指上那只戒环时,他的心脏一阵刺痛。
“水可以喝了。”俞项替他抿了一口,“温度刚好。”
苏难偷偷看了一眼,没接。
“苏难?”
“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先把药吃了。”药片太多,俞项先捡了比较小的药,连同水一起凑到了苏难面前,“给你准备了甜梅,一会吃完含一口——”
“我们分手吧。”
大厅安静了一瞬。
“你说什么?”
苏难抿紧了唇,却还是很坚决地说:“我们,分手。”
再次安静。
俞项的声音依然冷静得可怕:“你再说一遍。”
苏难放在双膝上的两只手紧握成拳,顶着对方的注视硬着头皮继续道:“我们,分——”
“啪”的一声!
苏难浑身一颤——俞项把玻璃杯狠狠摔在了地上!
“你再说一遍。”俞项盯住了他,“看着我,再说一遍。”
苏难不敢看,却是从所未有的固执:“我是认真的,我有认真思考过的,我们——”
“我让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苏难被逼得没法了,他逃避似地离开沙发,却不知道是要去阳台还是房间,兜转几圈,他找不着方向,嘴里却念叨着一些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的话。
像是在说服、劝解自己。
俞项岿然不动,阴沉着脸盯住了苏难不肯放。
他被气得怒火中烧,正试图把即将喷涌而出的火气压下去,再这样下去,他尽早会被他搞死。
“是,没错,分手,要分手,我们要分手,我们不能再在一起了,我不行,你不行,我们根本不合适,我有病,我快疯了,对……我不能再拖累你,我不能害你,我要怎么跟你的父母交代呢?是不是?”苏难徒然止了脚步,他终于想通了,“是的,我们必须分手。”
俞项:“……”
“分手,要分手,我们一定要分手,我不能害你……”
苏难如同着了魔,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话,他看不到就快火山爆发的俞项,浑噩间好似也忘了时间,他走进卧室,稍作思考,然后去取行李箱。
开了衣柜,他开始收拾衣物。
他要离开这里,他要找一个无人的地方,他不想看到别的人,也不想被别人看到。
他是如此的不堪。
“你要走?”
俞项不知何时站在了卧室门口,苏难手上的动作没停,仿佛没听到他的话。
他怒斥一声:“苏难!”
最后没办法,俞项只能上前去抢他的行李箱:“你想走去哪?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俞项……”苏难抓着箱子不肯放,脑袋却低低偏向一旁,“我会自己想办法的,你,你快放手,我很快就好了……”
“好什么好?!”俞项夺过箱子扔在一旁,转而去掰他的脸,“你有什么办法好想的?第几次了?你知不知道我在找不到你的时候有多慌?”
“你先放开……”苏难不断推拒他越靠越近的身体,眼神闪躲,“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你先出去。”
“你还是要走是吗?”俞项的嗓音发冷,“要分手?好,很好……”
他松开了他,像是妥协。
苏难得了自由,他蹲身把掉落在地的衣服捡起来,余光偷偷瞄了一眼旁边——俞项出去了。
他看了看他的背影,扭头回来继续收拾东西,心情却越发沮丧沉重。
结束了。
他提的,该高兴才对。
眼眶发热得厉害,若不是事先在浴室里做足了心理准备,他指不定连那两个字都说不出来,可是说了又怎样?他依然难过得快受不了。
可他却误解了俞项,他并不是妥协,他也不可能妥协。
卧室里忽然暗了许多,苏难扭头朝门口望去——
门怎么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