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他不要俞项了
苏难手一松,衣服再次掉在了地上,他颤着声:“俞项?”
他把门关了?
“我不可能让你走。”俞项低沉的嗓音在门口响起,“如果你坚持要分手,那我就只能把你关起来。”
“不……”
“想好了就跟我说。”男人声线冷漠,“我会等你想清楚。”
“俞项……不要……”
一声极轻极脆的“咔”,房里房外蓦地安静下来。
门锁上了。
卧室里门帘紧闭,光线暗沉,静到诡异的诺大空间犹如野兽大张的嘴,仿佛想把其中的猎物咬碎吞噬,前进不得,后退不能,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苏难被吓傻了。
恐惧和惊慌几乎快要把他淹没,他不敢转动四肢,只是盯着那扇门睁大了眼睛,他想喊俞项给他开门,可他浑身发僵,嘴巴张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朝着门的方向挪动着千斤重的腿,甚至在内心止不住地大声哀求呐喊俞项的名字,他求他再说说话,哪怕只有一句也好。
可是没有。
门外的人似乎已经走了。
他怎么能把他关起来?
苏难好不容易才挪到门口,握住门把一拧,果然锁住了。
“俞项,你在吗?”他不敢大声说话,只能把脸贴在根本就看不到什么的门缝上,“你跟我说句话啊,你在不在?你开下门好不好?俞项?”
他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得不到回应便心急地拿指甲去抠,可是门外的人这次是铁了心了,不管苏难如何哀求,俞项却吝啬到连一句话都不肯给他。
他被他气狠了。
一而再再而三,他不会再原谅。
苏难小声哽咽:“开门……”
他不敢四处张望,极小心地挪着腿来到床边,他记得柜子里好像有备用钥匙,可他记不清钥匙到底还在不在了。
苏难弯着腰把床头柜拉出来,一遍没有就第二遍,到后面他把整个柜子的东西都倒了出来,人跪在地上不断地用双手去摸索,可不管他怎么翻就是找不到。
他没有钥匙。
他出不去。
门口忽然有了响动,本已心如死灰的苏难蓦地抬头望去——门缝下有阴影倏乎闪过。
是俞项!
他赶紧以手撑地,起身时太急,被扔在旁边的行李箱绊了一下,没等他再次起身,脚裸又一次被什么勾住了,那种皮肤冰凉凉的触感让他瞬间想到了程夏的手。
苏难只觉头皮一阵发麻,同时浑身不受控地开始颤动,缓慢扭动的脖子像极了没有生命力的木偶。
在看到那五根攥住脚踝的精壮手指时,一阵寒冰般的凉气瞬间从苏难的脚心疾速蹿往头顶,心脏在一个猛烈的收缩后仿似停止了跳动。
前所未有的心悸与恐惧使得苏难拼尽全力去挣开那只恐怖的手,他惊惶到失声,站不起来,只能手脚并用地爬向门,然后用两只手拼命地去捶打坚固的房门。
救命!
敲击声很密集,俞项不可能听不到,可他不能放他出来,至少这个时候不行。
“没用的。”他就站在门口,忍痛狠心道,“我会给你时间好好想,一天不够就两天,直到你承认自己的错误为止。”
脚步声越来越远,俞项要走了!
不!
别走!不要走!
求求你不要走!
余光中,那只手渐近,好像那个藏在床底的可怖男人就快要爬出来似的,苏难喘息剧烈,可他依然发不了声,喉咙里像被灌进了水泥,喉道被撑得发酸发胀,可他就是喊不出话来。
绝望中,他垂了两条臂膀,跪坐在地板上用脑袋去撞门。
一下又一下。
沉闷的“咚咚”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重。
他就像不知疼痛的行尸走肉,哪怕脑袋就快要裂开了也不会停止,他撞的不止是门,而是他唯一的一条生路,后退只能是死路一条。
俞项觉出不对:“苏难?”
可是除了越来越急的撞击声外并没有别的。
俞项沉默两秒,突然上前打开了门。
跪着的人收不住力,身体往前扑去猛地撞进了俞项的胸膛,苏难的额头已经撞出了血,眼泪流了满面却仍无法控制地还在继续撞。
“苏难!”俞项顿时心疼不已,“苏难,别这样!你看着我!”
苏难被他抱在怀里,受了震荡的大脑无法及时恢复过来,他双眼发昏,只觉得四方八面都在晃荡,就连俞项那张脸都重影出了好几张。
他辨认不了太多的东西,只是下意识地缩进俞项的怀里去躲,去藏。
他宁死也不可以再被那个人抓住。
那种事情……那种事情……为什么偏偏是他啊……
大脑清明了一瞬,想起的却是最不堪的一幕。
面包车,恶毒丑陋的男人……程夏伪善的可怕面孔,还有那些照片……苏难愣了一下,对了,照片,那些见不得光的照片,俞项看了?
怀里原本呜咽不安的人忽然安静下来,俞项低头时,苏难恰好抬头与他对视,他睁大的瞳孔里除了恐慌与绝望再也映不出来任何东西,包括俞项的担忧。
“照、照、照、照照片……”他张嘴,总算挤出了点声音,“你看到照片了是吗?程夏,给你发的,恶心,丑陋的照片,你都,不问问我吗?”
苏难看到俞项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疼吗?”他的目光在苏难的脸上不断逡巡,最后落在红肿渗血的额头上,“我给你擦点药好吗?”
疼吗?
苏难没觉得疼,因为比起额头,他的心脏已经疼得炸开了。
“你都知道了。”苏难仰着头,蓄了满眶的眼泪大颗滚下,“你早就知道了,你也看到照片了,你都知道了,你不说是因为怕被我知道?我瞒了好久你还是知道了啊!你都怎么看我的啊?是不是很恶心啊……”
他紧紧攥住了俞项的衬衫下摆,第一次在他面前将溃烂的伤口撕开。
“很……脏,我也知道啊,可我能怎么办?我明明……我明明推开他了……呜呃,我明明推开了……我明明……”
哭声哀恸痛苦,泪水源源不断地从眼睛里滑落下来,苏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喉咙嘶哑得像磨了粗粝的沙砾,几近力竭。
这一刻,充斥在他脑海里的全是面包车上黑暗的那一幕以及……想像中俞项朝他瞥来的冷漠、鄙夷、无比嫌弃的眼神,他满身的负能量,紧绷已久的神经终于断裂,他的精神世界也已崩塌,苏难知道自己再没办法活下去。
他撑不住了。
谁能给他痛快一刀,他从此得以解脱。
声嘶力竭的一阵哭喊过去,苏难的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他被俞项紧紧搂着,模糊一片的视线中俞项似乎在跟他说话,可他辨不了唇语,耳朵里也听不清一字半词。
他哭不出来了。
他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从俞项的怀里爬出来,站不起来就继续爬,看不到方向,那就随便找一个,埋进去,烂在里面,再也不要出来了。
他不要俞项了。
他什么都不要了。
——
——
“查到了,可是没用,那个男人早就三年前就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
灯火通明的客厅里,唐允时与俞项面对面坐着,茶几上摆放着一撂厚厚的资料,全是唐允时托人调出来的。
“程夏在十年前出国后就没跟那个男的联系过,后面这人还进过两次监狱,一次是入室抢劫,一次是聚众吸毒,花了钱提前放出来的,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某个小村落,因为骚扰妇女被当地的派出所抓了,可是不久后就消失了。”
“没尸体,谁能保证人死了。”纪凌把绿萝搬进屋,闻言插了一嘴。
“刚开始有,被抛尸野沟,当时天黑看不清,但能确定的是人的确死了。”
唐允时抽了其中一张报告放在纪凌眼前,说:“是那个被骚扰妇女的丈夫发现的,他喊来所里的人一同确认,只是没等他们找人来收尸,尸体就不见了,现场掉落了一截小指,经dna鉴定,是他的,乡村里的人说极有可能是被山里的野狗叼走的。”
纪凌拿起报告看了眼,放下了,扭头去问俞项:“你打算怎么处置程夏?”
“人还在酒店,没反抗,也没有求生意识,认命了,在等死,我们不能私自关太久。”唐允时顿了下,说,“他想见你。”
程夏的病情不容乐观,如果由着他去,恐怕活不了多久,十年前苏难一事若要立案彻查,把他送进监狱不是难事,可那太便宜他了,俞项已经给他找了一个更适合他的地方,足够让他可以“痛并快乐”地了结余生。
想见他?
哼。
“苏难呢?”纪凌忽问。
唐允时见俞项脸色不变,朝纪凌使了个眼色:别问。
“……”
时候不早了,他们不易久留。
虽然两人都很担心苏难的情况,但明显现在不是详细询问的最佳时间,他们来过两次,可连苏难的影子都没见着,家里也安静得有些异常,俞项的话也极少,几乎都是唐允时在说。
是朋友没错,可毕竟是俞项的家事,他们不好干预。
唐允时拍了拍俞项的肩,温声道:“我们先走了,有事随时联系,公司不用担心,照顾好苏难。”
等人走后,俞项独自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许久。
他把资料全烧了,然后去厨房盛了一碗早就熬好并一直保温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