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你对他做什么了?
俞项找到程夏时,他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一身狼狈,发丝凌乱,洁白的衣服血迹斑驳,地板上滚落着不少切成块的水果,房间里乱得似乎刚刚才发生过一场斗殴。
他却一点都不介意此时的狼藉,反而缩进沙发里继续吃甜品,在从少年时期开始便深爱不已的男人面前,程夏收起所有的歹毒和狠厉,只露出一个很浅很淡的笑容。
哥哥明明最喜欢弟弟的笑颜了,每次看着弟弟时他可欢喜了。
弟弟如此可爱,哥哥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
他明明比那个人要优秀许多,俞项为什么就不喜欢自己呢?
“你来了,真好。”程夏柔声道,“如果是你来送我最后一程,那我死而无憾。”
遗漏在沙发旁边的那件毛衣是苏难的,俞项在房间里没找着人,冷声质问:“他在哪?”
程夏懵懵懂懂地歪了歪头:“你说谁?”
停好车的唐允时跟着进门:“找着没?”
俞项拿起桌上属于苏难的手机,再次逼问:“他在哪?”
程夏依然没回答,只是抬了头细细地看着俞项一向英俊但此时却异常严峻的脸。
是了,他一向如此,程夏心道。
俞项在对待自己的态度上从来就不和善,以前似乎也是如此,他的那份温柔与专注从始至终只给了苏难一人,是他滤镜太重了。
不识相,自我欺骗,杜撰出来的哥哥弟弟不仅骗过了苏难,也骗过了他自己。
所以,他走到现今这种重疾缠身的凄惨境地说到底不过是他咎由自取?倘若他早早将俞项放下,那他此生的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他在哪!”俞项抓起程夏的前襟,愤怒得咬牙切齿,“你对他做什么了?”
一瞬的恍惚,程夏回过神来,近看这张脸,仍旧让他心动。
他还在笑:“没干什么,他来看我——”
“程夏!”俞项几乎就快把程夏的整个身体都揪起来了,“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他妈到底对他做什么了?!”
程夏心里一惊,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他说脏话。
一旁的唐允时跟着把整间房都搜索了一遍,自然无所收获,人没找到,却踢到了那把刀子。
“应该走了。”唐允时说,“我们沿路找找看?”
俞项手劲大了两分,程夏感觉他下一秒很有可能就要对自己出手了。
他不信邪,温声吐露真言:“俞项,你一直知道的,我喜欢你,如果你愿意放弃苏难来爱我,我可以告诉你他在哪里。”
唐允时皱眉道:“你是不是有病?”
“呵呵,我当然有病,你就说行不行吧?给我个痛快。”
俞项把他扔回沙发,朝唐允时说:“走。”
“我们做了。”程夏轻飘飘地扔出一颗重磅炸弹,“如你如见,该做的不该做的我们都做了,想知道他被我压在身下时是怎样一副神情吗?太美味了俞项,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他了,他哭起来太带感了,看起来那么柔弱的一个人,在床上却像只小野猫,啧啧……回味无穷啊。”
程夏的话让唐允时都沉下了脸,可俞项却没多大反应,他还以为他会暴怒,程夏都已经做好了被他爆捶的准备。
可俞项没有,他这么“大方”倒是程夏没想到的。
“他最好没事。”俞项冷冷扔下一句。
走之前,俞项收走了程夏的手机和房间的钥匙,也断了酒店座机的一切通讯方式,唐允时叫来了两个男人,什么都不干,就守着门别让人跑了。
一切得等找到苏难后再做定论。
可他连手机都没有带,定位不了,找起来太难。
唐允时接了个电话,对俞项说:“想想有哪些地方是他经常去的,手机没带,他坐不了车,看样子也没走多久,我们先绕一圈,要是没有再扩大范围,纪凌往南边去了,随时电话联系。”
俞项的车速不快,他找得认真,生怕一不小心就错过了。
沿途没找着人,他顺路绕去了白筝的住宅小区,虽说在那里的可能性不大,但俞项在得知苏难没有来过后还是很失望。
他能去的地方实在不多,俞项一筹莫展。
“你别急……”
唐允时本想安慰两句,转念一想,他妈的谁不急。
要是换成纪凌不知所踪,他不疯了才怪,还有刚才程夏说的那句话,倘若是他,他不得发狂。
“俞项,苏难是怎么回事?他跟那个程夏——”
电话响了。
是纪凌打来的,可惜,他也没找到人。
车子骤然停下——
唐允时去看俞项:“怎么?”
“下车,让纪凌过来接你。”俞项闭了闭眼,“我知道他在哪了。”
——
俞项回家时天色渐沉,有雨,不大。
大厅没有开灯,安静又有些黑,看不出来苏难到底有没有在家,可他之前答应俞项晚上要回来的,除了这里,他怕是没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俞项轻轻合上了门。
他脱去西装外套,先望了眼房间,没人。
洗手间的门关着,俞项伸手推了一下——门从里面上锁了。
苏难在里面。
他敲了下门:“苏难,是我,我回来了,你在里面吗?”
没有回应。
俞项再次出声:“开下门宝贝,怎么锁上了?”
依旧安静。
“苏难,乖,开下门。”俞项轻哄,“我反思过了,这事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你理一下我行吗?”
可是不管俞项怎么劝说里边的人就是没声没息,他没钥匙,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把门撞开。
“苏难,快点开门,再不开我就撞了。”
俞项等了一会,开始用肩膀去撞,门很结实,颤了几下后安好如初。
等挽了衬衫袖子,俞项松了松筋骨再次狠力撞了上去!
“哐啷”几声巨响!
好似连周围的墙也跟着颤动。
洗手间里传出一声呜咽,仿佛错觉。
俞项再次撞向门——门开了!
门被巨大的冲力反向撞上墙,长腿一伸,俞项把再次反弹回来的门给抵停,他迅速往里面一扫,在角落里发现在抱住双膝的人。
苏难坐在地上,头埋着,身上仍穿着从心理医生那儿逃跑时的衣服。
俞项在他面前屈跪下来:“怎么没等我去接你?不是说好了给我打电话吗?”
他不肯抬头,在俞项抬手想去触碰他时他反而瑟缩着又往角落里退去。
“苏难,你看下我。”
“不……不看。”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俞项按住了他的肩,不过很轻的一下,苏难却猛地一下子甩开了他。
“出去!你出去!”
“苏难?”
“你出去!你别碰我!”苏难的反应很大,他挥着手不断地挪动着身体,就连侧脸都不肯给他看,“你快点出去,我、我很快就好了,我很快就出来,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我——”
他哽咽起来,禁不住呜咽出声。
俞项怒了。
他不顾苏难的挣扎和抗拒,一手上前抓住他的双肩不让他继续躲,另一只手则是捏住了他的下巴把脸给挖了出来。
“不要!不要!”
苏难收起了指甲,竭力反抗,却不敢伤到对方,有所顾忌,所以只能被迫与俞项正面相对。
眼睛又红又肿,不知道已经哭了多久。
“没事了,回来就好。”俞项松了劲,转而想把人抱进怀里哄,“我再也不逼你去看医生了好吗?你不愿意我们就慢慢来……”
苏难却一下子哭出了声:“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对不起你。”
“什么?”
苏难再次挣开了俞项的怀抱,反而不断地把人往后推:“我不知道程夏有病,我,我可能……我可能……”
他的话让俞项心底一惊:“什么意思,说清楚!”
汹涌的眼泪夺眶而出,苏难死死咬住了嘴唇,继而又捂紧了嘴不敢如实托出。
知道他害怕,俞项只得压下所有的怒气和焦急,他轻轻揉捏苏难的后脖子,慢慢地把他的手从嘴上拿了下来。
“别怕,发生什么了你跟我说,有什么事我们一起解决好吗?”
苏难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一句话说得又艰难又断续:“程夏……有病,我……我可能,我可能被感染了,我没,我没……”
他展开那只曾被玻璃划伤的手掌给他看。
“以前……吃饭,他的血……滴到我的伤口了,我没注意到,程夏他……他有艾滋病……”苏难又悔又恨,“我好怕……我好怕你也被……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
俞项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骗我,他是故意的,他想把病传染给我,他恨我,他想要我死,我,我没关系的,真的,可是我怕,我怕你也——”苏难几近低喃,惧得连牙齿都在打颤,“要是你也染上病了,我要怎么跟你父母交代?我要死几次才可以赎罪?我为什么会这么没用?我为什么没能看清他的真面目?我还以为他是真的对我好,他从以前开始就想要我死了,可是我不可以连累你的!不可以!我求求你了,不要这样,千万不要这样……”
苏难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求谁,他伏在冰冷的地砖上,用额头去磕去求,他不敢再期盼什么,他只希望俞项没事,否则他真的是下地狱也偿还不了欠下的债。
他求菩萨求佛祖,他愿意用他这条烂命去换取俞项的平安无事。
哪怕要他现在去死他也绝无二话。
“苏难,别这样。”俞项抓住他的胳膊想把人拽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并不确认他的血到底有没有沾上你的,我们不一定有问题。”俞项把苏难的脑袋固定住,与他面对面额头抵着额头,“我们去医院检查,现在就去,你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不不不不,我不去,我不去……”
苏难把俞项推开,他再次屈起双手双脚将自己团起来,仿佛认定自己已成了一颗一沾就中的毒瘤,哪怕怕到了极点,他也得让俞项离自己远远的。
烂掉的人有他一个就够了。
俞项马上给唐允时打电话:“是……找到了,允时,有件事你得帮我……对,我们现在过去,我跟苏难两个人,你安排一下……我以后再给你解释……好,医院见。”
挂掉电话,俞项闭眼冷静了会。
他看向苏难——缩在墙角的人嘴里念念有词,几近失智。
俞项去房间给他找了件外套,打算强制把人带往医院,可一碰到苏难就面露恐惧,仿佛眼前人是洪水猛兽。
“苏难,跟我去医院,我们不会有事的。”俞项耐着性子去哄,“你不要怕,我向你保证,我们两个一定不会有事。”
“沾,沾,沾上了。”
“没有,包着纱布呢,没沾上,我都看到了。”
“……你看到了?”苏难愣了下。
“是,你忘了?当时谢铭还拍了你的照片给我。”俞项借此靠近,他把外套给他披上,轻声哄骗,“我看得很清楚,没沾上,你觉得我会骗你吗?”
“没沾到?真的吗?”
“是,所以你别担心,我们只是去趟医院再确认一下,没什么的。”俞项时刻观察着苏难的反应,伸手去拉他,“很快的,回来后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