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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他泡在血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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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的雨好大啊,白筝永远忘不了那天。

    那年,白筝与丈夫刚离婚,她辞去了工作,辗转到过好几个城市,白甜的病情很严重,已经危及到了生命,她那么小,抱在怀里就只有那么一点……

    父母劝她放弃,可这是从白筝身上掉下来的肉,不到最后一刻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

    朋友给她推荐了一家医院,她简单收拾了行李就来到了淮市。

    来不及安置,白筝当即抱着白甜坐上了出租车赶往医院。

    司机早早亮起了车灯,在雨刷器狂刷不停的前提下仍然看不大清路,偏偏司机担心堵车还走了一条偏僻小道,恶劣的天气让白筝愈发焦躁不安。

    尽管视线模糊不清,眼尖的司机还是一眼就发现了路边的异样,等车子靠近了些,司机顿时被吓破了魂,惊恐之下他猛地踩下了刹车。

    路边的泥潭里躺着个人,看衣着像是个男孩子,泡在血水里的半张脸隐约发青,身体底下还有血在缓缓淌出,浑身上下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起伏,极有可能已经没了声息。

    白筝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她与司机面面相觑,已经傻了。

    人不是他们撞的,纯属偶遇,此时若驾车离去,他们并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最多只是日后良心不安罢了。

    也是苏难运气好,白筝没办法就此离开,她说服了司机,大着胆子下车去探苏难的鼻息,惊喜过后,气若游丝的苏难被司机搬上了车。

    可他的生命仍旧危在旦夕,白筝没敢碰他,她不知道他的伤有多严重,只能催促着司机快点再快点,等苏难被推进了急救室,白筝报了警。

    后面的事白筝有些记不清了,因为当时太乱事太杂,白甜的情况同样危急,她顾不上半途遇到的陌生男孩,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她的女儿。

    三天后,白甜的情况总算稳定下来,白筝这才抽出时间来处理苏难的事,报警当天警察就找过她,白筝实话实说,一问三不知。

    她找到了医生,想要了解一下情况,确切来讲,她想知道苏难有没有被救活。

    杨天淮翻开病历,最先问的是她与苏难的关系。

    “我不认识他。”白筝说,“是在来医院的路上遇到的,医生,他好像受了很重的伤,他还能活吗?”

    杨天淮说:“情况不乐观,能不能脱离危险还得再作观察。”

    白筝问:“我能看看他吗?”

    “目前不能。”

    知道苏难还在重症病房里,白筝第一时间里想到了医疗费用:“警察联系上他的家人了吗?他的手术费……”

    杨天淮微微一笑:“他不是本地人,目前还没联系上他的家人,不过你放心,有人给他先垫了。”

    白筝以为是警察那边垫付的,于是没再多问,鉴于对病人的隐私保护,杨天淮只言未提苏难的具体伤情。

    又过了几天,苏难终于从重症房转移到了普通房,白筝知道这个消息后稍微放了心,知道人救回来后,她也就没再多关注这件事。

    直到某天,她正打饭返回,忽被一阵喧哗给吸引了注意力——

    两个保安在不远处的医疗手术专用电梯处紧急疏散人流,很快,电梯门打开,一辆手术推车急匆而出,推车旁边的杨天淮神色严峻,身上的白大褂被血泼了一大片。

    白筝被惊在了原地,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躺在推车上已经昏厥过去的人正是苏难!

    白筝守在了抢救室外,足足过了漫长的六个多钟,天色渐黑,手术室顶部的红灯总算是熄了,杨天淮一脸疲色,苏难则再一次进了重症病房。

    苏难与白筝的第一次正式见面,他对她说了声——谢谢。

    他侧趴在床上,脑袋与腰腹缠着绷带,尤其是后腰,缠了一圈又一圈厚厚的绷带,他动不了,身体几乎是僵麻一片,他就是想动也不行,因为他的四肢被约束带给绑住了。

    眼前的男孩皮青脸肿,瘦如纸片,脆弱疲惫,就算是事出有因,也不该一直把人绑着,特别是当他因伤口疼得浑身发颤时,白筝更是不忍。

    恰好杨天淮过来换药,白筝恳求他给苏难松绑。

    杨天淮先是把输液瓶给换了,才俯身去跟苏难说话:“那你得跟我保证。”

    苏难抿紧干涩起皮的唇,眼皮委顿地耷拉着,他不肯开口,杨天淮就不松绑。

    换药时,杨天淮放下了隔离帘,阻断了外面所有好奇目光。

    尽管杨天淮的动作已经放得很轻了,在给腰间两条深沟般的伤口做清理时,苏难还是疼得不行,他咬紧牙,把脸埋进了枕头里,被约束住的手紧紧地攥紧了床单。

    “忍忍,很快。”杨天淮嗓音温柔。

    重新换上干净的绷带,杨天淮伸手去褪苏难的裤子,他迅速挣了下,被杨天淮按住了大腿。

    “别动,小心伤口又裂开了。”

    苏难的喘息明显加急,杨天淮轻声安抚:“别怕,我是医生,要上药才能好得更快。”

    大腿刚被掰开,杨天淮就听到了苏难的小声呜咽,他没喊疼,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上完药,白色的枕头已经被洇湿了一大片。

    医生善解人意,他给苏难留了空间,临走前还特意交代守在外面的白筝,等苏难的情绪渐缓,她才将隔离帘收起。

    床上的男孩紧闭着眼,湿润的眼角还夹着泪珠,他睡着了,通红的鼻子还时不时地抽动,着实可怜。

    白筝抻长脖子偷偷望了眼他的后腰,轻手轻脚地拖来被子给他盖上,她看着男孩瘦削得没剩什么肉的脸,至今无法接受他所遭受的那些事。

    虐待,口口,抛车,摘肾,这得是有多大的仇恨才能对这么一个才十七八岁的男孩痛下狠手啊!

    白筝只听杨天淮这么一说,她都痛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何况当事人?

    所以,苏难才会在清醒过来的当天,徒手将刚缝合不久的伤口扯裂!若不是发现得及时,恐怕他已经血枯而亡。

    白筝不敢想,他当时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想要“自我了断”。

    警察来了三次,苏难却始终缄口不语,他泪流不止,仿佛无法控制泪腺,警察一无所获,渐渐的也就没再来,而苏难的家人也始终联系不上。

    他孤身一人,身心受到重创,凄惨地躺在异地的某个医院的病床上。

    幸运的是,还有白筝这么一个好心人给他送口饭吃,每次从白筝手里接过饭盒,苏难总会小声地跟她道一句谢,然后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勺饭,只是吃着吃着,总有眼泪吧嗒一声掉下来。

    除了问名字,其他的关于苏难的事白筝不敢多言一句,杨天淮跟她说过,苏难有ptsd的表现,他需要心理疏导,所以白筝暂时不敢去刺激他。

    只是,没等白筝联系好心理医生,苏难再次被推进了手术室。

    那天同样是个雨天。

    为了给白甜治病,白筝需要在淮市安置下来,她前脚刚租完房,杨天淮的电话后脚就打了过来。

    来到医院时,杨天淮刚好从病房里出来,白筝往里面望了眼,苏难还躺在床上没动,杨天淮把她叫到一边,跟她说了苏难家里的事。

    白筝眼睛一亮:“找着他的家人了?”

    杨天淮却神色有异。

    白筝忍不住担心起来:“难道……他是孤儿?”

    “不是。”杨天淮叹了一声,“警察找到了他的父亲,可是……”

    也许,连外人都觉得那些话过于残忍,杨天淮敛了柔色,神色略显沉郁,他说:“他的父亲扬言已经跟苏难断绝了关系,他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

    白筝简直难以置信,却还不肯死心:“那他的母亲呢?也不管他了吗?”

    杨天淮暗叹:“父母离异,只有后母。”

    白筝哑口无言,亲生父亲尚且不管不顾,更何况……可是,不管苏难犯了什么错,他一个孩子,断绝关系这种话怎么可以这么轻易说出口,退一万步,就算他真的做错了什么,现在他出了事,正是需要亲人在身边陪伴的时候,再怎么说也不能置之不理啊。

    “他的父亲……知道苏难的情况吗?”白筝斟酌着,问得有些艰难,“他知道苏难被……他的情况不好,当真就不肯过来吗?有什么矛盾不可以等他好了再……”

    杨天淮很轻的摇了下头:“大概率是不可能了。”

    白筝:“……”

    为人父母,怎可这般绝情?

    作为母亲,白筝实在理解不了苏难父亲的做法,那是他的孩子,辛苦养育成人的孩子,活生生的一个人啊,为什么可以这么冷漠?

    白筝心怀侥幸,她从杨天淮那里拿到了苏父的电话号码,试图说服对方,刚想好措辞,苏父却直接拒接,白筝再打过去,那边直接关机了。

    白筝受到了很沉重的打击,看着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萎靡不振的男孩,她为苏父的绝决而愤怒,也对自己的无计可施而气馁,同时,她也替苏难感到难过。

    他可该怎么办啊?

    苏难很消沉,大多时候眼圈都是红的,他不愿跟白筝交流,紧闭着的泛白嘴唇一直在轻颤,就连白筝带过来的饭都不肯吃,他在竭尽全力地克制,努力支撑着什么,可是没成功。

    他太压抑了,再这么憋下去怕是会出大问题,白筝去找杨天淮,商榷给他找个心理医生,杨天淮认识的人多,这方面他比白筝有经验。

    偏偏苏难就在这个关口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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