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我们去看医生,好么?
俞项不过去了一趟厨房,嘱咐着让其乖乖等在房间里的人已经跑到了沙发上。
苏难已经数好了药,俞项把水杯递过去时,已经有两颗胶囊被苏难生吞了,他一次只吞一颗,吞一颗就喝一口水,冷静且有序。
俞项却愈发担心他,他就坐在旁侧的沙发上盯着苏难吃药,中午他出门时苏难的状态明明还挺好,任谁都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
怪他,他不该这么晚才回来,是他大意了。
“我吃完了。”苏难放下杯子,对俞项笑了下,“你别担心,我就是不小心睡着了做了个噩梦。”
梦里他被扔进了大海里生生溺亡,实际上是因为他滑入浴池无法呼吸,现实中的遭遇才会呈现在梦里,可他没死啊,俞项及时把他救了回来。
所以苏难觉得还挺幸运的。
“我以后不在浴缸里泡澡了。”苏难给俞项做了保证,又低声跟他道歉,“对不起啊,都是我的错,是不是吓到你了?”
男人黑眸深沉,脸色跟苏难一样难看。
“对不起,你别生气,真的不会有下一次了。”苏难隐去笑容,沉默了一会,再次提起嘴角,“是不是还没吃饭?对了,你的员工怎么样了?”
俞项道:“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这样啊,那苏难就放心了。
他想到了赵意跟谢铭的事,刚要提一嘴,想想又算了,他答应赵意不告诉俞项的,于是起身走进厨房,准备把饭菜给热一下。
也许是因为吃多了药的关系,闻着汤的味道苏难有些反胃,他今天其实不应该再吃药的,可是没办法,俞项在家,他必须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肯定把人吓得够呛。
苏难回想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深知自己的表现实在是太差劲了,他真的很没用,好不容易才跟俞项和好,偏偏总被他看到那个最糟糕的自己。
还有那双想致他于死地的手,和再次出现在卧室门口的那个可怕身影一样,它们是幻觉没错,苏难暂时无法消除,但他必须尽快克服。
他心里想着,等俞项晚点睡着了,他得再吃多几片药。
两人和好的第一个晚上,气氛比想像中的还要压抑,俞项的心情很差,苏难也好不到哪去,他占据着一侧的沙发角,黯然神伤。
电脑传出的打斗声响不过是为了给静寂的空间添加点动静,电影的播放内容苏难一点都没有看进去,脑袋磕在沙发上,人却失神了许久。
俞项洗过澡,拿了份资料在看。
他没打扰苏难,尽管他的动作已经放轻,纸张翻动时的细微声响还是将苏难的注意力给拉回了。
他的身体没动,只转着两颗眼珠子把目光放在俞项……和那几张纸上,苏难有些呆滞,神情微微透着疑惑——俞项在看什么?
那是一份调查报告,每一页的左上角都贴附着一张两寸大的人像照片,下面是对应的职业,家庭信息,过往经历以及目前的居住地址。
资料很详细,连当事人过去有过几段感情,现时是否单身,甚至是是否有过暴力行为或者倾向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俞项一一看过,却无法从中抓取出任何蛛丝马迹,他们看起来都很普通,日常生活跟社会行为再正常不过,就算是使用排除法,一一剔除后连一个稍带嫌疑的怀疑对像都没有。
所以俞项不得不生疑,或许是查漏了?
他刚想打电话给赵意,又想到那人已经辞职,只能作罢。
其实,若想更快获取到最确准的信息,询问苏难是最直接方便的途径,毕竟这些人都是他的前男友,哪怕只有短暂的两天,苏难对他们多少是了解的,熟悉的。
稍作思考,俞项抬眼去看沙发角,不料正好跟苏难对上了视线,他依旧只转动着两颗眼珠子,缓慢将目光移回到电脑上。
他这副模样,俞项哪敢去刺激,他收起这些资料,只能另做打算。
关好门窗,俞项回到沙发,说:“该睡觉了。”
苏难小声道:“你先去睡,我想再看一会。”
俞项扫了眼屏幕。
电影的播放进度条所剩无已,于是他干脆坐下,挨着苏难一起看这部索然无味的电影。
仅过了两秒,苏难就推了推他:“你先去睡,我……我很快。”
“我等你。”
“不,你别等。”苏难很固执,再次跟他保证,“我会很快的,好不好?”
不明原因,但俞项最后同意了,确认他进了卧室后,苏难偷偷摸来安眠药,想了想,又多加了三颗胶囊。
熬到电影播放完毕,苏难磨蹭着上了床,等他躺下,旁边伸过来一条胳膊给他当枕头,顺便将他卷进怀里搂着。
耳边是俞项平稳的呼吸声,苏难放松身体,缓缓闭上眼睛,内心不断地祈祷着能快点入睡,最好一睁眼就能到明儿天亮。
“苏难。”
“嗯?”
俞项问:“睡不着?”
还未睁眼,嘴唇被轻啄了下,苏难抬起头,借着微弱的灯光去看枕边人,两人眼底均无睡意。
距离药效上来还有一段时间,苏难却撒谎了:“我很困了,一会就睡,眼睛疼……”
刚说完,温热的掌心便盖住了眼睛,俞项很轻柔地抚了下:“好点没?”
苏难点了点头,被温暖宽阔的身体怀抱着的确让他踏实了许多,他其实很倦了,可短时间内是睡不着的,而且还不可以让俞项察觉出来。
所以他把呼吸尽量放缓放轻,佯装出一副看起来已经渐渐沉入梦乡的样子。
忽然——
俞项叫了他一声:“苏难。”
还是没办法假装,也怕早被看穿,所以苏难还是应了:“怎么了?”
等了半晌没回应,他也不敢追问,只能安安静静地继续调整呼吸酝酿着不多的睡意。
过了片刻,俞项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难闭着眼,只摇了摇头,俞项把他搂得更紧,那只手移到他的脑后摸了摸,紧跟着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
他听到俞项说:“我们去看医生,好么?”
苏难睁开眼,显得很困惑。
“我们让医生看一下,不用很久的。”俞项的声音变得很轻,怕惊扰到什么,也许他是有些犹豫的,但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终究还是提出来了,“这位医生在业内的口碑很好,经他之手治愈的成功案例有很多,或许他可以帮到我们。”
苏难隐约猜到了,可还是不死心:“谁?”
俞项说了个名字,足于让苏难浑身发凉,如他所料,对方正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心理专家,听说他目前暂居在城南北区,不知真假。
“苏难。”俞项轻叹。
“不去。”苏难推开俞项,翻转半个身体背对着他,态度倏地强硬起来,“我没病,我不需要看医生,我有按时吃药,我很快就可以跟以前一样了……你觉得我有病是吗?”
这个问题叫俞项怎么回答?
“你相信我,我真的没事,明天开始我会加强身体锻炼的,你不用担心我。”苏难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想要说服俞项放弃,同时也是在说服自己,“明天起来我就好了,你看着吧,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俞项没再说话,搂着苏难的那条胳膊很松弛,藏在苏难身后的一张脸却隐忍痛苦,他想过强硬一点,就是拖着扛着也要把人带过去,可是这样有用吗?
苏难太固守已见了,万一他生了逆反生理,偷偷跑掉了该怎么办?
上次一跑就是十年,他们哪有那么多十年?就是一年,一个月,一天,俞项也不敢去睹,所以只能妥协,走一步是一步。
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一个万全的办法。
凌晨三点半,苏难的药再次失效,眼球充血酸胀,生理性的泪水不断地沿着眼角缓缓流下,无声洇进枕头里。
牙关被死死地咬紧了,苏难丝毫不敢松口,因为一旦松开,他的牙齿一定会不受控地上下打颤,最终结果就是会吵醒身边的人,将自己的“病情”暴露无遗。
可他怕得要死!
那个人!那个黑色的阴影!他就站在床边,距离苏难不过五步远!
他无法闭眼,怕一闭上那人就会扑过来将他再次捆绑,可是直视那个身影苏难的恐惧只会加剧,那人带着一脸狰狞邪笑,手里似乎还握着把尖刀,他在伺机而动,只等苏难放松警惕给予他致命的一击。
指甲狠命地掐着大腿,那块皮肉已经淤肿发紫,苏难却还在继续施加压力,凭着这股劲,他与那个恶人僵持了半夜。
直到东方泛白,黑影消匿,苏难才脱力般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床上只余苏难一人,他撑起沉重的身体,摸来手机一看,居然只睡了四个小时,掀开被子,苏难下了床。
厨房的灶火燃着,上面架着的砂锅正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着热气,排骨粥香隐隐飘了出来,窗口边,俞项正在打电话。
听不确切,不像是谈公事的口吻,于是苏难赤着脚悄声上前,躲在厨房门边偷听对方的电话内容。
“我知道,现在还不行……我这边出了点问题,需要点时间。”
苏难正思忖着那个“问题”是什么,就听到俞项提到了自己。
“我会尽快安排的,苏难他……我不确定他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等时机成熟,我会好好跟他说的……”
后面的声音有些低,苏难听不清,但这不妨碍他想像力的发挥,一定是那个心理医生的事,他明确拒绝了,可俞项仍然没有放弃。
他就是认定自己有病!
苏难往后退开,他开始胡思乱想,越想越难堪,越想越绝望。
心事太重,晃着晃着就不小心撞上了坚硬的桌角,疼痛让他闷哼出声,与此同时,厨房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俞项匆忙挂断电话,看到蹲在地上的苏难,心下刹时一紧:“苏难,怎么了?”
看他捂着小腿肚,俞项二话不说就来撩他的裤管,苏难想挡,没成功。
那里已经发青,按压时会有痛感,好在不是很严重。
“怎么不看着点路?”
“没事,撞一下而已,不疼。”
苏难着急着要放下裤管,却没能得逞,他的腿本来就有毛病,就算只是一个磕碰,俞项也很上心。
他抓住苏难的小腿,指腹抚上去轻按,因为睡裤本就宽松的关系,被捋过膝的裤管便往大腿处滑落一截,俞项眼尖,瞬时就看到了那一大块掐伤严重的淤肿。
如果没记错,在他把苏难从浴室里抱出来时,那个地方明明光滑一片。
“明天就消了。”
苏难没察觉到俞项的神色变化,径自将裤管放下,他站了起来,望了眼厨房,说:“好像闻到糊味了。”
俞项跟着起身,沉默着转进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