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要怎么样才可以杀了他?
“算你有自知之明。”谢铭道。
“可我一刻都忍不了等不了,你不是急着要回家娶老婆吗?这样吧,我一会就给我哥打电话,让他今晚就把你的工资给结了,你也可以早点回去,我不想害你被相亲对象抱怨,万一你这姻缘不小心断了,搞不好还得怪到我头上来。”
越说越过份,赵意心脏一阵抽痛,感觉有些喘不上气来。
“小铭,你别这么说。”赵意哽了下,“我是自愿照顾你的,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辞职回去……”
赵意眼角泛湿,他借由扶眼镜的动作偷偷掩饰,那已经肿起来的手背恰好正对着谢铭,这让他不禁想起前不久的一幕。
其实谢铭心里很清楚,赵意那一扑完完全全是下意识的动作,他担心那锅汤会烫到自己,即使自己会受伤,却还是义无反顾地伸出了手。
赵意蠢笨,可也是因为他才蠢笨。
可谢铭就是生气。
他知道赵意对他好,自从父母去世,除了俞项,赵意是唯一真心对他且不索求回报的人,可那又如何?
这样的一个人,到头来还是要走,为了一个乡下女人,甘愿断了自己的前程。
他对他好又怎样?心甘情愿又怎样?用不了多久,或许是明天,这个人的好就不再属于自己。
拍拍屁股就走,他凭什么要好言相待,在谢铭这里,这属于变相的“抛弃”,他无法释怀,也无法原谅。
所以,不如伤害。
刻骨一点,往后想起才没那么容易忘记,谢铭要赵意一想到他就疼,就悔。
为达目的,狠点也不是不行。
谢铭说:“有件事其实我挺好奇……”
赵意抬头,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赵哥,咱俩好歹睡过,你那对象要是知道了会怎么看你?你被我得那么,对着女人还得起来吗?
晴天霹雳似的。
谢铭的话宛如一把刀子在割他的血肉,疼得赵意差点站不稳,他抓住了扶手,脸色苍白无血。
谢铭这狗东西,伤人无下限。
既然知道睡过,即便再讨厌,也不该说这样的话啊!
“我挺担心你的,你当时都被我干晕过去了,这身体素质看起来也不怎样,到时洞房花烛夜,对着那个女人,你提得起枪吗?”
赵意的心在滴血。
面对谢铭恶劣至极的讥讽和伤害,他只好不停地安慰自己——没关系的,这一切很快就结束,再忍忍,以后就看不到谢铭了,趁现在还有机会再看多两眼。
不就几句难听话么?没事,由着他骂。
好不容易缓过来,赵意极其勉强才扯出一个几乎没有弧度的笑,说:“你别担心我,我各项功能正常着呢,那我先走了啊。”
大门掩上,隔断了谢铭几近喷火的凝视,赵意挺直的脊背刚弯下,蓦地对上苏难一言难尽的目光。
“苏、苏先生?”赵意慌张无措,同时又感到尴尬无比。
与谢铭相反,苏难一向体贴且尊重他人,特别是一直勤勤恳恳的打工人赵意。
为顾及对方的尊严,他本想假装没听到那些争执,可谢铭太混账,让人义愤难平,他作为旁观者都难以接受,更何况当事人?
赵意得多难受啊!
“谢铭太过份了。”苏难替赵意不值。
赵意叹了声,笑得比哭还要难看:“苏先生,别跟老板说,拜托了。”
“你……”
“我明天有可能不来了。”
赵意的样子看起来也不知是遗憾多点还是伤心多点。
“小铭这么讨厌我,我来了也只是找虐,苏先生,我明天会给他找个护工,他要不喜欢,麻烦您联系老板再给他找找别的,以后我不在了,万一有什么紧要事,麻烦您多担待些。”
苏难大受震撼,一个大胆的猜测瞬涌而出:“你喜欢谢铭?”
赵意并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可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来,他是喜欢的,非常,非常喜欢。
苏难站在阳台边,目送赵意的车子离开,这一去,恐怕没有再相见的可能。
对门谢铭在赵意离开后好像还摔过椅子,他生气,发火,对其怀有爱意的人不计后果地伤害,让身边的人失望,寒心。
但愿谢铭不会后悔。
—
傍晚后又开始下雨,这雨下得不是时候,让人心生厌烦。
苏难还没吃饭,他想等俞项回来后一块吃,当时针指向数字九,那人却还没回来。
对门在八点时就有了动静,苏难听着声音,好像是赵意请的护工。
谢铭挪过来开门时嘴里还骂骂咧咧的,门一开就没了声响,等对方说明来意,谢铭就跟一个哑巴一样,反正苏难没再听他说过话。
等多半个小时,苏难正想给俞项发信息问下情况,恰好俞项的电话就过来了,兴高采烈地接听,挂断时却只剩失落。
俞项说,他们公司的两名员工在跟客户谈完生意返回的途中出了车祸,伤情严重,为安抚员工及家人的情绪,他得晚点才能回。
多余的话不宜多说,苏难只让他开车注意点。
挂断电话,他随便弄了点吃的填饱肚子,然后把自己泡进了热腾腾的浴缸里。
水很烫,刚躺进去很刺皮肤,适应后浑身的骨头都舒展开来,连毛孔都在叫嚣着舒服,苏难打开浴缸的按摩功能,摊着四肢放松下来。
皮肤在水流的强效循环下有效地褪去了疲酸感,加上浴池里还滴了含有安定香薰精油的缘故,苏难竟不知不觉地闭眼睡了过去。
可怜的是,无法摆脱的噩梦再次找上了他。
苏难仍然醒不过来。
还是一样狭窄黑暗的空间,一样勒进皮肉的捆绑,一样无止镜的撞击和折磨,拉开布满划痕的破旧车门,几近昏厥的破烂少年被无情地掷扔出来。
雷电划破天穹,暴雨倾泄而下,身下却不再是熟悉的泥泞小道,苏难睁开眼,冰冷汹涌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身下竟是漫无边际,似无底深渊的大海!
这一次,苏难没有坐以待毙,可是不管他怎么挣扎自救,他的身体还是不可抑止地往更深处沉去,他依旧难逃一死……
浴缸的水流循环跳到了三档,水势愈发湍急,苏难整个人滑落浴缸底部,在口鼻被水流堵住的同时,他紧闭的眼皮颤了几下,手臂挥动着开始挣扎起来。
可刚探出水面,有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头发,下一秒,苏难被重新按进水里!
那只手力大无穷,苏难无法撼动分毫。
他的脑袋被完完全全地按死在水面下,咕噜咕噜的密集气泡接连冒出,嘴巴一张,水便灌了进去,几声模糊不清的求救声被闷在了水里,水面上只余两条胳膊在拼命扑腾。
水面被大力搅动,水花四溅,翻涌的温水不断地从浴缸里漫出来,溺水所带来的恐怖窒息感让苏难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怖,他拼尽全力,终于吸进一口空气。
“救——!”
再次被擒制,苏难仅剩不多的力气渐渐消失,几秒后,他的脑袋整个沉了进去,就连乌黑的发顶都看不见了……
“哗啦”一声!
“苏难!”
俞项一把将沉底的人攥出水面:“苏难!”
苏难几近昏厥,大量新鲜空气猛然涌入,把干竭的肺挤压出剧烈的疼痛感。
“咳咳咳……!”
苏难咳得整张脸都涨红起来,气还没喘均,在看清面前人那张熟悉的脸后,他猛地扑进俞项怀里,又惊又惧地发着抖,嘴里不停地急促地念着什么。
“别怕,没事了,我在这里,没事了。”
俞项不停地安慰着苏难,嘴上说着不怕,其实内心怕极了,一推门看到心爱的人差点被溺死,任谁恐怕都没办法保持冷静。
俞项根本无法想像,如果他再晚几分钟回来,如果……强烈的后怕依然盘踞在心头,这种惊悸怕是一辈子都没办法忘掉。
“是他,一定是他!他还在这里……我看到他了,我看到他了……”苏难死死抓住俞项的衣服,不停转动的眼珠子满透的全是绝望跟惊慌,“我该怎么办?要怎么办啊?要怎么样才可以杀了他?到底要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苏难,抬头看着我,这里没有别人……对不起宝贝,我应该早点回来的,对不起,你别怕。”俞项捧着苏难的脸,替他抹掉还在不断淌滴的水珠,“张嘴,慢慢吸气,对,慢一点,别怕,我在这里……”
他环过一条胳膊,搂紧苏难一直打颤的身体,另一只手把一侧的浴巾拿过,抖开,盖住苏难光裸的后背。
他没办法将他整个身体包起来,因为苏难抱他抱得太紧了,俞项也不敢使力去拉扯,只能隔着浴巾托住臀部将人抱起来。
偏头还在苏难耳边不停地温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我回来了……”
抱着人出了浴室,俞项往卧室走去。
他打开衣柜给苏难找衣服,还没开口哄,身上的人忽然颤抖得更加剧烈,四肢将俞项缠得更紧,同时身体的肌肉也跟着绷紧起来,而原本靠在他肩上的脸更是猛地扎进他的胸膛,那神情仿佛是看到了什么让他异常恐惧的东西。
俞项微微侧身看向卧室门口,又往四周迅速巡视一圈——什么都没有,一切如常。
他沉吟片刻,轻轻拍了拍苏难的背,说:“我们先穿衣服好吗?别着凉了。”
苏难恍若未闻,低声啜泣。
俞项叹了一声,抬手去捏他的后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到底要怎么做才可以将他内心的阴影彻底消除。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难终于抬头,声若蚊蝇:“我该吃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