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他被扔下车
很晚了,俞项还没回来。
苏难守在阳台边,失魂般看着小区门口,好长时间过去,仍然不见黑色suv的影子。
后来下起了雨,雨声渐大,寒凉的雨水扑面而来,苏难只好退回到沙发上,他想给俞项打电话,却迟迟没有按下拨号键。
俞项已经摆明了态度,他要的是苏难的坦白,他给了他做决定的时间。
中间赵意来送过一次饭,苏难满怀期待地朝他身后望了一眼,最后只能黯然地收回视线。
赵意的衬衫湿了大半,他给苏难送来了热腾腾的粥,配了几样爽口小菜,按俞项的叮嘱,他得看着苏难吃完才可以走。
于是赵意在一侧的沙发坐下,随手抽了本杂志看,心思却完全不在杂志上,他时不时地瞄一眼苏难,暗暗思索着什么。
他看出来了苏难心情极差,又结合他家老板那张冷峻的臭脸和冰霜似的口气,不难推断出这对夫夫是生了矛盾,可他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缘由。
他家老板明明刚出差回来,苏难前两天还盼夫心切,怎么说变就变?
问他是不敢问的,赵意仔细观察苏难的表情变化,一会他还得跟俞项报告。
等苏难吃完,赵意才起身准备告辞:“苏先生,那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苏难欲言又止,赵意特地等了等,最后还是他先开了口:“苏先生,你有什么话想让我带给老板?”
苏难疑惑地看着他。
“老板留了话,他说‘什么时候打算说他就什么时候回来’。”赵意知道这话颇有深意,不免有些担心苏难,“苏先生,你跟老板怎么了?”
苏难喉咙发涩,疲惫地垂着头。
赵意见他神情落寞,禁不住生了恻隐之心,还没出小区,他就赶紧联系上了俞项,把苏难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
过了片刻,听到俞项问了一句:“有没有哭?”
赵意心道,既然心疼就赶紧回去啊!干什么一直摆谱!他也想早点回家休息好不好?!
“哭了老板。”赵意叹气道,“就吃了半碗粥,一直搁沙发上坐着呢,别提有多可怜了,老板,我觉得你还是快点……喂,老板?”
这天晚上,苏难没能等到俞项,第二天,第三天,俞项仍旧没回来,苏难越来越恐慌,止不住的恐惧如潮水般上涌。
如果他一直保持沉默,俞项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苏难试过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可是没用,秘密被捅破的后果他实在无法承受,时间仿佛停滞不前,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赵意每天都会过来给他送餐,他眼瞧着苏难越来越憔悴,神情越来越恍惚,他是真替他家老板着急,明明就很挂念担心,为什么非得搞得这么僵。
一天下来都不知道看了多少回手机,怎么就不能先低头服个软?
别扭!差劲!矫情!
赵意看不下去了,他才不要一直夹在这两人中间受折磨,两男人谈对象,就该痛快!
赵意一回公司就直奔俞项办公室,对方看见他的瞬间 ,面上分明闪过一丝焦急,偏偏要摆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赵意沉住气,立在一旁耐心地等他签字。
反正那位是他老婆,赵意才不急。
俞项终于搁笔,问得随意:“吃饭了没?”
“谢谢老板的关心,吃过了。”
俞项:“……”
赵意觑了眼他的脸色,把故意拉偏的话正了回来:“苏先生胃口奇差,我数过了,只吃了五口,肉跟菜是一点没沾。”
这话夸大了,但在赵意眼中,半碗的量不值一提,跟几口没多大区别。
见俞项沉默,赵意把手机里的照片调出来给他看,压低声音说:“苏先生的精神状况很不好,我观察过了,他一直想给你打电话来着……您真的不回去瞧瞧?”
照片上,苏难衣着单薄,他孤立在阳台角,垂着眼睑定定望着楼下某个方向,雨水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也沾了一些在他的脸上,看起来就像泪痕。
只看照片,都看得出来人清减了许多。
俞项夺过手机,目光沉沉地盯住了照片,拇指很轻地在屏幕上苏难的脸抹了下,动作那般怜惜。
何必呢?赵意暗自叹息。
这张照片,还是赵意磨破了嘴皮子苏难才同意拍的,他很想俞项回家,又不愿在赵意前面泄露。
赵意决定再添把火:“老板,你还是回去看看吧,苏先生这两天一直没睡好,那双眼睛尽是血丝,我劝不了,他只听你的话,哎呀,我看天气预报了,今晚有一场大暴雨,还是回了吧。”
赵意太聒噪,俞项心烦意乱,不耐地把人打发走,赵意刚走两步,又被叫了回来。
“老板?”
“手机拿来。”
“哦哦哦。”
赵意不明就里,眼睁睁地看着俞项把那张照片发送到他自己的手机上,赵意露出一抹了然于心的坏笑,正悄兮兮地诽谤着,下一瞬便见俞项将那张照片删除了。
赵意:“……”
俞项还了手机,语气平静:“有意见?”
赵意在心里骂了声,面上还是笑嘻嘻的:“没啥,我去干活了,早点回去啊老板。”
赵意口中失眠的那个人早早便上了床。
暴雨如期而至,雷电交织,狂风肆虐,苏难锁好门窗,裹着被子双眼紧闭,他的呼吸急促,眼皮连同睫毛一直在不停地颤动。
他陷入紊乱惊悸的梦魇中。
雨水倾盆,苏难整个人被浇湿得彻底。
他摔过一次,手上的蛋糕没拎好跟着被甩了出去,精致漂亮的蛋糕摔成了泥,从中间裂开来,像苏难苦等不得的那颗心脏,即使如此,他也不舍得扔。
拖着沉重疲软的身体回家,苏难推开门,灯光大亮,他喜出望外,一定是俞项回来了!
那个泥般的蛋糕此刻看来也不是很糟糕,苏难高兴起来,他跑进浴室把自己清洗干净,换上俞项给他买的大牌t恤。
那件衣服很贵,摸起来很舒服,苏难珍藏了许久都不舍得穿。
身后,悄无声息地贴上一具高大强壮的躯体。
苏难绽出笑容,还没回头就被一条黑绸缎给蒙上了眼,他疑声叫了对方的名字,没得到回应,男人抱住了他,手沿着被掀开的上衣下摆摸了进来。
力道强劲,不过几秒,苏难就被摸红摸热,那手经过的皮肤像火烧。
苏难被抱上了床,他抓紧身下的枕头,脸红得要滴出血来,他既期待又兴奋,紧张之余竭力将身体放松。
他想跟心爱的人想了许久。
苏难想看看他,刚扭过头就被按着脸压了回去,他伸手过去,却摸到了一些别的东西,长的,硬的,带着凉意的奇怪物什,零零散散的,还有好些杂物。
他想扯下眼睛的布条探个究竟,身后有什么东西强硬地抵了上来,苏难惊叫出声,两条胳膊被抓住扣紧在身后,他的上身被迫抬了起来,一股强烈的不安从心底油然而生。
不对劲。
挣扎间,黑锻带终于掉落,苏难迅速扭头,明亮的灯光忽然闪烁不停,他劲一松,骤然被拉扯着往后跌坠。
像从悬崖处深坠般,悬空感强袭而来,他慌张地想要抓住些什么,周围却空荡得可怕,蓦地,苏难终于踩到了实处,他心一横,闭眼咬牙坐了下去。
“嘶”的一声,尤如布匹被撕裂般,苏难惊恐地瞪大了眼,紧跟着传来尖锐、剧烈的刺痛,他连痛呼声都发不出来,直直栽落在地。
酒店的房间倾刻间天旋地转,目所能及的所有景象分崩离析。
画面一转,苏难置身狭窄污臭的空间。
外面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树木被压折了腰,豆大的雨噼里哗啦地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响亮恐怖的声音。
车里车外,皆为地狱。
急涌的眼泪模糊了苏难的视线,被松紧带捆绑住的手臂青筋暴起,指节用力到泛白,皮制的汽车坐垫被硬生生地抠烂,脑袋一下一下地撞击在冷硬的车门上,发出有节奏的“哐啷”声。
嘴角被打裂,口腔内满是铁锈味,苏难咬破了舌尖,有更多的血流了出来。
他好疼啊。
身体被硬生生地扯裂开,疼得几乎窒息。
施暴者终于停了下来。
他喘着粗气抓起苏难后脑勺的头发,将他惨白的脸转了过来,手背用力地在毫无血色的脸上抽打了几下,男人桀桀怪笑两声,撒手甩下苏难的脑袋。
他没打算放过气息奄奄的可怜男孩。
锋利的刀高高举起——对着脊椎一刀下去,不死也得残废。
男人的眼睛里闪现出凶光,脸上浮出恶毒的狞笑,他按住身下人,刀尖挟裹着杀气迅猛地刺了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苏难拼尽全力往旁边倾了一下身体,刀刺偏了,却也深入皮肉,苏难从喉咙里咳出血来,身体痉挛颤动一瞬便软了下去。
本该晕死过去的,但天不遂人愿,苏难的意识是从未有过的清醒,腥热粘稠的液体急速流失,带走仅剩不多的体温,生命力也在渐渐流逝。
他被扔下车,如同一块用过便弃的破布,毫无尊严与体面。
大雨如注,天黑沉得像要塌下来,苏难衣衫不整地躺在泥水里,脸被雨水冲刷出一种死白,他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半睁着眼等待死亡的到来。
这是一条偏僻小道,这种天气,不会有人路过,更无人救他。
一道闪光划破天际,苏难缓缓闭上眼,不远处射来一束亮光,出租车以极快的速度朝他驶来,冲破雨幕,对着他残破的身体碾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