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找到你
实际上，钱周明白李之语的意思，当了二十年的npc，总不可能连她在暗示什么都不懂。
他本该答应下来，这种毫无情调的回答会为他本就不平坦的感情路上再添坎坷，如果他说的是一句合李之语心意的话，他们说不定今天晚上就能确定关系。
但钱周突然就不想这样继续下去了。在原来的剧本里头，他们谈了两年的恋爱，最后是因为性格不合分的手，李之语对灵魂伴侣的高度要求也是他们分手的理由之一。
既然钱周已经知道他们不合适，又何必浪费一个女孩两年的青春？
雁衡和他并肩走着，或许是因为吃得太撑，步子都放得慢了。钱周便调整了脚步，权当是饭后散步。
“你来这边的原因是什么？可以说吗？”钱周突然问。
“可以，”雁衡看一眼钱周，没有问他为什么突然对这件事感兴趣，“武林盟主给自己的女儿办了个比武招亲，我赢了，他硬要把女儿嫁给我，我不愿意，就有一个奇怪的东西说了一些奇怪的话，让我在这里找一个人，就把我送到了这里。”
“找一个人？谁，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因为已经找到了。”
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钱周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找到了？”
“嗯，”雁衡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钱周，“你。”
“……下次说话注意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情话。要我干什么？”
“跟我回去。”
“蛤？”钱周掏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去？你把我带回去有什么用？按着你的头和新娘拜天地？”
“不是。作为代嫁新娘，和我——啊。”
钱周在雁衡后脑勺扇了一巴掌。
“玩笑不能随便乱开，”钱周捏着雁衡的后颈皮，压着他往回走，“尤其是不能对女生说这种话，这叫耍流氓。”
雁衡扑腾两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屈服于钱周的淫威，最终选择了闭口不言。
沉默一阵，钱周觉得雁衡的作风很有问题，问：“你不喜欢人家女孩儿，干嘛去比武招亲？”
“我迷路了，盘缠用完了，以为他们在办武斗比试。那种比试里，最后的赢家有钱拿。”雁衡回答，乖乖巧巧的，倒让钱周觉得他可怜了。
钱周觉得雁衡那个世界的法则属实有些小题大做，不过是不想结婚，怎么就把人小孩赶到另外一个世界来了。
他揉了一把雁衡的脑袋，问：“想家吗？”
雁衡愣了愣，薄唇抿了起来。
“想。”他说。
不知为何，钱周心里泛起一片酸涩。他又揉了揉雁衡的脑袋，在路边的冰淇淋店买了两支甜筒，希望这能给雁衡一些安慰。
“下次参加活动什么的，先看好它到底在干嘛，”钱周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但他忍不住，“别被人骗去传销了。”
“传销是什么？”
“不好的东西。”
雁衡点头：“好，我不会去的。”
周六的时候，钱周久违地接到了于玖的电话。
由于剧本还没回到钱周手里——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在乎有没有剧本了——，他不知道于玖打这通电话来是要干什么。
记忆里，他有一个月都不用见“于玖”，由于两人不是同一个专业，平日里也不怎么见得着面，钱周下一次见到于玖应该是在他和暧昧对象约会时偶遇，对方因为吃醋闹了一阵，这也是他之后心生嫉妒在小巷套头胖揍钱周的开始。
对，不是说别人，就是戴文那傻“哔——”。
“那个，今天晚上我可以去你家吃饭吗？抱歉，我这个月比较拮据……一天晚上就行了，我吃得不多，也不会太打扰的。”对面的男人轻轻地问，用钱周听了十来年的惯常是粗声粗气的嗓音。
哦，来蹭饭。
钱周一时困惑，由于他在这段时间的戏份还挺多，也或许是优秀员工的奖励，剧本贴心地为他解释了这段时间于玖的动向。
“于玖”刚来的那几天对于玖这个人一无所知，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我是谁我在哪儿的懵逼状态，当然也不会记得要去赚钱，打的几份工都因为他旷工太多次被解雇了。
“于玖”前期都靠吃于玖的老本过活，当存款终于见底，身无分文、走投无路的于玖遇见了另一个主角顾亦安。在经历了一系列详细写出来会被封号的纠缠之后，于玖成了顾亦安的包养情人。
总之，钱周在这段复杂的感情里扮演的从来只是一个引发主角之间有嘴就不会产生的毫无意义的矛盾的导火索。
天地可鉴，他从来没想过给自己加戏，就算要有，他也只会当一个知心大哥哥，去劝于玖靠做兼职而不是某种明显违背公序良俗的行当来养活自己。
还有就是，于玖的钱花得有点快。
由于解说是时停的，钱周的心理活动只在一秒之内完成。一秒之后他完美地恢复了状态，好应付接下来的谈话。
“当然，嗨，我们谁跟谁啊，这么久没见，我刚刚想打电话来问你什么时候再过来呢。”钱周声音带笑，豪爽道。
雁衡缩在沙发上看钱周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和对面的人唠嗑，一时分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钱周挂了电话，长长舒了一口气，跑到厨房翻出一支冰棍来降降火气。
雁衡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打转，这让钱周突然意识到，雁衡并不知道于玖的壳子里已经换了人。
他本想着雁衡不会在他的出租屋待太久，可没曾想一待就是半个月，两人的见面已经不可避免了。
要不让雁衡先出去避一避？虽然他脑子不大灵光，但胜在听话，如果钱周让他在十点钟回家，他绝对不会在九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敲响出租屋的门。
钱周趴在沙发靠背上，盯着雁衡头顶的发旋，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行，被骗走了怎么办？他也没有别的什么人可以托付雁衡，更不能让他在外面随便瞎晃。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态已经彻底蜕变为老父亲的钱周叹了口气，决定赌一把。
说不定雁衡这傻小子根本看不出来呢，他和于玖也就相处了那么几天，应该还没熟到这种程度。
他敲了敲雁衡的脑壳，道：“今天晚上于玖要来我们这儿吃，多煮点饭。”
“于玖要来？”雁衡眼睛一亮。
“对……不过，他可能会有点变化。”
“变化？他去做头发了吗？”雁衡指了指电视机屏幕上子供向热血动画主人公的杀马特造型，问。
钱周语塞，半天才道：“就是个性上可能会有些变化，你知道吧，现在的大学生虽然什么都不做，但就是会觉得自己很累。”
雁衡点点头：“知道了。我会多做点菜让他不那么累。”
大可不必，我恨不得他累到休学，这样就一辈子都不用再见到他了。钱周腹诽。
——他忘了，世界上有种flag叫怕什么来什么。
傍晚五点一刻的时候，于玖敲响了钱周家的门。原本他是有钱周家的钥匙的，不过在最后一天晚上还了回去，说是不知道他的身体继承者的人品，东西被偷就不好了。
听到开门声与寒暄声，雁衡从厨房里探出脑袋，想和于玖打个招呼。
而就是这一看，出了大事。
听见锅铲掉在地上的声音时钱周正帮于玖找鞋，他闻声抬头，便见雁衡一脸阴沉地站在厨房门口，周遭黑气几乎化为实质。
大概是气昏了头，雁衡忘了自己和钱周做过的约定，久违地竖起了中指。
“走开——”
雁衡的施法被钱周一拖鞋打断了。
“啊，抱歉抱歉，手滑了，”钱周笑道，前一句话对雁衡，后一句对于玖，“你自己找双鞋穿吧，我去给他擦擦。”
语毕，不等于玖回答，钱周便跨越玄关和厨房那段有半个出租屋远的距离，把脑门上顶着鞋印的雁衡拽进了房间。
钱周把雁衡往床上一推，还不放心地锁上了门。
雁衡倒在床上，双目空洞：“为什么拦我？”
钱周没说话，他指了指房门的方向，用气音说：“你会设隔音屏障吗？”
雁衡伸出食指，只见黄光闪过，周遭安静得让钱周以为自己聋了。
“为什么拦我？”雁衡又问，尚未褪去青涩的嗓音在屏障内回荡。
钱周抽了张面巾纸，把雁衡拉起来，开始给他擦额头上的鞋印。
那只鞋是钱周白天出门买菜时穿过的，没来得及刷，鞋底正正好印在了雁衡那张帅脸上，黑乎乎的一坨。
“你为什么要攻击他？”钱周反问。
“我没有攻击他，”雁衡反驳，一只眼睛因为拂过的面巾纸微阖，“我只是想把他赶走。”
钱周叹了口气，明知故问：“那为什么要赶走他？”
雁衡沉默一阵，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向钱周解释。
“魂魄，”他最后说，“他的魂魄和于玖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