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浪漫屠杀者
“钱周，课外实践来我们组吗？我们还缺一个人。”李之语背着包，冲正收拾东西的钱周道。
钱周边将书本收进书包，边笑道：“好啊。除了你之外还有谁？”
“朱思梦和黄博，”李之语指了指门口，一男一女正愉快地聊着天，见两人望过去，友好地挥挥手，“可以吗？”
“没问题。”钱周道。
剧本的消失没有给钱周带来什么麻烦，或者说，没有带来太大的麻烦。几年下来，他已经习惯了依照剧本按部就班地过活，每天不需要想太多，只要照着剧本说的做就好。他都快忘了，自己也曾在没有剧本的情况下生活了十几年。
没有剧本的这些日子，他才意识到自己对剧本的依赖，那甚至有些过度，以至于他总是做完一件事后下意识做出划开剧本的手势，当然，眼前永远空无一物。
虽然不大方便，但几天下来，钱周意外地发现，全然凭照自己判断来过日子的感觉也还不赖，如果忽略生活与剧本的走向高度重合的话。
李之语会来邀请他一起参加选修课的课外小组实践，这也是原先剧本里有的内容，是两人感情深化的契机。
课外实践要求他们在本市选一处景点写活动报告，为此他们安排了休假时间半日游，地点就选在郊外的一座建了塔的山。
李之语建的四人小群很快就被讨论刷屏，话题从一开始的集合时间地点歪到了当天晚上在哪里吃饭。
钱周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那些热火朝天的消息，抽抽鼻子，一骨碌坐了起来。
他闻着味儿走进厨房，站在一边看雁衡把酿豆腐端上餐桌：“你还会做这个？”
“电视上教了怎么做，冰箱里也有很多豆腐，就学了，”雁衡道，“如果味道好的话，我可以回去给师父和师弟做。”
“哦，合着我只是只小白鼠。”钱周取了两双筷子，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饭。自从雁衡掌握了厨房的控制权，钱周胃口都变好了。
雁衡听不懂他说的小白鼠是什么意思，但直觉钱周应该是觉得自己在拿他试手，说：“我不会给你吃失败品。”
钱周愣了愣，把碗搁在桌上。为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他笑道：“你做出过失败品？”
“有过，都吃掉了，”雁衡认真地点头，“给你吃的都是最漂亮的。”
钱周左手食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半天没说话。他舀了一块酿豆腐塞进嘴里，被烫得直吸气，直到吞下食道还觉得胃里火辣辣的。
“味道不错，”钱周灌了半杯雁衡递过来的冷水，故作镇定，“如果加点儿辣椒就更好了。是一整根的那种，不是辣椒酱。”
雁衡沉默了，虽然他大多数时候都保持沉默，但这次的沉默更加长久。
钱周把这当成一个成功的玩笑，笑着告诉雁衡不辣有辣所没有的滋味，在十分钟内和他一起扫荡完了锅里所有的酿豆腐。
“师妹应该会很喜欢，”雁衡咬着筷子说，“她喜欢吃豆腐。”
什么□□。
钱周的脑子里蹦出这么一句话，随即他便被自己雷得比酿豆腐还要外酥里嫩。
他疯了，居然觉得仙侠加武侠世界里的大男主像个□□。
钱周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是不是有成为泥塑粉的潜质，直到雁衡撩起衣袖准备刷碗，有力的小臂、流畅的肌肉线条和鼓起的青筋打散了他的最后一丝怀疑。
不过是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完美型男主角罢了。钱周松了口气，抚着胸口安慰自己。
紧接着，他便看见雁衡系上那条粉嫩嫩的蕾丝边小围裙，站在水池边开始刷碗。
……冷静，那不过是他趁着超市打折顺来的围裙罢了。
钱周撑着餐桌对自己说了一百遍“他是个能一拳打爆你狗头的无敌男主角”，自认为自己已经做了充足的心理建设。
他揪着雁衡的后领把他提出厨房，扒下他的围裙，宣布：“以后我来洗碗。”
他把围裙揉成团丢到一边，留下雁衡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的背影。
好一份父爱。
反复核对行程之后，四人小组最终定在周三下午前往那座山。
“哎，你这小挂件还挺可爱。”朱思梦冲钱周身后的书包看个不停，笑道。
钱周扭头看了看，那是雁衡前些日子做的布玩偶，硬是要他随身携带。钱周拗不过他，只得挂在了书包上，好让雁衡每天看见他带在身上。
“朋友送的。”钱周言简意赅。
“哦，女朋友？”黄博扬了扬眉毛，揶揄道。
“……是兄弟。”
“好了，我们快点上山去吧，早点拍完照片早点下来。”李之语忙结束了这个话题，推着几人向通往山顶宝塔的小路走。
宝塔不是什么知名的景点，是会被游客忽略，但本地人很熟悉的那类。正是工作日，这座低矮的小山冷清得像座坟墓，一眼望过去全是树，不见一个人影。
四人说笑着爬上了山，黄博曾和于玖选过同一节课，对钱周也有所耳闻，比起其他两个女孩更熟络些。
“这些日子好像没怎么见到他，”黄博好哥俩地勾着钱周的肩膀，像是他们已经是几十年的兄弟，“他谈恋爱去了？”
某种意义上，也没说错。
钱周对这大预言家保持微笑，道：“他学习去了，这两天都没怎么见过。”
“什么卷王。”黄博嘀咕一句，松开钱周，给他的女朋友拎包去了。
钱周把你侬我侬地说说笑笑的一对小情侣甩在身后，和他们保持十几米的距离慢吞吞地走。
这些日子他已经吃够狗粮了，单身狗的胃可不是无底洞啊。
“钱周，你晚上和我们一起吃饭吗？”李之语追上来问。
“我不去的话，就是你们三个？”钱周指指身后，意思十分明显，“亏你受得住。”
李之语扑哧笑出声来，掩唇道：“哎，我们本来就是朋友，他们要嫌弃我是电灯泡就自己丢下我走了。”
钱周笑了笑，应道：“好啊，去哪吃？”
“城西开了一家新的商场，我们打算去逛逛。门口就是地铁站，坐地铁过去不算远，你觉得呢？”
“我没问题。”
山顶的宝塔很快近在眼前，四人在周边咔咔一通拍，凑够了选修课要上交的数目，在周边逛了逛，便打算回程。
“他们两个跑得也太快了，平时测八百都没见她这么起劲。”李之语看着那两个相携下山的背影，无奈道。
钱周猜得出朱思梦的打算，没说什么，只道：“他们不是说了在山下等我们吗，慢慢走吧。”
李之语把相机收进背包，刚想说什么，便似有所觉地抬头，奇道：“啊，下雨了。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天晴的……我没带伞，你呢？”
钱周翻了翻包，意识到自己随身携带的伞在前两天下雨时被上门蹭饭的刘向东薅走了，那厮至今没记得还：“我也没带。”
“这可麻烦了，雨大起来了，这边也没个小卖部，”李之语把白色卫衣的帽子戴上，四处张望一阵，“那边有个亭子，我们在那里等雨停吧。我给思梦发个消息，让他们先过去。”
于是事情就发展成了，两人并肩坐在宝塔边供乘凉使用的小亭里，安静地等雨停。
一场大雨。四处都是流动的雾气，四周树林被裹着雨的劲风吹得噼啪作响，雨浪漩涡似的疯狂打转，几乎敲得近处的宝塔和头顶小亭摇摇欲坠。
雨被风吹进了亭子里，两人不得不尽量往中间靠，但在这样的大雨里还是不免湿了裤脚。
李之语提起阔腿的牛仔裤，突然道：“你喜欢下雨吗，钱周？”
钱周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不记得剧本如何安排这次出行，但至少他们绝不可能在这个地方推心置腹。
钱周觉得李之语是追求灵魂伴侣的那类人，剧本里他们也是因此分手。看她的模样，约莫是喜欢下雨的，钱周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让她感觉到共鸣。
“还行吧，”钱周做出思索的模样，勉强道，毕竟下雨天他挨打的几率会增加，“下雨天皮肤太黏糊，湿得难受。”
李之语笑了笑，道：“也对，不大有人会喜欢下雨的。”
“不过，”钱周觉得那样说太决绝，接着道，“雨声很好听。”
李之语一愣，扭头去看钱周。两人的手臂只隔了一拳，她比他矮上近一个头，这让她不得不仰起头才能看清钱周的侧脸。
“我也喜欢雨声。”她轻轻笑了，面颊微红。她向钱周那侧挪了小半步来躲避溅上裤腿的水花，两人的胳膊堪堪贴到了一块儿。
钱周一顿，正欲往旁边挪开一步，突然眼皮一跳，下意识回头。
几步之外的灌木丛里冲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搬死猪似的将他一把扛在了肩头，撇下目瞪口呆的女孩狂奔而去。
钱周：“……你他妈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