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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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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薰风拂面,榴花照眼,说话间就到了五月。

    五月伊始,来济仁堂问诊的人们,归去时手里都多了一个辟疫香囊。这香囊以红色绢布缝制,内里装有藿香、菖蒲、白芷、艾叶、苍术等药材,圆圆鼓鼓,好似一团火。

    火灼万物,将那五毒也燎掉,火煮五谷,金灿灿的角黍就堆满了盘。

    角黍甜香气中,梁葵清打点好了给塾师蒙宏同的端阳节礼。角黍,云饼,鸭蛋,蜜桃装了一大捧盒,另有茧绸两匹,蜀锦两匹,还有五十两的银票一张,装在红封里。

    她请刁快脚帮忙送到蒙宏同家中。

    刁快脚确实快,短短两个时辰就回来给复。

    “说什么也不留,我只好拿回来了。”刁快脚拿汗巾抹着头上的汗,气喘吁吁地道。

    送去的节礼,蒙宏同居然全样退回,一只角黍都没留。

    “梁大夫,这脚钱,您看怎么算?”刁快脚笑问道。去时,他只拿了一半脚钱,剩下的一半要在送达后结算。

    “辛苦你了。”梁葵清如数支付了剩下的一半,还拿了香囊给他。虽然没有送抵,但错不在脚夫。

    刁快脚连声道谢后去了。

    梁葵清看着退回来的节礼,有些发愁。

    她不愿亏欠别人,蒙宏同却不收礼,这倒有些难办。

    怎么也得找机会补回去。

    她正想着,就见春杏跟董礼灿说说笑笑地进了堂里,两人手里都捧着艾蒿跟菖蒲。

    每年端阳,春杏都要扎辟邪束,就是把艾蒿跟菖蒲捆在一起,挂在门前。

    为此,今日看诊结束,她就拉着董礼灿出去了,留堂主守堂。

    “噫——谁还给堂里送礼啊?”春杏看着药柜上的各色礼物,疑惑道。

    “退回来的。”梁葵清无奈道。

    “哦,可省了,他不要,咱自己吃。”春杏笑道,转身指挥着董礼灿去挂辟邪束,堂门,院门,房门,每道门上都挂。

    梁葵清咽下一口气,眼下只能如此了。她收起绸缎,银票,准备把捧盒做晚膳。

    就在这时,一匹小红马停在了济仁堂外,接着一个红色身影急步走进了堂里。

    是夏怡心。她穿着榴红罗衫,一身红火,鸭蛋脸脸也红扑扑的,但眉角眼梢却是显见的忧伤。

    “夏小姐——”梁葵清在诊案后立定,一时琢磨不透她所为何来。

    “梁姐姐,我渴。”夏怡心说着,坐在了诊案前的秀凳上。

    梁葵清一惊,以为她身体不适,连忙也坐下来,就要替她把脉。

    “不,不,不,梁姐姐,我没事,我就是走路急了,热渴得紧。”夏怡心赶紧把手放在诊案下。

    梁葵清这才明白她会错了意,遂起身,去内诊室的条桌上,取了乌梅饮。

    夏怡心喝完一碗,才说明来意。她是来取神安丸的。

    不用说,她是要去千刃崖,跟迟恩鸣同庆端阳。

    梁葵清取了两罐给她。

    “梁姐姐,你知道吗?迟恩鸣的升迁泡汤了。”夏怡心摩挲着密封的白瓷罐,很是担忧。

    “也不知他做了什么,给曹千户寻了不是,告到魏指挥使那里。魏指挥使大怒,罚他禁足思过。”

    梁葵清闻言,顿时一惊,她略略一想,料到当是迟恩鸣把倭寇潜入柏城一事报了上去。

    他自然是出于好意,为防卫计。可无有人证,仅凭一把弯刀,上司们又怎会信!就算为了他们的脸面,他们也不会信!

    梁葵清下意识地捏了捏耳垂。

    还真是难办。

    夏怡心又道:“我爹爹什么也不说!我去问他,他只告诉我,小女儿家家,少瞎打听。我又去问姚长随,姚长随倒是说了,但不知道详细。

    “那天,迟恩鸣到底为何急急赶了回去?我左思右想,他说‘军务紧急’,可并没有人来给他送信,他急什么呢?我写信问他,他只说事关机密,一字不漏。

    “——梁姐姐,你要是知道什么,可一定得告诉我。我都急坏了。”

    她眼巴巴地望着梁葵清,眼圈已经红了。

    梁葵清不忍直视,稍稍移开视线,既然迟恩鸣还没有讲,说明他尚无把握,那么她也要紧守“机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走漏的风险,要是让那些潜匿的倭寇知道了,还不知会生出何事。

    梁葵清给客人续上热饮,换了话题,道:“夏小姐,你饿不饿,堂里有煮好的角黍,你要不要尝尝?”

    “要。”夏怡心没有客气,两颗香香的角黍下肚,她看上去精神多了。

    “那个,梁姐姐,我有个不情之请。”

    夏怡心拿丝帕擦擦嘴,从怀里掏出一锭小银,放在诊案上,道:“这角黍,能卖我些吗?”

    “嗯?”

    “你知道的,我这次也是偷跑来的,没带什么礼物。可端阳是个大节,我空着手去,不太好。——你这角黍可太香了,虽然加了肉,却不腻,还有蛋黄,紫苏,我很喜欢。”

    梁葵清听她说完,不禁莞尔,道:“角黍可以给你,但银子你收回去。”

    夏怡心急道:“不成。吃人嘴短,我不吃白食。”

    梁葵清道:“是送给你的。梁姐姐送给你的。”

    “梁姐姐”三个字,令夏怡心点了点头。

    梁葵清遂去后院厨房,重新收拾了一个捧盒,依旧是角黍、云饼、鸭蛋、蜜桃四样,拿到前堂,又拿了四只香囊,一起交给夏怡心。

    夏怡心很是吃惊,这也太多了,与此同时,她也明白了一个词——周备。

    梁葵清道:“时候不早了,我不留你了,你快些上路,早一分赶到千刃崖。”

    夏怡心说声“多谢”,就收好捧盒、香囊与神安丸,出门上马,连打三鞭,急急走了。

    翌日便是端阳正节。红日当空,显然又是一个晴日。

    梁葵清早早起身,用过早膳,又带上水囊、角黍,遂背起竹筐,拿好镰刀,出门向梅林山而去。

    她要去割艾蒿。此时正是艾蒿生长最旺的时节,药性也最强。

    她快步急走,不多时就到了梅林山下。

    不成想,山下早有一人一骑,那人玉面盈笑,见她到了,笑着迎上来,接过她的竹筐。那马则撒娇似地蹭到她面前,连连舔她的双手。

    “去吧,芝麻。”陈星河一拍马颈,那芝麻就乖乖地跑远了。

    梁葵清道:“你怎么——”她并没有告诉他,她的安排。再者,云饼店近来有些小忙,有人上门主动提出兜售云饼。

    陈星河笑道:“来爬梅林山啊。听说山上的梅子都熟了,咱们也青梅煮酒一下。”

    他说着,当先迈步,沿着石砌的台阶,一步两阶地望着山顶而去。

    梁葵清笑笑,握紧镰刀,一步一阶地跟在后面。

    移时,浓烈的艾蒿香气兜面扑来。

    梁葵清停步,循着香气望去,就见一大丛艾蒿在斜上方的向阳处挺枝展叶。

    她冲前面的背影说一声“到了”,便提步去那阳坡上,收割艾蒿。

    陈星河回身,捉住她的手,笑道:“这些都要,是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让她坐在阶上稍候,拿过镰刀,刀起蒿倒,不一会儿就割了一半。

    梁葵清看着他挥舞自如的模样,心中很是踏实。

    他倒是很上手,也很顺手。

    陈星河直起身,挽起袖子,继续挥镰。

    阳光眼快,立刻抱住他结实的小臂。

    梁葵清慢了一拍,但也瞧见那小臂白净如玉,裹在碧色罗袖中,说不出的干净与清透。

    她默默看着,忽然意识到,他好像很喜欢碧色,一直都穿这个颜色。今天的碧罗曳撒,虽然不是新制,但他长身长腿地穿起来,依旧盎然挺拔地好看。

    她看了会子,拿起竹筐,去收艾蒿。

    陈星河听见声音,回头一看,见一身月白单衣的她亦步亦趋地沿着他踩出来的路径赶上来,挑了挑眉,露出榴齿。

    不多时,收割完艾蒿,两人坐在石阶上歇息。

    梁葵清拿了水囊给他。

    他让她先喝。

    “我不渴,你来。”梁葵清撒谎了,但仅有一只水囊,也无杯子,她决定让他喝。

    陈星河笑笑,没有接话,只是看她一眼,接过水囊,拧开盖子,直接送到了她的唇边。

    “喝一口。”

    梁葵清只好抿了一口。

    陈星河拿过水囊,咕嘟咕嘟喝了个痛快。

    他是直接喝的,就着梁葵清刚刚喝过的囊口边沿,直接喝了下去。

    喝的梁葵清心里一跳。

    他不介意,他不嫌弃,他很坦然。

    梁葵清顿时觉得自己有些不该。

    “走吧。”陈星河拧紧水囊,又拿过梁葵清的干粮袋,跟镰刀一起都放在竹筐旁,起身继续沿阶而上。

    走了六阶之后,他转身,对仍然立在原地的她,笑道:“上来啊,咱们青梅煮酒去。”

    梁葵清这才知道他不是说笑,但也不知他要做什么,反正时间还早,想了一想,便跟上去了。

    这时,她才慢慢打量起周边的梅树林子。

    枝繁叶茂,青青碧碧,每一株上都是果实累累,正是梅熟时节,有淡淡香气飘出。

    忽然,林子深处传来吧嗒吧嗒的坠地声,定睛细瞧,似有人影。

    “有人偷梅子吗?”梁葵清刚一想到,就见陈星河迈下石阶,寻着那人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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