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手足
张军和李芳顺着马路一直朝前走着，此时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李芳对张军说道：“还是直接回去吧，刚才都碰上警察了。我真的好担心……”
“你怕什么？他不是认不出我吗？”张军说道：“除非他们把黑刘以及周海强还有沈小军都放出来满大街找我，否则，我就可以大摇大摆地在马路上逛。我处心积虑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么一天啊。”
“让田勇看见也不好啊。”
“让他看见又怎么样？我是陪你去医院，他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就凭田勇他爸他妈对他管束的那个严厉劲儿，这个时候他也不会在大街上的。”
张军和李芳一边说着，一边拐过几个路口，来到了一片住宅楼的面前。在这里，他们停住了脚步，向着前方凝视了起来。
“这里有什么好看的呀？”李芳说道：“你家早就给拆了，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那也应该凭吊一下啊。”张军说道：“不管怎么说，也是在这里生活过那么多年，总还是有点感情的。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没有来这里看看，心里还真是有点惦记啊。”他遥望着夜色中的万家灯火，心中不禁升起了无限的感慨。
眼前的景色似乎变得朦胧起来，鳞次栉比的楼房不见了，变成了一片片低矮破旧的平房。昏暗的灯光，坑坑洼洼、到处是积水的道路，屋顶上乱七八糟、横拉竖扯的电线，还有那一条条曲曲弯弯，迷宫一般的小巷。张军似乎回到了自己的童年，回到了自己曾经生活过多年的那座茅草房里。
那座屋子里从来都没有过欢乐，只有父亲喝过闷酒后的叹息声，母亲精神失常时的尖叫声，还有弟弟妹妹们此起彼伏的哭闹声。
张军对于这个家自始至终都充满了怨恨，没有一刻不想着摆脱那里。后来，他终于离开了那里，到了南方，这一去就是好几年。甚至连父母双亲去世他都没有回来过。
1986年，张军终于回来了，身边还多了一个年轻漂亮的李芳。而家里却变得宽敞了起来，因为只剩下了一个小弟张海还生活在那里。
“大哥，你可总算是回来了。”张海说道：“咱爸咱妈去世的时候，我给你打电报，你连个回音都没有。”
“没办法，脱不开身啊。”张军说道：“要是请假，那就会被老板炒鱿鱼。在那里找工作可不容易啊。”
“大哥，现在咱们家这里就要拆迁了。大哥，你能不能贴补给我几个钱，这样咱家就能有一套新房子住了。”
“有了新房子，谁来住啊？是你还是我？”
张海愣了一下，说道：“大哥，你……你在南方应该是发财了吧？你帮帮我，那……那也是应该的。”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发财了？”张军冷冷地说道：“我穿得体面一点，那就算是发财了？”
“那……大哥，那这房子咱也不能不要啊，难道白白丢了不成？”
“当然不能丢掉。政府不是规定，不要房子的可以得到几万块钱吗？咱们要钱好了。回头咱们拿着这些钱到南方去，一同做生意，争取真正地发财。”
张海的眼珠转了转，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就只好要钱了。大哥，这么多年来，咱爸咱妈一直都是我在照顾，他们有病了吃药上医院，也都是我掏的钱，你一分钱也没有往家里寄过。所以，这个拆迁款，我……我多拿一点也是应该的。”
张军大度地说道：“可以，完全可以。我这次回来，不是跟你争家产的，而是想带着你一起去南方谋生。金河市这个破地方有什么好？能挣几个钱？还是应该到南方去，那里机会多啊。”
“那个以后再说，大哥，咱俩三七分账，这可以吧？”张海望着张军，准备好了跟他讨价还价。
张军却说：“就依你好了，现在天也黑了，我和你嫂子还没吃饭。走吧，咱们找个地方去吃点。顺便你跟我说说你那两个姐姐的情况。”
此后，张军在离家较远的地方找了个房子租住下来。他很少到家里来，也很少联系张海。直到房子正式开始拆迁的时候，他才回来，对张海说：“要拆迁，首先就要搬家，你到哪里住啊？还是住到我那里吧。”
张海说道：“你和嫂子在一起，我搬过去住，那多不方便啊？算了吧，我还是自己找个地方去住好了。”
张军说：“那就随你的便，我来帮你搬家就是了。”
到了拆迁的时候，张军来帮着张海把家搬了，然后哥俩一起到拆迁办领钱，按照三七分账把钱分了。哥俩和和气气，一点纠纷都没有闹。
数日后，张军对张海说：“咱们这边的家也没了，也该走了。你和我们一起去南方吧。”
张海却说：“不了，我还是留在这边吧。南方太热，我怕热，不习惯。”
张军说：“那也好，我们是一定要走的。临走之前，咱们哥俩在一起喝顿酒吧。”
当天晚上，张军就拉着张海到他住的地方去喝酒。张海说：“大哥，咱俩不上饭店去喝呀？”
张军说：“上饭店太贵呀，我这手里也没几个钱。那拆迁款是留着救急用，也不能随便都扔到饭店里呀？还是把东西买到家里，吃着省钱。”
于是，张军硬是把张海拉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李芳也在家里，她在桌子上摆了一些现成的熟食，还炒了两个菜，摆上了几瓶酒。三个人围坐在桌子边，开始吃喝。
张海心中暗暗提防，只有张军和李芳吃过的菜他才去吃，喝的酒也是同一个酒瓶里倒出来的，而且还要看着张军先喝下去，他才肯喝。
张军好像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这一切，兴致勃勃地只是一个劲儿地喝酒吃菜，同时和张海一起聊一些童年的往事。
而李芳则称天气太热，脱了外衣，只穿了一件吊带裙和两兄弟一起喝酒。却见她肌肤胜雪、媚眼如丝，性感十足。让从未接触过女色的张海都有点把持不定了。
吃喝了一会儿，张军就有些不胜酒力，说头晕，要躺一会儿。随后，他就躺在了床上，呼呼地睡了过去。
张海见此情景，说道：“嫂子，那我先走了。”
李芳却说：“急什么，嫂子再陪你喝两杯。”说着，伸手拉住张海，硬是让他坐了下来。
张海心猿意马地坐了下来，不过心里却还清醒，依旧是不敢随便乱吃乱喝。李芳拿出了一壶白酒，分别给张海和自己斟上，说道：“兄弟，嫂子这就要走了，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了。咱俩干一杯，友谊地久天长。”
张海见酒是从同一个酒壶里倒出来的，所以就放心大胆地和李芳喝了一杯。李芳又要祭奠自己那从未见过面的公公婆婆，接着又喝一杯，最后，她干脆要和张海喝一个交杯酒。张海虽然吓了一跳，但是禁不住李芳的诱惑，还是把交杯酒给喝了。
喝完了交杯酒之后，张海就感到天旋地转，再也站立不稳。他心里明白坏事了，但是已经无能为力了，最终还是一头倒在了地上。
这时，一直在打呼噜的张军从床上爬了起来。李芳也坚持不住了，她对张军说：“我……我和他一起喝了药酒……我……我挺不住了……”
张军抱住李芳，在她脸上吻了一下，随后将她在床上放好。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弟弟，走过去仔细查看了一下，发现他果然是人事不省了。于是，张军便拿出一根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套在张海的脖子，用力一勒，轻松地结果了他的性命。
接着，张军又拿出一条麻袋，把张海的尸体放进去，扛在肩头，走出了门去。
第二天早晨，李芳终于苏醒了过来，只见张军就坐在一边正在吃早饭。她忙坐起身来说道：“他……那个张海……他怎么样了？”
“已经埋了。”张军面无表情地说道：“就埋在我挖的那个坑里，你见过的。”
李芳想下床，但是脑袋一晕，又倒在了床上：“你……你不会让人看见吧？”
“那怎么可能？我做的事绝对不会出这样的纰漏。”
“你弟弟昨晚其实很警觉啊，对你已经有戒心了。他怎么会这样啊？难道他猜出来你要杀他？”
张军说道：“他不会猜出我要杀他，但是他可能猜出我要偷他的钱，所以他就格外地提防我。哼哼，我这个小弟，人人都说他聪明，可惜他只有一点小聪明，没有大智慧，没有想到我会下这样的狠手。”
“你干嘛非得要杀他呀？都这么多年不见了，杀他干什么呀？”
“为了你呀，我的宝贝。”张军说道：“他死了，这个世界上就没人能够知道我的本来面目了。我那两个妹妹都是傻子，她们说不出什么来，因此，这样一来，就没人知道我的真名实姓，没人拥有我的照片，我将会永远地消失在人海之中。警察永远也不会找到我的。咱们两个也就彻底安全了，今后不会有什么危险。咱们可以靠着那笔钱舒舒服服地过完下半辈子。你说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李芳听了，不由得也激动了起来：“真的吗？警察真的再也找不到咱们了吗？要真是这样，那可是太好了！”
“那还能有假？”张军说道：“好了，你也赶紧起来，吃点饭，穿戴停当，然后到银行去，把我弟弟这个宝贝存折里面的钱取出来。虽然钱不多，可是丢掉也怪可惜的不是？”
唐岳拿着厚厚的一摞协查通报回到家里，吃罢晚饭就坐在桌边聚精会神地开始翻阅。忙到快半夜了，他终于有了收获，有一份来自1985年的协查通报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份协查通报上面记载的是在南方某地有一对来自北方的青年男女制造的诈骗案件。
这一对青年男女，男的叫常义军，女的叫李雪梅。两个人冒充是银行的工作人员，通过熟人介绍等手段，以高额利息为诱饵，在打工者中诈骗存款。一共诈骗了约二十万元钱。两个人在事情败露后，携款逃走，不知下落。
协查通报上写明，常义军约三十一二岁，李雪梅则刚刚二十岁。李雪梅是松岭市人，常义军则是与金河市同省的西山县人。
通报上面还有一张李雪梅的照片，不过十分的模糊，看得并不清楚。
唐岳看着这份通报沉吟了良久，他似乎感到自己的灵感又来了。因为通报上的常义军在年龄上与张军非常接近，而且常义军与李芳的诈骗手段十分巧妙，同时两个人又非常狡猾，看到风声不对就立即逃走，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警察到处搜寻也是一无所获。这到很像张军的作案风格。
第二天，唐岳到了河西分局，便立即请示了大姜和郭局长，通过传真的方式询问发出协查通报的南方某地公安局，问问他们这个案件破获了没有。如果破获了，那当然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如果没有破获，那么就值得继续调查下去。
接着，唐岳对大姜说道；“你们在家里等候传真，我先到西山县跑一趟，看看这个常义军到底是不是张军。哪怕白跑一趟也是值得的。”
大姜表示同意，依然让杜海东开车拉着唐岳一起去。西山县距离金河较远，当天跑个来回是不可能的。唐岳和杜海东开着车一直行驶到黑夜，这才来到了西山县城。他们先在县城里找了个旅馆住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才到西山县公安局联系工作。
西山县是个比较贫穷偏僻的小县，而且还基本属于山区。公安局设备落后，连台电脑都没有。只能依靠手工来查找，这下可就让唐岳和杜海东叫苦不迭。
他们查了一天也没有任何收获。这时，他们接到了一份来自河西分局的电报。电报上告诉他们说：常义军、李雪梅的案子还没有被破获。这份电报给唐岳和杜海东增加了一点劲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