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失望
马德林继续交代道：“我听金城这么想，心里也犯嘀咕，寻思着我要是帮了他，这不是犯法吗？所以，我就追问了他一句：‘金城啊，你到底犯了啥事？能不能告诉我一声，我心里也好有个底儿啊？’”
“金城跟我说：‘马叔，这个你就别再问了，知道多了对你没好处。你要是害怕了不敢帮忙，我现在就走。’我一想，毕竟人家是救过我的命的，如果在人家遭难的时候不肯帮忙，那也太不够人字那两撇了，所以我就说我一定帮你。就这么着，金城就在我那儿先迷糊了一夜，打算着今天准备准备，到了晚上就扒火车逃走，可是没想到，你们来的这么快，唉，这都是命啊。”
这时，老刑警问道：“马德林，你要交代的就是这些？”
“是，就这些，没别的了。”
“你和刘金城还做过什么事？”
“没有了，我们再也没干过什么犯法的事儿。”
老刑警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马德林，想了想，接着问道：“你为什么要出来蹬三轮啊？”
“为了挣钱呗，还能为啥？”
“你平时都在哪里干活？”
“我主要是在市二棉那个市场干。我在那儿办了个牌子，每月给他们市场交钱。当然了，别处要是有活儿我也去。”
“你在清云路市场蹬三轮？”老刑警的眉头紧皱了起来，突然问道：“你认识陆长军吗？”
“陆长军？没见过这么个人。”
“李德隆呢？”
“也没见过。”
“去年的十二月二十九日，你在干什么？”
“去年……隔了这么多天，我也记不住了，反正就是在市场里拉活儿呗……哎，那是市场出事那天。啊哟，你们该不会是怀疑我参与了那个案子吧？天地良心，那和我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蹬三轮的一般都是不到三点就离开市场的，那天也是如此，我当时都不知道出了那么大个案子，第二天才听人说的……”
在另一间审讯室里，王云峰在和刘金城继续斗智。
王云峰问道：“刘金城，你行啊，跟我们耍上死狗了！哼，告诉你，像你这样的，我见多了，有能耐你就跟我耍到底，千万可别怂。现在我只问你一件事，那个马德林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在这个案子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刘金城说：“老马是好人，他和我这件事没有关系，你们别冤枉了他。”
“他是好人？你怎么证明他是好人？他既然是好人，你为什么要来找他呢？”
“我在矿上救过他的命，我们俩关系好，互相都信得着。”
王云峰冷笑了一声：“既然信得着，那当然可以在一起干点大事喽？”
“绝对没有，我这个人从来都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就没打算跟别人一起合伙。马德林都那么大岁数了，手脚都笨了，我更不会找他了。”
王云峰说道：“常言道，一个好汉三个帮，你自己一个人能办成多大的事？这个我可是有点不信。”
“我一个人怎么不能办成大事啊？关键是我有了枪，有枪就好办多了。”
“到底是怎么个好办？说来听听。”
“我……”刘金城一怔，忽然说道：“你想绕我？哼，没门儿，别想让我上你的当。”
“你已经上当了。刚才你说，有枪就好办多了，这就表明，你一开始讲的想把枪交给警察是假话，你是想拿枪去作案。这样一来，我们的审讯就可以结束了。”
“什么，结束了？”刘金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是啊，可以结束了。因为要送交检察院的东西都齐备了。你开枪袭警，那个有许多现场的物证，用不着你交代什么。现在，你承认了拿到枪是为了作案，这就够了，整个案子需要的要件都齐备了，别说送检察院，送法院都够了。靠着这些东西，法院就可以开庭了，由于你认罪态度不好，法院一定会重判的，我想至少是个死缓吧？”
“你……你开什么玩笑？这就结案了？那枪的来源你还不知道呢。”
“枪的来源我们会派人到俄罗斯去调查的，枪上有编号，顺藤摸瓜肯定能查到具体人头上，我们还用得着和你废话吗？”
“我……你……”刘金城的脸色变得惨白，眼中的目光开始游移不定。
“行了行了，就到这儿吧。”王云峰站了起来：“你愿不愿意在审讯笔录上签字按手印？不愿意就算了，我们记上一笔就可以了。这也是你态度不好的证据。好了，你们把他送看守所去吧，告诉看守所要对他严加看管，这可是持枪袭警的重犯啊。”
两个警察过来就要把刘金城架走，刘金城忽地把手一挥，说道：“行了，行了，反正也他妈这个熊样了，老子就都说了算了！喂，我只有一个要求，到了看守所，对我好一点，别让我遭罪。要是能答应我这条，我就都他妈说了。”
“这个没有问题。”王云峰说道：“我给看守所打个电话就可以。”
“那好，拿根烟，再给我来点水，我他妈全说了。”
刘金城一五一十地交代道：“我在北台矿上吧，干得挺不顺的，再加上矿山的效益不好，经常开不出工资。我手头挺穷的，三十岁的人了，连个老婆都找不到，我就开始动心思了。”
“我想，这年头他妈的安分守己是没好日子可过呀！还是得捞偏门才行。我琢磨了好久，觉得应该去抢银行，最起码应该去抢那些到银行去存钱提款的人。可是，我要抢人家的钱，人家和我拼命怎么办？我就是自己一个人，一旦出事了，那就彻底完了。所以，我就想应该搞条枪。”
“开始，我打算抢警察的枪来着，后来，我听人说中越边境那里有越南人卖枪，我就去那里了。”
“我是九三年冬天到那边的。到了那边，我先找了个出租房住下，然后就慢慢寻找买枪的门路。我在那边混了差不多三个月，身上的钱几乎都花光了，再下去就没钱去买枪了，所以我只好找了个活儿干，在那边打了一个月的工，这才维持下去。”
“后来，我终于认识了一个比较可靠的人，他给我介绍了一个越南人，那个越南人先收了我的定金，然后就从越南给我带来了一把手枪，还有五十发子弹。我就带着枪回到了金河来了。我回来的时候，都是九四年的四月份了。”
“我回到金河之后，就琢磨着怎么去干事儿。后来，我就在道南区电机厂旁边那个工商银行的储蓄所那里溜达，看看有没有下手的机会。”
“五月份的一天，我看到有个女的，能有三十多岁吧，从储蓄所里提了一沓钱，放在兜子里就出来了。我当时就感觉机会来了，就跟上去了。”
“那女的一拐弯就进了一个小胡同，里面还没人。我紧走了两步，跟上去本来想开枪的，可是一转眼，看到路边有一堆砖头，我又改了主意，抄起一块砖头追上去，照着那女的后脑勺就是一下子，把她打倒之后，我拿起她的手提包就跑。跑回我住的地方一看，里面有一万块钱。”
“我拿着这些钱享受了几天，很快就到夏天了。到了夏天，大家都穿的少，这把手枪不好藏，另外，夏天街上人多，就连晚上人都不少。因此，我琢磨了一下，就没敢在夏天干事儿，一直忍到了秋天，天气转凉了，我才又出来。”
“道南区我不敢去了，我就跑到河东区去了。我在河东区卫生院旁边那个建设银行那里观察了几天，后来，好像就是中秋节的前一天吧，我盯上一个男的。我看着他在银行里取钱了，就到外面等着，然后跟着他，又进了一条小胡同。他发现我在后面跟他，就撒腿想跑，我掏出枪追上去，对他说：‘再跑我就开枪！’当时把他吓得直哆嗦，说大哥你要钱我给你，千万别开枪。然后他就把兜子给我了。我拿过兜子想开枪把他杀了，可就这时候从胡同的一头开过来一辆蹦蹦车，车上有好几个人。我就没敢开枪，拿着兜子就跑了，后来回去一看，兜子里有三万块钱。”
“我拿着这些钱，又花了一段时间，接着又想作案。就在我踩点的时候，忽然听说市二棉那里出大案子了，全市的警察都出来搜捕了。我立刻就觉得形势不妙，因为那是枪案，我这里恰好也有一把枪，要是被警察察觉了可怎么办？所以，我就没敢动手，一直在出租房里躲着。本打算过两天就回北台我父母那儿去，没想到碰上你们了。我听见是警察叫门，觉得不好，八成是犯事儿了，所以我就跳窗户想跑，没想到警察追上来了，我就只好开枪了……”
王云峰听着他的供述，眉头却反而越皱越紧，拧成了一个疙瘩。因为他凭经验可以判断出刘金城的供述肯定是真实的，但假如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他就与一二二九大案没有任何关系了，他不是陆长军团伙的成员。
针对刘金城供述所做的查证紧张地进行着，很快，结果就一一水落石出。
刘金城确实在去年冬天到广西边境去过，因为他到公安局开过边防证。
去年中秋节前一天，确实有人报案，称被人用枪指着，抢走了三万块钱。由于刘金城根本就没有开枪，警察无法确认枪的真假，所以就没有列为重特大案件，作为普通抢劫案调查了一阵，最终也没有结果。
至于刘金城那支枪，也无法证明他与一二二九案有关。那枪虽然也是俄罗斯产的tt33手枪，但是子弹的批号却与一二二九案根本就不一致。可以说是毫不相干的另一个批号。考虑到越南也有大量的苏式武器，所以，基本可以判定这支枪确实是来自越南。
这样一来，刘金城就无法和一二二九联系在一起了。众所周知，在去年中秋节的前一天，是陆长军或是其团伙中的某一人骗走了蔡继红，他们或是要带着蔡继红去俄罗斯买枪，或是要杀掉蔡继红灭口。总之，你很难想象，假如刘金城也是这个团伙的成员，那么在团伙的其他人都在忙着对付蔡继红的时候，刘金城怎么可能跑到河东区去抢钱呢？完全不符合常理嘛。
另外，对马德林的调查也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其他的违法行为。他确实在清云路市场蹬三轮，而且有人证实他在十二月二十九号下午三点之前就离开市场，返回春晖旅社了。他应该是没有作案时间的。
这样一来，在整个破案指挥部里，大家不免又都泄了气。
刘金城与他们抓的案子没有关系，而陆长军和李德隆又迟迟难以归案，这可是让大家伙儿都头疼不已。
当然，由于通缉令已经发出去了，所以关于这两个人的各类线索还是每天都源源不断地汇总到指挥部来。对此，刑警们都必须一一进行查证核实，只是查证的结果又总是让他们空欢喜一场。
眼看着时间一天一天地向着春节迫近，陆长军和李德隆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无影无踪，根本就是一点踪迹都摸不到。而对团伙其他成员的调查也没有丝毫进展，那个神秘的蹬三轮的人是谁，开微型客货车的司机又是哪一个，这都完全无从知晓。
对于局长洪亦民来说，他也面临着艰难的抉择。时间一天天地在流逝，如果到了春节还不能彻底破案，那么他该怎么办呢？
他是不是应该撤销破案指挥部，把案子暂时先挂起来，等候出现了有关陆长军和李德隆二人的有力线索之后，再全力追查？
虽然现在已经发现了两名重大犯罪嫌疑人，但是毕竟还没有最终落实，案子还不能算是已经破获。如果撤销了破案指挥部，那就只能说是破案失败了。
因此，洪亦民只好再一次召集会议，和大家一起商量下一步该如何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