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智取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杜海东和老何一前一后上了二楼。
杜海东整个人都变了模样,他穿着一件油渍麻花的黑棉袄,脑袋上戴着一顶狗皮帽子,肩上扛着一个编织袋,看上去就像个进城打工的农民一模一样。
只见他上了二楼,高喉大嗓地用山东话向着楼下喊道:“二叔,二叔,俺就住在这咧,271,恁快上来呀!”
老何在楼下同样用山东话高声喊道:“东子,你住在哪咧?”
“271。”杜海东大声说着,同时故意放重了脚步,腾腾地向前走去。他走到271号房门前,那里早就由旅社的服务员悄悄地打开了房门。杜海东“砰”的一声推开门,然后把编织袋狠狠地往里一扔,进去后,又把门重重地关上。
这时,老何才慢腾腾地上了楼。他也变了模样,同样也是破棉袄破帽子,手里也提着两个包裹,一副进城民工的模样。他口中还是用山东话嚷着:“东子,东子,你在哪里呢?”同时,装作看房门号的样子,走到了277号房门前,用手使劲一推,就想进去。
谁知里面闩着,这门推不开。老何皱了皱眉头,便用手敲门。
门里好半天都没有动静,老何心里一沉,暗想:“他们要是死活就是不来开门,那还真是不太好办。”想到这里,他手上加劲,口中也叫道:“东子,东子,开门咧,开门咧。”
这时,277号房门终于“啪”的一声被打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站在门口气哼哼地说道:“你找谁呀?”
“俺找东子……”老何向着门里扫了一眼,只是这一眼,他就看到在床上还坐着一个彪形大汉,看那相貌,和照片上的刘金城颇为相似,应该就是他了。
“这里没有东子!”老头“啪”的一声把门又关上了。
这时,杜海东在那边开了门叫道:“二叔,俺在这咧,你咋跑那屋去了?”
“你不是说在277吗?”
“哎呀,俺说的是271,啥277呀?来,快过来!”
“好咧,好咧,俺先把东西放这儿。你们这里的茅房在哪呀?俺得撒泡尿啊。”
“往前走,门上写着咧。”
老何就势又下了楼,来到了账房,对大姜说道:“没错,就是他们俩,都在277号房间里面呢。”
大姜略一沉吟,对老何说道:“这个事必须先向田队汇报。”他又转向了旅社的老板说道:“你派人把277号旁边能开的房门都打开,让我们的人住进去。”
老板自然不敢怠慢,赶紧派人去开门。很快,唐岳、田勇,还有老何就都进入到了277号旁边的几个房间里。只有胡晓妮还推着她的矿泉水饮料躲在楼梯间,静候下一步的行动。
这一边,在河西分局的小礼堂里,老田向洪亦民和张宝兴汇报道:“根据大姜他们的侦察,刘金城和马德林两个人都藏在277号房间里。据老何讲,刘金城十分警惕,看到有外人来,手就往腰里摸,明显是准备拔枪。”
洪亦民皱起了眉头:“看来,硬冲进去是不行的,最好是他们出来,可是怎么才能让他们乖乖地出来呢?”
老田笑道:“大姜他们也是这么想的,应该让这两个家伙自己出来。”
洪亦民说道:“他们有什么好办法吗?”
“有,只不过,需要一点东西来配合一下。”田宗义露出了成竹在胸的笑容。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在春晖旅社的二楼,大姜拿着一个好像大炮仗的东西蹑手蹑脚地走了上来。他手里这个东西,原本是消防队内部演习时用的发烟筒,这个东西和军用的烟雾弹构造其实都是一样的,只是性能上有些区别而已。
这个发烟筒是消防队刚刚送过来的,所以才要耽搁这么长时间。大姜拿着发烟筒上了楼,在楼梯间他看到了胡晓妮。胡晓妮向他点了点头,竖了竖大拇指,那意思就是我已经把你的行动方案都告诉他们几个了,他们都明白了。
大姜也点了点头,他把发烟筒放在楼道的地上,拉开了导火索,很快,滚滚浓烟就从发烟筒里冒了出来。
老何他们四个人都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然后大声嚷道:
“哎呀,哪来的这么大的烟啊?”
“不好了,着火了!”
“哎妈呀,火苗子都起来了!”
“快跑啊,着火了!着火了!”
这一下整个楼里就乱套了。两边隔间里的住客们一看见楼道里满是浓烟,自然而然就想到这是着火了,于是纷纷向外奔逃,楼道里人声鼎沸,乱作一团。
刘金城和马德林两人在隔间自然也会看到浓烟,也会听到外面的喧嚷。如此真实的场景不由得他们不信,所以,他俩只好简单地收拾一下东西,拉开房门,向外跑去。
楼道里的人其实并不多,一来,此时刚过中午,还是大白天,旅社里的住客在这个时候大多都在外面奔波谋生;二来,大姜已经事先让旅社的服务员把一些房客叫了出去,以避免可能会发生的伤害。因此,当刘金城和马德林冲出房门时,在他们身边的所谓住客就是一中队的几个警察了。
刘金城想要快点冲到楼下去,不想在身前有个女人推着小推车挡住了他的去路。那女人口里还嚷着:“哎呀,我的矿泉水呀,别碰啊!”
刘金城心想,这都啥时候了,还要顾你的矿泉水。他一把将女人推开,一脚踢翻了装矿泉水的推车,想要大步冲过去。
就在此时,装扮成小贩的胡晓妮突然发力了。她一把抓住了刘金城的手腕,用力一绞,同时,身形一俯,借着刘金城向前冲的来势,使出了一个柔道比赛中标准的“背负投”,“轰”的一声,硬生生地把一个体重接近二百斤的大汉从自己娇小的身材上扔了过去。
刘金城结结实实地被摔在了地上,直摔得他眼冒金星。还没等他明白过味儿来呢,杜海东、唐岳、田勇三人饿虎扑食一般就把他死死地按住了。另一边,老何则一把揪住马德林,把他也摔倒在地。
当刘金城意识到自己碰上了警察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冰冷的手铐已经套在了他那双被强行扳到背后的双手的手腕上。
“啊——”刘金城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嚎叫,他设想过无数次遇到警察该怎么办,甚至想过自己与警察发生枪战,自己被乱枪打死,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就这么不费一枪一弹,且又迅雷不及掩耳地被警察给抓了。
很快,消息就传到了河西分局的小礼堂里,当大家听说两名案犯不费一枪一弹就落入法网的消息之后,都不禁欢呼了起来。
两名案犯被捕了,接下来就是要抓紧突审,因为陆长军等人还没有下落,必须尽快找到他们。两名案犯被迅速送到了河西分局,由市局刑警支队负责开始对他们进行审讯,以求找到陆、李二犯的行踪。
王云峰支队长亲自审问刘金城,他是整个金河市公安局公认的首屈一指的审讯专家。审讯这个东西也可以算是一门艺术,王云峰的造诣纵然称不上是艺术大师,也可算是一位成绩卓著的老艺人。他审问犯人,一不打二不骂,完完全全就是凭借着对罪犯心理的精绝把控,最终让犯人自己竹筒倒豆子地全部交代出来。
此时,他坐在审讯室里,面对着刘金城不紧不慢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呀?”
“你们抓我干啥?我又没犯法,你们怎么随便乱抓人?”刘金城气呼呼地在那里说道。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你要回答我。”
“不告诉你,有能耐自己去查!”
王云峰呵呵一笑:“如果你不肯讲真名实姓的话,那么你就是属于身份不明人员。按照我国法律,公安机关可以对你收容审查,直到查清为止。收容审查这段时间还不能折抵刑期,假如审查你一年,再判你十年的话,你就得在牢里待上十一年了。”
“……”刘金城这回不犯倔了,他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回答了自己的姓名和家庭住址。当然,这些早就被公安局掌握了。
王云峰说道:“好啊,你说出了自己的身份,那收容审查这一条就不存在了。现在,你把你自己的问题好好交代一下吧。”
“我有什么问题?我什么坏事都没干,我是好人啊!”
“你是好人?你是好人,身上为什么藏着一把手枪啊?”
“那枪是我捡的,我正打算上交给你们呢,没想到你们突然就来把我给抓了。我是冤枉的。”
王云峰冷笑了一声:“这年头可真是什么新鲜事儿都有,还有满大街捡手枪的。你在哪儿捡的,告诉我一声,我也去捡两支。”
“我在苇子沟里捡的。”苇子沟是小金河上游的一小片沼泽地,那里有不少芦苇,所以叫做苇子沟。
“你在什么时间去捡的?”
“我……我就是前两天捡的。”
“现在的苇子沟到处冰封雪盖的,而且附近连个人家都没有,你到那里去干什么?”
“我……我不干什么,就是没事溜达溜达。”
王云峰一拍桌子:“哼,那枪上有你的指纹,手枪还有发射过的痕迹,在道北区你的租住地发现的弹壳表明,你在那里开过枪。你当我们警察是傻瓜吗?我们会连这么一点事儿都搞不清楚?刘金城,你现在最好是老老实实地交代自己的问题,这么多证据都被我们警察掌握了,你难道还想蒙混过关?”
“我……我……”刘金城的脸色苍白,额头冒出了汗珠,他想了想,忽然狂叫了起来:“我反正就是啥事儿都没干,你们爱咋的就咋的,有能耐你们就打死我……”
在另一间审讯室里,马德林交代的倒是很痛快,他面对市刑警支队的一名老刑警,很畅快地就开始交代问题:
“……唉,咋说呢,这不是人家救过我的命,我感激他嘛。他大半夜地来找我帮忙,我能不帮吗?”
“你从头开始说,他是昨天晚上去找你的吗?”老刑警问道。
“是啊,昨天晚上好像都快十一点了,他匆匆忙忙地来旅社找我……”
“他知道你住在这个旅社?”老刑警问道。
“知道啊,他以前来过,我们爷俩儿还在附近的小酒馆里喝过几顿酒呢。”
“那好,你说说他来找你的详细情况,越详细越好。”
“哎,好,我说。”马德林接过警察递给他的一支香烟,抽了一口说道:“昨晚上,将近十一点的时候,金城突然来找我。我年纪大了,觉少,可是在旅社里连个电视都没有,我就弄个小收音机,戴着个耳机子,在屋里成天听广播。正听着呢,金城就来了,来了他就对我说:‘马叔,我出了点事,要在你这儿躲一躲。’”
“我当时吓了一跳,说金城啊,这是咋的了,到底什么事啊?他一开始不肯跟我说,后来我紧着问,他才说:‘马叔,我犯了点事,什么事你就别问了,反正警察现在正抓我呢。’然后,他还给我看了他的手枪,当时把我吓坏了,就说:‘金城啊,你咋干这个事儿呢?你拿着这家伙干啥了?’”
“金城说:‘马叔,我具体干了什么事,你就别问了,免得连累了你。’我说:‘金城啊,我只要知道牵扯到人命了没有,你告诉我这个就行了。’他想了想,跟我点了点头。我一拍大腿说:‘唉,你怎么这样糊涂呢?’”
“金城说:‘马叔,事儿已经出了,后悔也没用了,反正现在我是来投奔你了,你能不能帮我吧?’我说:‘帮你那是肯定的,你救过我的命,我能连这点忙都不帮你吗?金城,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在我这儿藏着,可不是个办法呀。’”
“金城说:‘马叔,我打算逃走。今天我在你这儿歇一天,明天晚上,我到铁路货场,扒货车走,能逃多远就逃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