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小火炖了两个时辰，羊肉汤才炖好。
母女俩刚准备开吃，就遇上不速之客——小吴氏。
老实说，慕如烟就没看到脸皮这么厚的人。
“哎哟，嫂子，你在吃饭呢，真不巧，我刚刚挖了几颗野菜，想着给你做饭呢。”小吴氏挎着菜篮子，满脸讪笑。
说是野菜，不如说是野草，枯黄草根满是泥土，看不出是哪种植物，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慕如烟没说话，就那样冷冷看着她，乌黑眸子如深潭清水。
换做任何一个稍微有点自知之明的人，那人都会感觉尴尬走来开。
偏偏小吴氏是个不要脸的。
“哎，正巧我肚子饿了”小吴氏自来熟拉开凳子坐下，“四丫，给婶子拿个碗。”
四丫被指使惯了，反射性就要去厨房。
“我去拿。”慕如烟按下女儿。
虽然话慕如烟说的严厉，不过小吴脸上却乐开了花。
她这下子可是光明正大蹭饭了。
慕如烟留下小吴氏自有她自己的考量。
一则是刚分家，王福才给她们母女银子和地，她不好再闹得太难看，不过一碗肉汤，给了就给了，二则是她有些问题需要小吴氏的意见。
“味道如何？”慕如烟看着狼吞虎咽的小吴氏问道。
小吴氏把头埋进碗里，吃得油光水滑，边回答：“好吃，弟妹手艺真不错。”
“若我拿到市集上去卖呢？”慕如烟又问。
得到分家银子，慕如烟便想了好几个挣钱的法子，最终还是觉得做做吃食来钱靠谱，反正她是不打算买地的。
小吴氏这下可是羡慕嫉妒了。
王老三是个货郎，也曾想过自己租个铺子做个小买卖，可惜吴氏死活不肯拿钱。
想到这里，小吴氏的语气不禁带上几分酸味：“弟妹好想头，就是咱们这里穷乡僻壤，吃得起肉的少。”
古人羊肉是真的贵，普通人家压根不能天天吃。
更别提这里附近都是偏僻乡下，大家都是自给自足，消费水平普遍不高，贵一点的东西根本没有市场。
看来得再想想。
慕如烟摸着下巴陷入沉思，旁边羊肉汤也没心情喝了，全便宜了小吴氏。
小吴氏看着对面言行举止与以前大相径庭的弟妹，眼神闪烁，心里暗暗也有了主意。
第二天慕如烟就起了个大早。
没办法，她要赚钱。
王福才给了她十两银子，看着够多，其实压根不够花。
在这里盖一座好一点的屋子都要几十两，更别说慕如烟不愿意委屈自己，她想单独盖一个带厨房的小院子，墙根上布满尖尖的石棱柱，谁敢翻墙就一个死字。
不然怎么跟王家那群人决裂？
王大临时做的土胚子根本防不住人，碍于名声没人眼下没人愿意往她这边跑，可若她日子过得舒坦，难保有心人不会觊觎。
唉，日子难过呀。
慕如烟拍拍脸蛋，振作精神，一双乌黑大眼睛炯炯有神。
她要好好活过一年。
慕如烟对着水盆给自己打气。
王家没有镜子，唯一的青铜镜还是王福才原配的嫁妆。
如今在吴氏手里，每日只有小女儿王翠花能看上一眼。
对于如何赚钱，慕如烟昨夜翻来覆去想了很久，最终决定在市集里摆摊卖麻辣烫。
麻辣烫其实跟古代火锅差不多，胜在格便宜和方便。
市集上来往的客商和劳力不少，他们多的是花个三四文钱搞定一顿饭。
另一方面，麻辣烫味道可以自己调，即便慕如烟做饭手艺一般，也能满足大部分人的要求。
说干就干，慕如烟先去看了下原材料。
王家分家给了她三分之一的菜地，家里的蔬菜瓜果都是现成的，肉可以做成各种丸子。
但所有活儿由慕如烟一个人干完是不可能的。
至少要有人帮她做肉丸子和切菜。
她人选有两个：村尾姓张的寡妇和三弟妹小吴氏。
张寡妇二十出头，为人沉默得很，如今和一个五岁儿子相依为命。
她并非本村人，早年被人贩子卖给张家，日日被婆母磋磨，生下儿子婆母才让张氏正式入门。
婆母没了以后，不等她过上几天好日子，丈夫生病就花光了家里银子，最后却还是去世了。
村里的风气还算比较正，没有那等故意骚扰寡妇的流氓败类，也就没传出什么不好的传言。
不过大家对寡妇都有忌讳，平日里几乎没人主动接近张氏，也没亲戚搭把手，日子就过得艰难。
张氏在村子里没有与什么人交好，慕如烟就不怕她反水和其他人合作。
她也没打算长期做这个生意，只要短期内信得过就行。
至于小吴氏，慕如烟总要对王家留个心眼。
与其等她赚了银子自私自利的王家人到处说她坏话，还不如现在就让小吴氏过来帮忙。
既堵住了外面的悠悠众口，也可以用小吴氏挡住王家其他人。
日后王家再想塞其他人进来可不容易，小吴氏也不会同意多个人分钱。
慕如烟就把自己的打算分别跟二人说了，一个人工钱每日二十文。
张寡妇为人木讷，却清楚慕如烟这是在帮自己，立刻就答应了，感激涕零地说明日就去上工。
小吴氏也答应得十分爽快。
每日二十文，一个月下来得有六百文，这么好的买卖错过就是傻子。
至于慕如烟说的手打肉丸子，她虽然没亲手做过，但见其他人做，不就是把肉剁碎然后捏成丸子嘛，简单得很。
小吴氏就差拍胸口保证没问题：“二嫂，你就放心吧，我明日一早就去上工。”
她本来还不喜欢慕如烟呢，眼下语气却亲热得仿佛亲生姐妹。
婆母吴氏却不同意。
“你去摆摊儿，家里的活儿谁来干？”吴氏面无表情，眼皮子都不掀一下。
小吴氏可不怕她，挽着婆母胳膊亲热说道：“不是还有大嫂嘛，娘，那可是十文呢，一个月至少三百文，人家二嫂子说了，生意好还分钱呢。”
在这里，小吴氏自动把慕如烟答应的二十文打了个折。
不过对庄稼人家来说十文钱也很多了。
小吴氏是吴氏哥哥的女儿，同吴氏自小亲近，说话也随意：
“金宝也大了，他爹挑担子做货郎一年到头才几个钱呀，还不如去二嫂那里帮忙，赚的钱都孝敬您，家里也多个进项。”
不得不说小吴氏很会说话。
她一开始就讲了每日交十文钱给婆母，这跟吴氏主动跟儿媳妇要钱完全不一样，面上态度那叫一个恭顺，最起码这副孝顺模样让吴氏听了十分畅快。
吴氏偏疼小儿子小女儿，却不代表忽略亲生的三儿子，还有唯一的金孙吴金宝。
小吴氏顺势推了小儿子吴金宝一把。
吴金宝吸溜鼻涕说道：“奶，等我日后赚了钱肯定会孝敬你的。”
吴氏一听这话果然乐了：“哎哟，奶奶的乖孙子，行了，你去吧，不过每日赚的钱都要交给公中，省得你们夫妻乱花。”
“娘，你就放百二十个心，我和老三肯定会孝敬您的。”小吴氏也嘴甜说道。
这事情就算定下来了。
苗氏站在下面脸色一阵青一阵紫。
家里吴氏和王翠花根本不干活，剩下一个小吴氏平日里尽是偷奸耍滑，这也就算了，如今竟是要把所有活儿都扔给她一个人干吗？
苗氏对撺掇三弟妹的慕如烟恨得愈发咬牙切齿。
慕如烟可没空理会其他人的想法，她要忙着做麻辣烫的汤底。
汤用大棒骨熬出油，切几个菜地里摘的白萝卜，加一点生姜和花椒，再往上面撒一把葱花，顿时香到不行。
本来慕如烟想把生姜代替辣椒做调料，可惜这个朝代暂时没有发现辣椒，唯一有点辣味的茱萸又苦涩难咽，药铺生姜的价格更是贵的离谱。
幸亏这个朝代还有豆酱加工成的酱油，不然麻辣烫生意根本开不下去。
由于缺少材料，调味慕如烟就做了醋和酱油两种，到时可以根据客人口味决定是否增添蒜泥。
两个时辰后，汤底好了，慕如烟先给自己和小女儿盛了一碗。
“娘，这个汤好好喝。”四丫捧着碗吸溜一口，小脸蛋笑成花朵。
“好喝就多喝一碗。”慕如烟给她碗里夹了块肉骨头，“锅里还有呢。”
汤底和菜好了，还有肉。
小吴氏的工作就是做肉丸子。
她负责剁肉，慕如烟负责调味，张寡妇负责搓丸子。
末了把所有材料准备好，慕如烟就要定价格。
蔬菜一文钱一份，肉两文钱一份，另外加份地瓜或者芋头一文钱，若单独要地瓜或者芋头就两文钱一份。
本来应该家面条或者米粉，但由于米面在古代属于高档消费，慕如烟就只能用其他代替。
地瓜和芋头都是地里面摘的，不花一分钱。
“这能卖出去吗？”张寡妇擦了擦手，满脸担忧。在她看来，蔬菜瓜果都是自家种的，谁会花钱买来吃？
慕如烟一点都不担心。
摆摊的地方是她精心考察后千挑万选的，隔壁是一家馄饨铺子，五文钱一碗，一碗里只有四颗馄饨。
这都有人买，且生意还不错。
慕如烟偷偷尝过，味道不咋的，也就吃个新鲜，比她的麻辣烫差远了。
她也想过，万一麻辣烫这门生意失败，她就把所有的地瓜和芋头都做成薯条，来个古代版“肯德基”，还真不信没这个市场了。
就这样，慕如烟的麻辣烫开张了。
可惜第一天摆摊麻辣烫生意惨淡，一大早上就卖了两份地瓜，菜和肉基本没怎么动过。
隔壁包子和馄饨的生意倒是没停过。
张寡妇愁容满面，慕如烟和小吴氏面容倒十分冷静。
慕如烟是知道一开始不可能会样样顺利，至少也要观察个两三天。
至于小吴氏就更简单了。
她是按照工钱结算的，无论生意好坏，她都有钱收。
没客人还省了她不少事情呢。
张寡妇同小吴氏最大不同，就是她没了丈夫和娘家，家里就她一个收入来源，自然不想失去这个工作。
临近中午，摊上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五大三粗的胡须汉子。
胡须汉子点了三份肉丸，两份蔬菜，加上两份地瓜，狼吞虎咽吃完就准备直接走人。
“盛惠十文钱。”四丫伸手说道。
那胡须汉子起身就推了她一把：“呸，我看你们都没生意才光顾你们，还敢跟老子要钱？”
四丫立时摔倒在地，手掌擦破了皮流血，满脸不知所措地看向身后的亲娘：“娘，我疼——”
慕如烟连忙摘下围裙，跑过去把便宜女儿扶起来坐下，问道：“疼不疼？”
周围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没一个上前帮忙，甚至还有几个没结账的客人想趁乱走掉。
四丫摇头，眼眶晃悠泪水：“娘，钱没了……”
她才三岁，却已经懂得钱的重要性。她知道慕如烟在这生意投了许多钱，是不能亏的。
慕如烟揉了揉这女娃的小脑袋，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没事，看娘的。”
小吴氏早就看形势不对躲到后面，任谁也拉不出来。
张寡妇木头一般站在旁边，看样子也是个不当事的。
慕如烟叹了口气，认命地走向胡须汉子。
胡须汉子吃完霸王餐也不着急走，眼珠子不安分地在慕如烟胸前乱瞟。
原身长期营养不良，整一个骨头架子，没什么美丑，慕如烟穿越后，接连几日肚子有油水，身上长了几分肉，脸色逐渐红润，看上去倒像个柔弱美人。
胡须汉子眼里闪过淫邪的光芒，不难看出他在脑补什么恶心事。
可惜美人非但不弱，横起来更加要人命。
“说，要钱要命？！”
“咔嚓”一声，慕如烟一掌拍裂了桌子。
前世的她力气特别大，看来这辈子也带过来了。这也是她不怕单打独斗的原因。
“呵，你个贱……”胡须汉子话没说完，就被慕如烟一拳打中面门，当场吐出两颗门牙。
就这样，慕如烟却不放过他，一脚踩断他的手骨：“我看你是五行欠打！”
她浑身气势犹如猛虎下山，拳头蕴含霸道力量，瞬间将人打成猪头，边打边骂道：“让你不给钱！让你吃霸王餐！当你奶奶我好欺负！”
“别打了，别打了，救命！救命啊，杀人啦！”一米八的胡须汉子倒在地上缩成一团。
原本周围看好戏的人顿时蒙了，满场鸦雀无声。
还能这样？
“给钱！”慕如烟纤细的小脚踩在粗壮汉子的背上，生动演绎了什么叫古代版本母老虎。
“不要打了，”胡须汉子脑袋肿成猪头，全身上下几处骨折，连站也站不起来痛得快死了。
他举手投降掏出钱袋子，哀求道：“我，我给钱。”
慕如烟从钱袋子掏出二十文，眉毛扬起：“另外十文当作精神损失费。”
在场没人知道精神损失费是什么，但没有一个人上前说不。
“哼！”慕如烟将钱袋子扔在地上，利落转身走人。
威胁消失后，胡须汉子就捏着钱袋子爬走了。
“娘，你好厉害呀。”四丫冲上来抱住她的大腿，眼神发光，仿佛看到盖世英雄。
慕如烟随手就把钱交给女儿保管。
这么闹一场，其他原本跟风打算占便宜的客人也纷纷掏钱结，毕竟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爬着离开的客人。
本来慕如烟但心自己暴起打人会遭到质疑，可小吴氏除了干活速度加快就没什么反应，张寡妇更是从头到尾没出声。
慕如烟低头看着自己双手。
大概原身天生就力气大，可能一直吃不饱而已，所以力气没发挥出来，否则也不会任凭婆家打骂。
下半晌，本来以为出了一场乱子，麻辣烫的生意势必受影响，没想到人流不减反增。
原本去隔壁馄饨摊的客人都走过来。
他们原本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过来，走到这里就闻到大棒骨汤的香味儿，肚子正好饿了，也不走了，干脆就在这里吃饭。
麻辣烫价格便宜，如果嫌肉贵可以单独点份地瓜汤，两文钱好吃不贵，很多外来的客商都过来帮衬。
一天下来，慕如烟就赚了两百五十文，收回大半成本。
不少人看得眼热，旁边小贩甚至想赶人，可目睹了早上那一场战斗，谁也不愿意当被揍的那个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