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秘密
行刑的人很有分寸，三十仗下去，皮开肉绽，腿骨断裂，却死不了。
李柱儿没有给她太多眼神。一挥手招来一个卒子。
“去找个大夫来，也不用多精细，保她十天半月不死就成了。”
卒子点了点头。
安排好之后，李柱儿甩了甩衣袖离开。
回去时，大汗正在召见大臣。
李柱儿扫了一眼，全都是汉臣。
范文程坐在最先的位置，垂着头和大汗说话。
皇太极问道：“分出的那些人，最近有没有受到欺压的情况？”
范文程恭声道：“情况已经少了很多，这月余只收到了三起案子。”
皇太极颔首，嘱咐道：“即使只有三起，也要好好处理，信任很难铸成，却能轻易被毁。满汉一体的政令，要彻彻底底的落实下去。若是涉及到权贵，不必退步，只管来禀报朕。。”
“臣等知晓。”
议了一会儿其他事后，他们接连退下。
李柱儿上前禀报。
“十四福晋受了刑，奴才让人给找了个大夫。”
皇太极打开奏折，漫不经心道：“知道了。”
以他心里的想法，就算死了也没关系。
但好歹有些用处，就暂时留她几日。
……
小玉儿的日子一贯是过得很规律的，一连几日，她都过得风平浪静的。
这日，她突然听见消息，说大玉儿要见她。
皇太极亲自来跟她说这个消息，事关小玉儿，他不愿隐瞒，也不会替她做决定。
只是虽然说，但他还是劝小玉儿，不希望她去，平白烦心。
小玉儿挑眉，忽然笑了。
“她既然说了，那我就去看看。”
好戏上演，怎么能不去看呢？
皇太极看她的笑，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这个坏心眼的。”
小玉儿偏头，睁着眼睛无辜的看着他，“大汗为什么这么说？”
只是说到一半她就忍不住露出笑意来。
“说我坏心眼，大汗还不是一样？”
前几天的事她从李柱儿那知道了。
当时给她笑得不行，尤其是知道大玉儿的脸色后，笑得更欢畅了。
皇太极那样做，没点小心思，谁信？
男人哼笑一声，两人对视一眼，不言自明。
……
小玉儿精致打扮一番后，大张旗鼓的去了牢房。
牢房里昏暗潮湿，在冬日里泛着阴冷。
她一身华服，行在其中尤为突兀。
鬓间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缓缓颤动，一只金色的蝴蝶在她发间，好似要活过来一样。
这般金镶玉的人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也因此，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玉儿死死看着光鲜的某个人，眼中怨毒，好似恨不得将她生啖。
她心里岂是一个冤，一句恨可以说明的。
就是这个妖孽，抢走了她的一切，伤她，害她，坏了她所有的计划，将一切都打乱！
杀了她，只要杀了她，一切都能回归正轨！
小玉儿看着人，幽幽的笑了。
大玉儿躺在狭窄的床上，被子半搭着，头发凌乱，形容枯槁，眼窝深陷，却恶狠狠地盯着她，像极了恶鬼。
慢慢坐下，她挺直了脖颈，像一只高傲的天鹅一样俯视大玉儿。
她一摆出这个姿态，大玉儿的情绪肉眼可见的更差了。
大玉儿嘶哑着嗓音道：“让她们都退下，你也不想你的秘密被知道吧。”
小玉儿高高挑起眉头，轻蔑道：“秘密？什么秘密，我怎么不知道？”
“你真的是小玉儿吗？”大玉儿见没吓到她，便恶狠狠的抛出一句话。
这句话倒是让她有了些反应，小玉儿摸了摸自己的脸，状似疑惑道：“怎么了吗？我的脸没变呀。”
她没想到大玉儿竟然能想到她不是原身。
但是，她也就吓吓自己了。
怎么证明？
大玉儿见此心里一沉，转而又提起来其他事。
强撑着质问：“小玉儿，你之前伤我，害我，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了，你觉得你会有好下场吗？”
“为什么没有？”小玉儿轻笑，冷下眉眼。“我为大汗的东宫福晋，为科尔沁最尊贵的格格，受大汗信任，受中宫福晋爱重，如何不能有好下场？”
大玉儿听得气喘。
不得不说，小玉儿说的都对，她日后只要没有犯下大错，那她的一生几乎是顺遂平坦的一辈子。
她并没有什么能威胁到她的东西。
只有一样，小玉儿一定会动心的。
她重生之后的一年里试探过许多次，确定小玉儿对未来之事一概不知。
这个不该出现的妖孽，不过顶了她的一切才享受到这些。
若是她知道，日后这一切都会被人夺走，那会怎么样？
大玉儿冷笑：“你今日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都不是你的。等到那人出现，皇太极就会发现他真心爱着的人是谁，到时候，小玉儿你还自信你的狠毒不会让你晚景凄凉吗？”
她说得掷地有声，却只让小玉儿挑了挑眉。
终于，她让宝音她们退下。
接下来的内容，她们不方便旁听。
大玉儿还以为这个威胁奏效了。
只要有情之人，那就肯定受不了自己所爱之人爱着他人。
但小玉儿的话却让她再一次怔愣。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
小玉儿起身走近，站在木栏外蹲下，轻声道：“海兰珠，对吗？”
说完，她露出神色不明的笑。
“大玉儿，塔拉和齐格奇是因为哈鲁娜的话知道你对我下手，可我不是。”
这话彻底让她震住了。
大玉儿心里有着极为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小玉儿用极轻极浅的声音道：“你刚才说对了，我不是小玉儿。”
话落下，留下一片死寂。
大玉儿虽然口里心里都认为她是妖孽，却没想到她竟然会承认。
心里一慌，止不住的惶恐涌了上来。
她会怎么做，吃了她吗？
若是被吃了，她还能活过来吗？
还是说因为自己不死之身，所以引来了这个妖孽？！
她心里慌张，面上却强撑着恨道：“果然是你！你这个妖孽，原型为何？！”
小玉儿轻笑撇嘴，这是把她当做夺舍的妖怪了？
“妖孽？我可不是妖孽，我分明是来帮你的。”
站起身，高高在上的看着牢中的那人。
顺水推舟道：“大玉儿，一切皆有因果，你若是按着你的愿望来，这世间本不应该有我。你的因造就了这个果，你怪我，还不如怪你自己，贪心太过，得不偿失。”
“你胡说些什么？！”
这句话才是戳中了她的死穴，大玉儿厉声质问。
“我胡说？”
“大玉儿，劝你一句，人在做天在看。你这一生，本就已是恩赐。我的到来，明明是在帮你实现愿望，不是吗？”
她几乎是挑明了自己知晓她重生的事，也更加让大玉儿心慌。
怎么回事，难不成小玉儿是上天派来惩罚她的？
小玉儿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掸了掸自己的衣裳。
“我言尽于此，你若是没有想说的，那我就回去了。”
看着人的身影走开，大玉儿想说些什么，但是脑中太乱，完全说不出话。
小玉儿走到门口，好似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走了回来。
花盆底的声音将大玉儿的神智拉回来。
小玉儿轻声道：“大玉儿，你身上的秘密，可要守好才是。”
大玉儿怔愣的看着她，被子下的手不断颤动。
“你现在，可以站起来吧。”
看着她的神情，小玉儿心中一定。
看来还真的有金手指。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只要不是伤及性命的伤势，她都可以控制。若是死了也可以复活，只是不同于筋骨上的伤，要慢慢养才行。
就像是游戏，血没了可以补回来，命没了只能回城。
大玉儿在重生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感受到了身体里的奇异力量。
这是上天的恩赐，她以为只有自己知晓。
小玉儿怎么会知道？！
大玉儿心里，小玉儿是上天派来的可能性更大了。
一声轻笑，似是而非，好似证明了她心中的猜想。
小玉儿没有说话，转身离去。
留下世界天崩地裂的大玉儿。
……
她们前半段的话瞒不住皇太极，只要他想知道，谁都会知无不言。
听闻大玉儿说他会爱上其他人的话，皇太极嗤之以鼻。
他如何，还不需要一个不了解他的人来评价。
但他还是去找了小玉儿。
一进去就听见小玉儿的笑，好像完全没有被影响到。
他扬起眉尾，心中莫名有些说不清的滋味。
小玉儿看见他来，照常是牵过他的手。
“你怎么来了，这个时候你应该正忙才对？”
皇太极坐下道：“我听说大玉儿说了些不好的话，担心你心情不好。”
只是却好像并不需要他。
而且，她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大玉儿话里的内容吗？
小玉儿伸手给他剥了个栗子。
糖炒栗子，刚出锅的。
男人接过放进嘴里。
味道对他来说太甜了，有些腻。却没有说，还是默默吃完了。
她剥了几个之后，皇太极没有让她再弄。
“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小玉儿拿起一个栗子，剥了放进嘴里。
怎么回事，感觉他情绪有些不对。
小玉儿自小就是看人脸色长大的，察言观色是基本功，因此皇太极虽然装得表面没事，但小玉儿还是察觉到他心情有些奇怪。
想了想，却没想出是因为什么。
许是因为前朝的事。
唇齿下压，香甜的味道溢满唇间。
……
大玉儿的结局，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
皇太极没有在意，心里反倒装着其他的事。
他和小玉儿，最近有些不愉快。
只是皇太极没想到，他下令诛杀大玉儿，却得到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消息。
李柱儿慌忙上报，“大汗，那位十四福晋，死了……又活了！”
说着，他的声音还有些恐慌。
那人是他看着行刑的，眼见着人死没气了，却很快又活了过来。
简直……就像是妖精一样！
皇太极诧异抬眉，“活了？”
李柱儿连连点头，“对，奴才亲眼看着的，见活了又处置了一遍，却……还是活了过来，好似是不死之身！”
“除了你还有谁知晓？”
这事神异，传出去估计会引出其他声音来。
“大汗放心，那些人奴才都派人看住了，绝对不会让他们往外说一个字。”
“既然这样，朕就先去看看那位不死之人！”
……
大玉儿难受极了，她虽然有不死之身，却还是会感觉到疼痛。
在短暂的时间里死了两回，她的元气大伤。
就算之后她能再活过来，却也只会是个废人！
倘若真的如此，她宁愿自己死了。
皇太极来时，冷到刺骨的天里，大玉儿出了一身的汗。
见到男人，她神智清明很多。
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先发制人，哑声道：“大汗！我有话要说！”
男人面无表情，冷肃着一张脸，站在那处，上下打量她。
一处伤在脖颈，一处伤在心口，都是致命伤。
按理说都能要了她的命。
事实却是她虽然身受重伤，却性命无忧。
还能中气十足的和她说话。
他没有搭理，抽出刀，亲自上前。
不死之人，对上他这个天命之人，会是如何？
大玉儿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刃蹴地落下。
皇太极下手狠辣。
眨眼间，一个头颅咕噜噜的滚到角落里。
鲜血喷涌而出，男人杵着刀，端坐下来。
他就在这守着，看看到底会怎么样。
却没想到，几乎是眨眼间，大玉儿就好好的躺在了地上，头颅还在身上，甚至还在喘着气，好似刚才一幕不过是幻想。
皇太极被这一幕惊到。
但面上还是沉稳的样子。
他眯着眼，危险的看着大玉儿。
——这个人不能活！
活着是对他天命之言的挑衅。
他站起身，再度举刀。
“你不能杀我！！”女声嘶哑的吼着。
大玉儿慌乱道：“我不能死，我死了，小玉儿也会消失！”
小玉儿说她是因为自己才来的，那么是不是说明她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她不过胡言乱语，却实在有效。
皇太极猛地皱眉。
沉声道：“你说什么？！”
大玉儿看见有效，顺着这个话题继续乱说：“我的命，我的命和小玉儿相连！我每死一次，损的就是小玉儿的寿命，你大可以试试！”
李柱儿在旁听着，心都提起来了。
竟是这个原因吗？！
皇太极提着刀，喉间干涩，他难以置信的问：“你……再说一遍？”
大玉儿用尽全力喊道：“我死，小玉儿也会死！我每次活过来，都是耗着她的寿命！”
刀尖落地，发出金石碰撞的声音。
男人难以抑制的后退半步。
怔愣的看着大玉儿。
大玉儿的话捏住了他的死穴。
他不能验证事情真相，却也不敢再动大玉儿。
刚才诡异的一幕他看在眼里，大玉儿说的话，真的有可能！
男人强自镇定下来。
“你说的话，我凭什么信？”
大玉儿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她逞强道：“那你可以去试试！”
“我告诉你，小玉儿本就不该存在，真正的小玉儿要十五年后才出生！现在的小玉儿是因为我的存在才出现！自然也会因为我消失！”
皇太极冷声道：“说清楚！”
愿意听她说话，就证明掌控权回到她手里，大玉儿放松了下来。
艰难爬起身，她道：“这事，我只会跟你说，让其他人离开。”
若是她的秘密能换来活下去的机会，那么也就没必要继续守着秘密。
男人目中沉沉，好似一潭深水，内里不断翻涌着让人胆寒的情绪。
李柱儿退下，牢里只剩他们二人。
“现在可以说了。”
大玉儿闻言嗤笑一声，艰难爬到床上，尽力在皇太极面前维持她的尊严。
“该从哪说起好呢？就从三年前说起好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皇太极听了一个他此生听过最离奇的故事。
“你是说，前世你与我才是夫妻？”
“对！”她说得掷地有声。“小玉儿，她才是多尔衮的福晋！”
知晓事情真相，没有让他松开眉头。
若是大玉儿是他的福晋，小玉儿嫁给多尔衮……
这个真相让他呼吸一滞，不行，他不允许！
小玉儿，是他的福晋！
大玉儿接着道：“因为我未履行前世临终之愿，小玉儿才会出现！她从始至终，都是因为我才来这世上的。若是我死了，她也活不下来！”
皇太极无言以对。
他想反驳，却说不出话来。
万一她说的是真的？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他刚才，岂不是生生减了小玉儿的寿岁？！
一想到这，男人忍不住咬紧了牙关，手不自觉颤抖起来。
将手背过身后，他双手死死交握。
若是她像额娘一般，早早离世，他怎么办？！
抬眸看着大玉儿，他淡淡道：“朕知道了。”
他站起身，没有情绪的看她一眼。
“既如此，今后你就好好活着吧。”
有了这句话，她这一关算是过了。大玉儿心中总算是大石落定。
出去后，皇太极吩咐李柱儿。
“大玉儿，带到一处圈禁起来。另再找一具女尸来，还有，知情之人，灭口！”
交代完，皇太极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回到宫里。
大玉儿死了三次，小玉儿会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