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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阿巴亥阿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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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努尔哈赤回到府上后,一直在处理政务。

    阿巴亥的侍女白云边替她收拾衣角边道:“大汗心中还是有大妃的,真该让那些眼睛瞎的人看看,让她们还敢嘲笑我们。”

    听见她的话,阿巴亥脸色一冷。

    心道:这种喜欢,她不稀罕!那些嘲笑她的人,等她掌权了,就把她们扒光了,丢进军营里去!

    午间,阿巴亥照例来伺候努尔哈赤用饭。

    只是事情突变!

    才吃了一碗饭,努尔哈赤忽然腹痛难忍。

    他身边的伺候的人很见机,立马高声喊着:“大夫!快请大夫!”

    阿巴亥被这一回给吓到了,眼神急忙瞟向下了药的菜。

    怎么办?

    现在怎么能抹掉痕迹?!

    她还没想出个法子,大夫已经来了。

    之后的事就像流水一样,发现得顺理成章。

    很多事,就像挖土豆一样,虽然埋在地下,却能顺着一个藤曼,发现所有。

    努尔哈赤还以为是在皇太极那喝的一杯茶有问题,却没想到祸源在自己身边!

    “你是说,这菜里下了药?”

    “正是,因着这药和大汗之前服用的东西相冲,所以大汗腹痛难忍。”

    努尔哈赤的眼神瞬间移到了阿巴亥身上。

    瞧见她躲闪的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

    好呀,之前那事他是被其他事给岔开,所以没有往下追究,却没想到她的手都伸到自己身边来了。

    努尔哈赤勃然大怒:“来人,给我将乌拉氏拿下,关进牢中,给我彻查!”

    ……

    一夕之间,风云突变。

    这个午间,这边花团锦簇,那边愁云惨淡。

    小丰生的满月宴虎头蛇尾,客人们得到消息,哪还敢再饮酒作乐,纷纷离去。

    虽然如此,但小玉儿他们还是很高兴。

    大妃倒台,顷刻之间的事。

    而且有了大妃下药一事,多尔衮三兄弟再无染指汗位的可能,这怎么能让人不开心呢?

    四贝勒府上,哲哲他们关起门来,继续给小丰生办满月礼。

    皇太极则是在得到消息的时候,就立即赶往汗王府。

    “父汗!”

    他打帘进门。

    努尔哈赤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首,看见他来面色缓和。

    “父汗,可有什么不适?”

    他摇头,皇太极的关心让他有些汗颜。

    之前还怀疑皇太极,要不是手下人调查,发现四贝勒府上从正月开始就一直用药茶,他估计真的会怀疑这次事情是不是故意的。

    皇太极脸色焦急,“我不是听说您腹痛?”

    “已经好了。”

    得到这话皇太极才算安心一些。

    小心问道:“真的……是大妃?可是为什么?这可是千刀万剐都不足惜的死罪呀。”

    看着他好奇,努尔哈赤却也没有说出真相。

    还没查出结果,若是现在说出来,但乌拉氏是清白的,对多铎他们不好。

    等查出来再说。

    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很快赶来。

    站在角落里,面面相觑,心里惶恐不安。

    多铎拉着阿济格的衣角,脸色惊慌,“哥,额娘不会做这事的对吗?”

    但他虽然这么问,心里却很是很不安。

    那可是谋害汗王,多大的罪过,完全就是谋反!

    阿济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多尔衮站在一旁,看着门外出神,心中七上八下。

    他想到来时大玉儿的反应。

    她惊声道:“怎么会,额娘明明……”

    明明什么?

    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没说完的半句话,让他焦躁不已。

    留在府里的大玉儿,同样也是惊疑不定。

    事情来得太突然,她还没反应过来,甚至于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前世明明没有这回事,怎么会呢?这么大的事,若是发生了她不会不知道。

    而且,她更担心阿巴亥会以这个罪名死去。

    不只是她,还有多尔衮,也会受到影响。

    如果事情真的走到那一步,她该怎么办?

    这一刻,她真心希望,阿巴亥是被人诬陷的。

    但天不随人愿。

    随着不断被查出来的人证物证。

    阿巴亥被彻底钉在了谋害大汗的罪名上。

    努尔哈赤阴沉着脸,道:“废除乌拉氏大妃之位,关入牢中,永世不得出!”

    就算他如此盛怒,可是看着惶恐的三个儿子,他还是没忍心当面处死阿巴亥。

    阿济格三人齐齐跪下,双眼含泪,重重磕了个头。

    “多谢父汗开恩!”

    “都退下吧。”

    皇太极和立着的几个兄弟相视一眼,恭敬退下了。

    莽古尔泰临走前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三人,游移一番,落在阿济格身上。

    勾唇,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

    三日后,夜里,阿济格酒气熏熏的坐在自己的院子里。

    初春的时节,大金还是一如往常的冷。

    一阵寒风吹来,让他不禁一抖。

    身边伺候的想要给他披上衣服,被他一把推开。

    “滚开!都滚开!”

    他心里怨恨,到底为什么,额娘会做出这样的事,将他的前程毁得一干二净!

    阿济格仰头,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很快,坛中空空如也。

    他一把摔掉酒坛,大喊:“酒呢?给我拿酒来!”

    “来了!”一个粗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回头一看,是五哥。

    “五哥你怎么来了?”

    莽古尔泰哼笑,“我来陪你喝两杯。毕竟我应该是最懂你的人了。”

    阿济格反应过来,“喔。”

    酒满杯,举杯共饮。

    碰撞的瞬间,阿济格觉得心里的郁闷有了出口。

    一杯酒下肚,他忍不住道:“到底是为什么呀,额娘做这样的事。”

    “谁知道呢?总归是有些我们不知道的事。”

    “可是她这一弄,我该怎么办?罪人之子,我还有什么脸面继续议政?今日我出去,许多人冷眼看着我,我心里难受,这般想来,还不如不当这个贝勒了。”

    “那不能这么说,你看我,当年我额娘也是犯下大错,现在还不是好好的当着我的和硕贝勒。”

    说到他母亲衮代福晋,阿济格有些沉默。

    当年他是经历过那场风波的,所以他也还记得莽古尔泰手刃亲母的狠辣。

    莽古尔泰继续道:“阿济格,你要好好想想了。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当年也是逼不得已。父汗心中的儿子只有那么几个,若是被挤出去了,可再没有回去的机会。”

    他搭着阿济格的肩膀,轻声道:“你看看阿拜现在的处境,他年岁是大,却连个贝勒都不是,还得屈居多铎之下。这次事件很严重,过后父汗是肯定能想起多铎的,毕竟他小,迁怒不到他身上,但是你就不一样了。阿济格,我听说你福晋前两天还去看过大妃,你说,父汗会信你不知道这事吗?你可是大妃膝下年纪最大的孩子。”

    声音浅浅,如同恶魔的低语,一字一句传进他心里,翻起波涛汹涌的浪潮。

    阿济格喝了许多酒,有些神智不清,模模糊糊道:“那五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莽古尔泰笑:“我可不知道。”

    放开人,他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只是做了我必须做的事。”

    又喝了一会儿,莽古尔泰起身离开。

    临走前,叫人来将阿济格搬进屋里去。

    嘴角挂着冷笑,翻身上马,快速离去。

    大妃倒台,他岂能不插一脚?

    阿济格三兄弟这么大的威胁,还是早些除掉为好。

    ……

    阿济格醒来后,一直愣愣的看着某处。

    他还记得昨晚的事,也记得昨晚莽古尔泰同他说的话。

    心中惶惶许久。

    他已经成年许久,自然明白若是失了父汗的宠信会变得如何。

    但他下不了决心。

    ……那可是他的生身母亲!

    如何能下得了手?!

    但莽古尔泰的话一直盘桓在他心间,将他的理智,一点一点地拉了下来。

    想了许久,他吩咐下人,准备酒菜。

    努尔哈赤并没有禁止人前去探望。

    ……

    牢房里,阿济格拎着食盒,缓缓走进。

    阿巴亥所在的牢房进到他的眼里。

    这里很昏暗,只有一扇高高的小窗户,微微的光洒下来,落在牢房的稻草上。

    角落里,阿巴亥缩在床上,一床薄薄的破了露出絮的棉被裹在她身上。

    黑灰色的,一看就是多年没洗过的那种。

    阿巴亥一见他来,就扑了过来。

    “阿济格,阿济格!你救额娘出去好不好?我没有做下药害大汗的事,我没有!”

    阿济格有些心疼,心里燃起些希望。

    “额娘,你说你没有动手,有没有证据?!”

    阿巴亥一愣,说不出话来。

    阿济格见她这反应,如何还能不明白。

    他闭了闭眼,声音涩然:“所以真的是你做的了?”

    “我没有!”阿巴亥大声反驳,好像这样事情就能变成真的。

    “那证据呢?!”

    问到证据,她又不说话了。

    阿济格没办法,只能让人开了牢门,拎着食盒进去了。

    “额娘,我给你带了些好吃的,快来用些吧。”

    阿巴亥一把抓住他的手,“我是不是……要被处死了?”

    这几日她一直没得到消息,心里惶恐不安,现在阿济格拎着饭食来,让她更是不安。

    “……不是,父汗只是将额娘你软禁起来,终身都不得离开此处。”

    阿巴亥表情一时有些难以描述。

    她失魂落魄的坐回小床上。

    阿济格连忙上前,轻声追问:“额娘,他们都听不到,你悄悄跟我说,到底为什么要对父汗下手?”

    阿巴亥沉默。

    许久后,她轻声道:“你知道你父汗为什么喜欢我吗?”

    阿济格不明所以,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她激动道:“因为他喜欢的人是叶赫氏那个死人!我和她长得像!”

    阿济格难以置信:“就因为这个原因?!”

    阿巴亥道:“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是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还是一个做了错事的替代品!若是其他人登位,她只会被抛弃,断没有能够荣养到老的可能!

    而且让她更害怕的是,努尔哈赤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但她放出来这段时间,据说已经找了三回大夫。

    她不想局势到了无法控制的时候才去想办法,所以要先下手为强!

    可是她还是没有说,她不能承认,一旦承认,就真的一点翻身的机会都没了。

    她忽然道:“我没做!不是我做的!”

    看着她这模样,阿济格猛地站起身。

    他没有想到,竟然只是为了这些情情爱爱,她竟然做出这等错事?!

    那可是汗王!这等大罪,都足以剐她千遍万遍!

    他心绪难平,再也呆不下去,心一横,毅然决然的离开。

    额娘,别怪儿子心狠,只是你不该活着!

    桌上的酒菜,好似无意的落下了。

    ……

    出来后,阿济格没有离开,而是等到里面的人传来消息,他才起身前往汗王府。

    一进去,他就跪下了。

    泪眼婆娑道:“儿子不孝!额娘已经被儿子鸠杀!”

    努尔哈赤惊声:“你说什么?!”

    阿济格头磕在地上不敢抬起。

    “额娘犯下大错,儿子夜不能寐,自古忠孝难两全,父汗您是大金的顶梁柱,儿子不能,也做不到放过额娘的错!所以!”

    他猛地抬起头,泪流满面。

    “这是额娘最好的结局,她不能以罪人之身,苟活于世!”

    回应他这句话的是一个榔头般大的砚台。

    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脑袋上,顿时鲜血淋漓。

    努尔哈赤怒骂:“你这是跟谁学的,你以为我不知道!”

    莽古尔泰母亲衮代是他下令处死的,莽古尔泰自作主张代为行刑,他震撼之余至今还是心有余悸,但阿巴亥他已经免去处死,这个逆子,竟敢私自动手,违背他的命令。

    忠孝两字,一字不占!

    他站起身,还想继续骂,却一个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书房内顿时乱作一团,“去请大夫!快去!”

    只是大夫来了之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时竟不知如何动作。

    “先看大汗,想什么呢!”还是努尔哈赤身边一个老资历的发话了,大夫才做好决定。

    阿济格气息渐渐微弱,伺候的人见状忙道:“快去城中寻其他大夫来,要快,不然十二阿哥死了,我们都脱不了干系!”

    “是。”

    皇太极得到消息的时候,人已经昏过去半炷香的时间了。

    他来不及跟小玉儿她们说,骑马赶往汗王府。

    到地方,他是第一个来的。

    看了看情况,阿济格头上的伤惨烈到让人不忍直视。

    他走到努尔哈赤这边,“父汗怎么样了?”

    大夫擦了擦头上的汗,战战兢兢道:“大汗这次怒急攻心,是风症!”

    “你说什么?!”

    代善大步走进来。

    “回大贝勒,大汗是为风症,因着救治及时所以情况还好,但是在具体的,还需要大汗醒了之后才知道具体怎样。”

    听到这个消息,皇太极和代善对视一眼,彼此想什么只有自己知道。

    转过身,皇太极问起阿济格的情况。

    那外面请来的大夫只是无奈的摇摇头,安慰道:“准备后事吧。”

    头都憋进去了,还能怎么救。

    皇太极这下是真的愣在当场。

    一把抓住大夫,“怎么会?你再看看,他才二十!”

    代善听到这消息也是傻了眼。

    屋子里霎时寂静起来,谁都不敢大口呼吸。

    大夫无奈道:“这位贵人,不是我不救,而是您瞧瞧,气都没了,怎么救呀!”

    皇太极怔然的松开手,上前两步去试探阿济格的鼻息。

    ……什么都没有。

    他朝着身后摇了摇头。

    门口突然传来响声,代善出去一看,是多尔衮,顿时语塞。

    多尔衮跌坐在地,甚至于爬不起来。

    短短时间里,他的额娘要杀父汗,他的兄弟杀了额娘,他的父汗杀了兄长,而父汗也被气中风了。

    打击太大,让他思维迟滞。

    “怎么可能呢?”他喃喃道。

    泪水无意识从腮边滑下,滚滚如同流水。

    代善看他可怜,将人拉起来,待到屋子里坐下。

    多尔衮看着没了气息的兄弟,再看看昏迷着的父汗,他失声恸哭。

    一夕之间,他没了额娘和兄弟,前路也不知如何,茫茫无光。

    皇太极无言,拍着他的背,无声宽慰。

    他虽然知道莽古尔泰去找过阿济格,却也没想到他能做出这样的事。

    他想不通,却也无人可问。

    阿济格已经去了,他的问题,注定找不到答案。

    ……

    小玉儿得到消息的时候,也是听得一惊。

    失声问道:“阿济格怎么会?!”

    大汗已经下令监禁大妃,事情到这不久应该结束了吗?

    哲哲无奈摇头,只道:“听闻昨夜莽古尔泰去找了阿济格。”

    她有权过问前院的事,这个事情不是秘密,因此她也得到了消息。

    小玉儿呢喃:“莽古尔泰……”

    良久,她吐出一口气。

    她感觉事情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倒下,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莽古尔泰在这其中横插一手,竟成了如此惨烈的结局。

    想来估计是连他都没想到。

    ……

    莽古尔泰确实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当他看到阿济格尸体的时候,整个人愣在当场。

    心里是止不住的后悔。

    但人死不能复生,他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努尔哈赤醒来后,听见这个消息,亦是沉默良久。

    看着阿济格逐渐冰冷的尸体,年近七十,经历过风风雨雨的努尔哈赤说不出话来。

    转过身,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莽古尔泰,将心中的悔意和愤怒一并发了出来。

    “莽古尔泰,挑唆兄弟,筑下大错,心性狠辣,不堪为首!夺正蓝旗旗主之位,由代善和皇太极分管正蓝旗!”

    这是真的打中要害。

    莽古尔泰慌乱的抬头,“父汗!父汗,儿子错了!儿子错了!儿子不过说了一番话,真没想到阿济格会做出这样的事!儿子愿意承担任何处罚,只是不要……”

    “再说,就剥了你和硕贝勒的帽子!”

    此话一出,莽古尔泰不敢再说,只那眼神看着代善和皇太极,希望他们说句话。

    但谁敢?且谁会说?

    送上门的好处,不拿白不拿。

    多尔衮见状含泪恨道:“我们都是兄弟,你为何要挑拨兄长,让他做出如此蠢毒的事?”

    转过头来,多尔衮跪下,凄厉的喊了一声,“父汗!”

    希望他能彻底惩罚莽古尔泰。

    努尔哈赤闭了闭眼,还是道:“就这样,阿济格自己蠢!莽古尔泰说了他就做,一点为人的孝心都没有。”

    他说着顿了顿,心里有些不落忍:人都死了,还这么说他。

    但是规矩就是规矩。

    他不能因为阿济格自己做的错事,将莽古尔泰罚得一无所有。

    夺了他的兵权,已是过分。

    他道:“就这样吧,我累了。阿济格……代善你好生安葬。”

    “是。”

    努尔哈赤起身,被人扶着缓缓离去,短短时间里,他的背佝偻了起来。

    皇太极瞧着,心中叹道:父汗已经老了。

    拍了拍多尔衮的肩膀,他将人拉起来。

    看着颓然的人,宽慰道:“多尔衮,你还不能颓废,你还有弟弟!多铎十三岁!正是需要兄弟依靠的时候!”

    他这番话点醒了多尔衮,他红着一双眼,想到要向多铎说这些消息,只觉艰难。

    “八哥,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多铎,怎么办?!”

    皇太极无奈,“说不出口,那就不说!你心中难受我懂,你和多铎是同胞兄弟,相互扶持着走,日后的路总不孤独。”

    多尔衮一把抹掉眼泪,“八哥你说得对!”

    说完,他告辞离开,去找多铎。

    ……

    回到府上,趁着夜色,皇太极先去看了眼小丰生。

    见他睡得安稳,心里放下心来。

    阿济格离开得太突然了。

    昨日还看见的人,如今却冷冰冰的躺在那。

    将心比心,想到若是自己在父汗的角度,只怕难受得不行。

    看完儿子,皇太极收拾好后去到小玉儿房中。

    她正在灯下打络子等他,见他回来,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

    小玉儿没有问事情如何,一看他脸色便知道不好。

    皇太极脱下外袍,坐在榻上,牵着她的手沉默好一会儿。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今日之事,若我能早点发觉就好了。”

    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何至于搭进去两条人命。

    小玉儿抱住他的肩,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

    轻声安慰道:“人有旦夕祸福,谁都不能预料到。谁能想到阿济格真的做出这档子事,结果引出这些事来。”

    “话虽是这个理,可我这心里还是放不下。他才二十,正是年华正好的时候。”

    小玉儿没有说话,安静的陪着他。

    很多时候,人不是不懂道理,只是道理和情绪不一样,道理易通,情绪难平。

    -

    夜色沉沉,黑暗的天空中逐渐出现一轮明月。

    世间的很多事都如同这夜晚。

    黑暗终将过去。

    五月二十八日。

    阿济格下葬!

    小玉儿跟着,一并去送了他一程。

    在葬礼上,小玉儿遇见了大玉儿。

    她脸上带着悲痛,看见小玉儿就跟看见敌人一样,瞬间露出极为厌恶的眼神。

    但很快她又掩饰了过去。

    虽然她直觉这一切都是因为小玉儿,但是没有证据。

    就算和前世诸多不同,但是她没有证据,就不能说出来。

    张口就道前世,世人不会觉得神奇,只会觉得诡异。

    小玉儿走过来,大玉儿悲道:“姑姑,你来了。”

    “我来了,听到这消息,我心里也难受的紧,想着你最近的日子应该不好,边想着来看看你。”

    大玉儿脸上露出惨淡的笑意。

    “如今这样,谁又好过了呢?多尔衮每日回来都会坐在窗下出神,我知道他心里难受,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提到这,她是真的难受。

    多尔衮因为她那日的失言,之后一直追着她问,后来被她用:额娘明明说过要好好过日子的,给敷衍了过去。

    可偏偏没两天,大妃和阿济格接连出事。

    尤其是大妃,生前带罪,死后不过草草安葬。

    多尔衮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她在旁看着,为他心疼。

    小玉儿道:“多尔衮这段时间确实很难过,你身为他的福晋,多陪陪他,现在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时候。”

    “我知道的。”

    又扯了扯其他的事,见其他人来,小玉儿悄悄离开。

    ……

    回到屋里,小玉儿看着小丰生,忍不住抱了抱。

    大概是这段时间死的人太多了,她每每想到,都要抱一抱这个小家伙才好。

    他身上,好像有股子生机,让人自然而然的放松了下来。

    皇太极回来,小玉儿正抱着孩子在屋里走。

    “贝勒爷回来了。”

    “嗯。”

    男人走到她身边,逗了逗孩子。

    “我们小丰生,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吗?”

    小玉儿笑:“我问过奶娘了,今天正常用了的。”

    两个人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榻上铺上了厚厚一层垫子,是专门给小丰生的活动空间。

    但是现在他连爬都不会,所以便宜小玉儿了。

    太软和了,她腰都挺不直。每次坐到这,她都忍不住躺下。

    “父汗最近情况怎么样?”

    “挺好的,大夫救得很及时,行动上没有问题。”

    小玉儿点头,随口说起大玉儿:“今天大玉儿看见我的第一眼,恨不得生啖了我。”

    皇太极皱眉,“这样留着她,终究是个祸害。”

    小玉儿笑笑,她也知道,但是大玉儿好像……死不了?

    这只是她的一个猜测,但总觉得很有可能。

    她很断定,自己当时是照着心口捅的,捅穿了还能活着,要么就是她心脏异位,要么就是她有什么金手指。

    配上大玉儿这个女主身份,她觉得后者很有可能。

    “我之后再看吧,她现在也做不了什么。”

    皇太极不同意,“藏在草丛里的蛇依旧是蛇,并不会因为她现在没袭击人而变成温驯的玩宠。”

    小玉儿道:“那怎么办?她现在是多尔衮福晋,设局设计她,只会让多尔衮更难过。”

    男人闻言顿住了,沉思了一会儿道:“交给我。”

    小玉儿没有精力,但他可以慢慢来。

    -

    这件事过后,努尔哈赤好像被抽掉了精气神,一夕之间老了许多。

    天命十一年,七月。

    努尔哈赤毒疽复发,前往清河汤泉疗伤。

    临走之前,将事务都分给了四个和硕贝勒。

    大玉儿想让多尔衮跟上,到底没能成行。

    努尔哈赤怜他遭逢大变,专门遣他做了许多事。

    大玉儿没权利,没了大妃帮她,想做什么处处掣肘。

    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气得她肝火旺盛,故意折腾了好几个侍女才消气。

    苏茉儿看着眼前越来越陌生的格格,捂着伤,心里萌生了逃意。

    若是逃掉,她的日子应当是比这好过的。

    ……

    小玉儿得知消息,没有立刻动。

    而是等着努尔哈赤的消息。

    此时劝皇太极跟着去,太显眼了。

    不如先看看情况。

    ……

    天命十一年,这一年好像过得很快。

    八月七日,努尔哈赤病情突然加重。

    皇太极第二日得到消息。

    当即派人送去消息,请求能够在他身边。

    却不知道,等他信送到的时候,努尔哈赤已经好了许多。

    ……或者说他以为好了。

    但其实是回光返照。

    他看着众人给他的来信,眼睛一横。

    不客气的回信道:吾甚安!

    也就是说我还没死呢。

    小玉儿知道他时候不多,趁着努尔哈赤回信到大金,当即道:“皇太极,带着所有阿哥,去迎父汗吧。”

    皇太极看着她严肃的表情,心中有些猜测,但不愿相信。“小玉儿,父亲说他安好!”

    所以别说这样的话,他不喜欢。

    小玉儿明白他的想法,道:“但是皇太极,有一个词叫回光返照。”

    “……够了。”

    她的话就是在直白的说,努尔哈赤活不长了。

    对任何一个敬重父亲的人来说,这难以忍受。

    小玉儿也想过找其他人说这话,但是想了一圈,只有她合适,也只有她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

    她抿着唇,没有说话。

    这是成婚以来,皇太极第一次对她冷脸,她心里难受,但是该说的她还是要说。

    皇太极坐了一会儿,手里捏着努尔哈赤寄来的信纸。

    小玉儿说的话如同利刃,一刀刀剌在他的心口。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父汗年岁已高,尤其是上次阿济格的事情之后,他徒然塌下的肩膀像是老了十岁。

    皇太极明白,小玉儿说的是对的,但是理智上能接受并不代表情感上能。

    失去父汗,他如果真的继位了,真的能把大金稳好,向前发展吗?

    父汗是大金的主心骨,他去了,这个大金还会这样团结吗?

    在他心里,一直找不到答案。

    男人沉默许久,最终还是不忍对着小玉儿发火,起身回到前院。

    第二日,一封信带着皇太极的深切恳求,离开了四贝勒府。

    皇太极知道,小玉儿是对的,所以即使难受,他还是按照小玉儿的想法做了。

    只是信中借口是最近他手上的一件事,借以请教之名,前去探望

    ……

    努尔哈赤接到他的信后,没一会儿,又收到了多尔衮的来信。

    挑眉沉思了一会儿。

    提笔,将他所有阿哥都叫来了。

    他们若是都不放心,那就亲眼来看看好了!

    等到回沈阳,看他怎么收拾他们。

    另一边,城内诸位阿哥齐齐接到消息。

    虽然奇怪,但还是收拾行装,前往迎接努尔哈赤。

    八月十日。

    努尔哈赤乘舟顺太子河而下,转入浑河,和皇太极等人相见。

    见到人还好好的,皇太极心中一定。

    “父汗,你身体可好?”

    努尔哈赤道:“好,好极了。”

    “你不是说有事要问,呈来吧。”

    皇太极轻声道:“已经带来了。”

    其他人垂手站在一旁,很是尴尬。

    “父汗今日可用过饭了?这江上河鱼鲜美,儿子为父汗钓几条可好?”

    努尔哈赤瞥他一眼,无不可的点点头。

    “你夸下话,若是今天你钓不到鱼,我今日还吃不上饭了不成?”

    皇太极道:“若是钓不上来,我亲自跳下去为父汗捉几条来也是行的。”

    努尔哈赤笑:“你现在都会这些嘴皮子功夫了?”

    “是不是嘴皮子功夫,父汗看看就知道了。”

    莽古尔泰站在一旁,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惯会装腔作势!

    ……

    夜里,皇太极亲手端了做好的江鱼送过去。

    父子俩对烛共饮。

    看着儿子熟悉的眉眼,努尔哈赤第一次觉得疲惫。

    昏黄的烛火好似带着种魔力,让他想要把事情全都说出来。

    畅快的,说个干净!

    今年对他来说真是难挨的一年。

    从未有过的战败,身边人的背叛,失手打死孩子的愧疚,萦绕在他心头,让他日日难以安眠。

    “你可知道,乌拉氏做出那种事的原因?”

    “儿子不知。”

    “因为你额娘,我当年和她就如同你现在和小玉儿一样,如胶似漆,恩爱不已。但是后来……你也知道,她郁郁而终,我心里没有了落处。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后悔,可后悔没有用,她再回不来了。这时候,我发现乌拉氏与她极像。你不知道你额娘从前的样子,她真的和她从前像极了,好似活过来似的,在我身边。”

    “我知道,你其实对我有怨。”

    皇太极一惊,抬眼看他。

    “你当年也不是什么老成的人物,心里那点不满自以为瞒得清楚,却不知我早已知晓。我也是那时起,开始愧疚,我在想,你都是这样,你额娘会不会也在怪我。所以我决定放她离开。我已经是个辜负她的人,不好让她再见我的丑恶嘴脸。”

    “乌拉氏,她一开始确实很像,但是到后来,越来越不像,尤其是那年她和代善。我那时候才发觉她并不是我一直守着的人。我怒极了,将人休了,不愿再见她。可是她真像呀,你额娘差不多也是那么个年岁去的,所以我不忍心,加上孩子跟在她身边也过得不好,所以我还是将她召了回来。想着若是看看她,也是好的”

    “……你额娘从未到我梦中来过,我都记不得她的模样了,但是乌拉氏在,我可以看看她。”

    “皇太极,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我藏得小心一点,不让乌拉氏不起心思,阿济格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

    “阿济格……”

    皇太极沉默,他一点都说不出话来。

    这句话,仿佛一把刀,狠狠插在他心上。

    努尔哈赤曾训斥他,说:你光顾着自己的言行举止规范,却看着其他兄弟堕落,这也算得上兄友弟恭吗?

    他虽听了,却并没有听进去。

    一直想:若是谁都管,他怎么能管得过来。

    可是那次,他若是管一管,是不是阿济格就不会听莽古尔泰的挑唆?会不会不出事?

    他心中歉疚不已。

    每每想起,总觉自己亏欠良多。

    皇太极开口,涩然道:“那天,我知道莽古尔泰去找了阿济格,但是我没放在心上,若是我多上点心,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呢?”

    努尔哈赤看他,没有说话,给自己倒了杯酒。

    “鱼吃完了,你回去吧。”

    “……是,父汗你早些休息。”

    推出,关门。

    努尔哈赤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若有所思。

    皇太极,变了许多。

    比以前,看着好多了。

    不那么伪善了。

    努尔哈赤其人,虽然治国欠缺些,却是个识人的奇才。

    对于自己的这些孩子,心里早有判断。

    四个大贝勒里,代善没有虐待子嗣,没有仁慈之心,治国之才。

    阿敏是舒尔哈齐的儿子,暂时不考虑。

    莽古尔泰虽有急智,却为人狠辣。

    唯有皇太极,他一度寄予众望,但最后却发现,他估计是书读多了。

    总有一副文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若是见到兄弟们自甘堕落,不劝诫,只放任。

    虽将自己管得很好,但是为上者,却不能只顾自己。

    但现在看来,他身上多了些真诚,比起过去,好很多。

    努尔哈赤端起一杯酒,没有饮,而是端详着。

    他知道为什么他们回着急忙慌的过来,无非是怕他死了,汗位没有着落。

    按他原本的想法,就该是众人推选有能力者上位。

    可是现在,他的想法变了。

    ——趁着这段时间,考察一下皇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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