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八宝铺
刘长理带着红着眼眶的杨子修走出房门的时候,费泽与宁治安之间那股冷厉的气氛才突然被打破,顷刻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宁治安先同杨子修告辞回了学堂。
刘长理向杨子修好生交代了一番,才和费泽一起离开。
走出阡陌巷的时候,刘长理才发现自己肚子饿得打鼓,突然想起来似乎费泽也陪着她一早上了刚刚都没来得及吃中饭,于是看向走在她旁边的费泽问道。
“费兄,我请你去前面吃八宝鸭吧?”
“好。”,费泽笑着答应了。
八宝鸭铺的老板娘一见刘长理就笑弯了眼睛,“刘姑娘,你又来买八宝鸭,这次还是要辣的?”
刘长理一向是比较喜欢吃辣口的,就向身后的费泽问了一句他能不能吃辣。
听到老板娘说刘长理常吃辣的,费泽便也开口说,“就辣的吧。”
招呼着让两人去店外的位子坐着等,老板娘就转身进了后厨。
费泽自进到八宝铺内疚闻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不同明月楼中的珍馐美食的味道,而是一股有些寻常烟火气息的美食味。
看到刘长理熟门熟路的提起一壶茶,费泽想接过茶壶却被听到刘长理叫他拿茶杯。
刘长理扬了扬下巴,示意费泽茶杯的位置,费泽就眨巴眨巴眼睛,动手拿了两个。
“长理,你经常来这儿?”
“是啊,这家的八宝鸭外酥里嫩,是老板娘现烤出来的,一会儿费兄你好好尝尝。”
“好。”
“还得等一会儿,我们去外边坐着吧。”
后厨里老板娘把刷好蜜油的鸭子放上了烤炉里,然后就开始准备佐料。
八宝铺的生意很不错,外边坐着等的人还有三三两两,刘长理和费泽坐下后,有几个人就偷偷瞧着二人,窃窃私语着。
“这不是小济堂的刘姑娘吗,她身边哪位不是杨家那小子啊?”
“你眼神是不是不好,就这一身锦衣华服的能是普通人家的公子?”
“没准是刘姑娘的小郎君吧,嘿嘿嘿。”
“别瞎琢磨,被何娘听到你们嚼刘姑娘的舌根还不削你们一顿。”
刘长理和费泽才刚刚坐下没一会儿,老板娘就端着一盘桂花糕从后厨笑着走出来,把桂花糕放在刘长理他们的桌上。
“刘姑娘,这是我亲手做的桂花糕,还请你们帮我尝尝看。”
“多谢何大婶。”
隔壁桌子的客人一见老板娘给刘长理们桌上送了点心,开玩笑的向老板娘起哄着。
“老板娘不够意思啊,怎么只给刘姑娘送,不给我们一份嘞?”
“是啊是啊!”
老板娘笑着瞪了他们一眼,“刘姑娘可是我夫君的救命恩人,自然好生招待!”
“你们要吃,自己去对面点心铺买去!”
“嗨!咱哪有刘姑娘的本事,罢了罢了。”
“哈哈哈,我看你小子就是嘴馋!”
众人气氛很是热闹,都是阡陌巷附近的熟人自然知道这件事,只不过是打趣儿罢了。
费泽平日里很少能感觉到这些市井气息,一时觉得新鲜。
刘长理倒是习以为常了,倒了一杯茶水放在费泽面前的桌上,然后拿起筷子尝起了桂花糕。
真甜啊,不是糖的那种甜,而是桂花香气带来的甜。
这时一个彪形大汉走了进来一坐下就拍着桌子就朝老板娘吼了一声,“来份酱牛肉!”
大汉一双眼睛瞪得浑圆,嘴边的络腮胡显得人格外凶狠,腰间似乎还别着一把弯刀,一看就是个不好招惹的人
这一声喊叫好生浑厚,吓得原本正笑谈着的众人都打了一个机灵,和和气气同店里的食客聊天的老板娘渐渐收起了笑意,扬声回道,“小店只卖烤鸭,客官可要?”
彪形大汉挠了挠脑袋,“啧”了一声,“也行!那再给我来坛酒!”
“好嘞!”
老板娘脸上重新扬起笑容来,先是拿了一坛酒给那位大汉,才到后厨里忙碌起来。
彪形大汉拿过酒就急吼吼的掀开倒了一碗仰头喝下,抹去了嘴边的酒渍,砸吧砸吧嘴回味起来,然后哈哈大笑称赞道。
“好酒!”
见邻桌的人偷偷瞧着他,彪形大汉从鼻子里呼出口气,大手拍向那人的肩膀。
一直暗中观察的费泽感觉不妙的微微皱起了眉头,拿起扇子准备出手阻止这次还未发生的闹剧,他可不希望与小郎中的这顿饭被人破坏了。
“兄弟!要不来口酒?”
大汉拍着那人的肩膀,哈哈大笑的把酒碗递过去,一副很是热情好客的模样。
之后就是大汉与人拼桌而坐,几人一起边聊着边喝起酒来,不时传来一阵豪迈的笑声,聊得似乎很是投机。
这发展可真是出人意料,费泽紧绷的手放松下来,侧目就看到刘长理一脸高兴的吃着桂花糕,不禁失笑,也被勾起了馋虫,动筷也吃了一块桂花糕。
老板娘端着两盘八宝鸭就出来了,先是放在了刘长理和费泽的桌上,还有两碗香喷喷的白米饭。
“刘姑娘你晓得嘞,白米饭不够后厨里头盛。”
“我知道了,何大婶。”
老板娘这才仔细瞧了费泽几眼,被费泽发现了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公子好生面熟。”
“在下费泽,也许是大婶在施粥铺见过我。”
“费公子!”,老板娘眼前一亮,“哎哟,刘姑娘你怎么不说要带费公子来!”
刘长理停下手中筷子,一脸迷惑的看着二人。
“啊?”
“费公子可是明月楼的东家,尝过的美食不计其数,我夫君最近研究出一道酸辣鸭肉片,昨日遇到明月楼的钱大厨,说要把这道菜推荐去明月楼呢!”
“不曾想今日就能遇到费公子,我这就去做,劳驾您品尝品尝!”
费泽点头答应了。
老板娘急忙把手里的八宝鸭送到隔壁桌子,眉飞色舞的就转身回后厨忙活。
刘长理惊奇的看着他们的对话,小声和费泽说话。
“费兄,你这个明月楼的东家是专门负责品尝新菜色吗?可真有福气啊。”
费泽好笑的看着刘长理,“长理你若有兴趣,下次大厨研制出新菜品就请你来品尝如何?”
“不必,我就是好奇你吃过糖豆糕吗?”
“糖豆糕?”,费泽想起刘长理似乎就喜欢吃糖豆糕,但这道糕点在明月楼很少有人喜欢吃,都说味道奇怪。
“我能问问糖豆糕是怎么做的吗?”
“自然,等我问了钱大厨就把配方送到小济堂给你。”
“多谢费兄!”
刘长理一向冷淡的脸色泛起了笑容,毕竟她是真的喜欢吃糖豆糕,因为糖豆糕有一股能让她回忆起家乡的味道。
而原本在大笑着同人喝酒的大汉在听到老板娘与费泽的对话后,嘴角的笑一僵,眼中划过一丝暗光,侧目往他们的方向看过去,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费泽,似乎把费泽的模样记住后才重新和桌上的人大笑着喝起酒来。
费泽和刘长理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老板娘才端着酸辣鸭肉片出来了,放到费泽面前,一脸期待的坐在了刘长理旁边。
“你们尝尝看!”
这盘酸辣鸭肉片像是先将鸭肉卤过一遍后再用火烤,鸭肉表面泛着一层金黄的光泽,加上酸辣的佐料,从外表上来看让人食指大动。
费泽尝了一口,脸开始红了起来,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咳了几声,眼眶顿时泛起了水光。
“味道不错,只是有些过辣了。”
刘长理连忙倒了一杯茶水递给费泽,“费兄,先喝水。”
接过水的费泽喝下之后嘴唇上都开始红了起来,似乎被辣得不轻。
老板娘奇怪的拿起一双筷子尝了一口,“我吃着不咋辣,刘姑娘你试试。”
“我吃着也还好。”
“费兄你,不会是不善吃辣吧?”
刘长理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费泽刚刚吃八宝鸭只蘸过一次佐料,她还以为是佐料不合费泽的胃口。
费泽这才点点头。
老板娘似乎有些忧愁的看着桌子上剩下的酸辣鸭肉片,看来它是进不了明月楼了,老郭可能得失望了,正叹着气,却看到刘长理又尝了一口对她说。
“何大婶,你可以把酸辣鸭肉片留在店内,也许常客会喜欢。”
“长理说的有道理,喜欢吃辣的人会很喜欢这道菜。”
“也是,我呀就是怕我夫君失望而已,他年轻时候可是梦想成为明月楼的大厨呢,可他就会做鸭子,还和我说一定要把咱爹留下的烤鸭店给守住,这一守就是大半辈子啊。”
“何大婶,虽然八宝铺在祁城远不如明月楼般名气,可也是周围邻里眼中的美食代表啊,我和子修,还有秀琴姐都很喜欢吃。”
老板娘被刘长理的话逗得笑弯了眼睛,轻拍着刘长理的手,“那我替夫君多谢刘姑娘的肯定了!”
费泽也配合着刘长理的话说,“今日一尝,八宝鸭味道的确很不错。”
被二人这么安慰,老板娘不好意思的笑了,“今日这顿饭就当我请二位了!”
然后郑重的看着刘长理,“刘姑娘,真的多谢你了。”
之后刘长理和费泽离开也是老板娘亲自送出了店,看着刘长理越走越远的背影,老板娘想起那段艰难的日子是刘长理的支持,才让这间八宝铺挺过来。
这间八宝铺原本是何大婶的夫君老郭开的,只是半年前老郭赶着运送鸭子的车的时候不小心摔断了腿,差点落得个残疾,幸好遇到了前来义诊的刘长理,救治的及时才没有落下病根。
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老郭要养腿就不能守着八宝鸭铺子了,就只有老板娘一个人在八宝铺忙。
何大婶一个人照顾店的时候,因为对烤鸭不熟练用得时间长,味道也不向往常一样好了,很多客人都等不了那么久,那时候的生意就很不好。
家里还要养着一批鸭子,而店铺里的烤鸭又卖不出去,夫妻二人合计着就这一个月亏了一大笔,愁的何大婶和老郭商量要不要把八宝铺给关了算了。
老郭说这是上一辈留下的铺子,不能在他们手里被断送,宁愿不治疗腿了也要保住八宝铺。
气得老板娘骂了老郭一顿,老郭还是心意已决硬着头皮要亲自去八宝铺,拉也拉不住。
刘长理路过看到了八宝铺里的老郭疼得一头大汗和老板娘争吵,过去问了怎么回事,知道了情况之后,便对老郭说他的腿再这么糟蹋必定会瘸,倒时候不仅会对他的生活造成麻烦,还会让老板娘难过。
话虽难听,但因为刘长理救过自己一命,老郭还是听进去了。
之后刘长理每天都来买八宝鸭,老板娘烤鸭子的手艺也越来越娴熟,邻里之间知道了他们家的难处,也会时不时来光顾,让夫妻二人很是感激。
老郭在家中养腿也不闲着,时不时就研究着怎么做出不同寻常的鸭菜,心情不再那么郁结。
吃完八宝鸭之后,费泽就没再跟着刘长理回小济堂了,而是转路去明月楼,想要去问钱大厨糖豆糕的配方好早点拿给刘长理。
刘长理走到西街,还没进到小济堂就看到了门口停着林府的马车。
是容清来了?
果然,刘长理才刚刚走到后院就看到林容清和小月在等着自己,想到自己昨日送的信,想必是专程为了杨子修来的,顿时心中淌过一股暖流。
看到刘长理的身影,小月高兴的叫了林容清一声,林容清转身看到刘长理连忙着急的拉住她的手,问她杨子修娘亲的情况怎么样了。
刘长理一脸苦闷的摇了摇头。
“是真的无力回天了吗?”
林容清一着急,小月也跟着着急。
刘长理点点头。
林容清温柔的轻叹了一口气。
一边的小月忍不住难过起来,想到杨子修和自己一般大的年纪,经此一事让她忍不住想起自己是无爹无娘的孤儿,若不是在街上被小姐好心带回了林府,她可能都活不到今天。
听到杨子修以后的处境,让她有一种感同身受的难过。
见到小月泫然欲泣的模样,林容清似乎知道了她为何如此,一向敏感的内心也感染上了这份难过,神情也低落起来。
二人在自己面前差点都要抱着一起哭了,刘长理手忙脚乱的安慰完这个又转头去安慰另一个。
过了一会儿似乎稳定了情绪,林容清拿出手绢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
小月也故作坚强的和刘长理说她没事,只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