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人情账
“出去之后给我老实点，要是再被我们抓到可有你们好受的，听见没有！”
“嘿嘿，官爷，我们知道了。”
衙门小门走出五个衣裳破旧的男子，和跟在他们身后的捕快谄媚的笑着点头。
等走远后看不到捕快的身影。
其中一个男子表情一变往地上啐了一口。
“呸，什么东西，狗仗人势！”
看着像是五个人中的头领的男子“啧”了一声，一巴掌拍在男子的后脑勺上。
“要不是你吴大胡色胆包天，老子能被这些捕头抓到？”
吴大胡难堪的捂着后脑勺，看着气愤的朱哥也不敢再说话，只是瞪着眼睛还是心有不服。
其他人一看二人之间关系有点紧张赶忙缓和气氛。
“哎呀，朱哥，大胡哥也不是有意的。”
“对啊对啊，好不容易出来了咱兄弟们去开开荤咋样？”
朱哥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顺着台阶就下。
“好，那咱们走！”，朱哥说完就带头往阡陌巷的方向走去。
然后其他人也推着吴大胡一起跟着朱哥走。
众人看起来也不富裕，在阡陌巷街口的一家面摊叫了几碗面。
大大咧咧的坐下后，就喊着让面摊摊主多放点牛肉！
原本坐在面摊边的人看见五人就一脸晦气的赶紧走了。
面摊摊主也敢怒不敢言，这五个人是几个月前逃难住到阡陌巷里的，行事霸道又不讲道理，经常成群结队的凭借暴力欺压阡陌巷中的居民。
两个月前因为其中一个人酒后逼迫妇女未遂被人报官给抓了进去。
其他人也因为打架斗殴也被抓了进去，没想到已经被放出来了。
给五人端上牛肉面后，面摊摊主也不指望他们能给钱了，收拾收拾就准备回家。
吃饱喝足的吴大胡独自回到家后瘫坐在凳子上越想越气。
骂骂咧咧的踢了桌子一脚就猛地站起来，打开家门就往阡陌巷深处的一户人家气势汹汹的走去。
杨秀琴正在家中织布刺绣，她靠织布刺绣卖钱维持生活，幸好她的针线活不错，布铺的老板看她也是孤儿寡母的日子不好过，也很照顾她。
等到子修长大了，想必日子就不会那么难熬了。
想到自己的儿子，杨秀琴脸上带着慈母的笑容，今日是杨子修从学堂回家的日子。
杨秀琴看着窗外的天色也到时候了，就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准备到厨房弄些杨子修爱吃的菜。
门口外突然传来几声急躁的声响。
“砰砰砰！”
“来了。”，杨秀琴把肉包子放在蒸笼上，用围裙擦了擦手就走出去开门。
“是谁啊？”
打开门，杨秀琴奇怪的打量着，没人？
正要关上门，躲在阴影处的吴大胡猛然出手按住了木门。
杨秀琴又惊又惧，竟然是几个月前骚扰她被捕快抓进监牢的吴大胡。
他怎么就出来了！
吴大胡阴笑着步步逼近，杨秀琴想喊就被吴大胡死死捂住了嘴巴推进了门内。
“你个臭娘们居然敢叫人去报官抓我？”
“今天我看看还有谁能救你！”
杨秀琴被他压在桌子上，拼命挣扎抓伤了吴大胡的脸，被暴怒的吴大胡扇了一个巴掌倒在地上，顿时头晕目眩。
傍晚学堂放学，杨子修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和教书先生礼貌的告别。
“先生，学生先回家了。”
看着宁治安温和的笑着点头，一副温文儒雅的文人风骨气质让杨子修很是向往。
为了宁先生给自己的这个珍贵的免费入学机会，他一定要好好努力，不辜负先生也不负娘的期待。
“子修，拿着。”
宁治安将一盒糕点递给杨子修，他很喜欢这个认真求学又颇有悟性的孩子，所以免去他的学费亲自教导他。
杨子修接了过来，害羞的看着宁治安，“多谢先生。”
他自小便没有父亲，所以看着好朋友的父子相处时很是向往父爱，如今宁治安对他很是照顾倒让他也算体会过类似的‘父爱’了。
宁治安轻轻拍了拍杨子修的肩膀送他出学堂。
“听你娘说再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可有什么想要的和为师讲一讲？”
“没，没有。”
杨子修不好意思的拽着自己的背包。
“哈哈，那为师就自行准备了，好了快回去吧，别让你娘等急了。”
“先生明日再见！”
“嗯。”
宁治安看着杨子修走出很远还回头看，见他还在门口望着，卖力的挥着手。
便好笑的配合他挥了挥手。
怀着想要和娘倾诉的心情的杨子修满心欢喜的回到家。
看到家门口被紧紧关上的时候还很疑惑，知道自己回家娘都会等在门口，怎么今天… …
“娘？”
没有回应。
杨子修继续往里屋走，瞪大眼睛看见杨秀琴被一个男子扇了一巴掌倒在地上，顿时怒上心头，冲过去一把推开男子。
吴大胡“哎哟”了一声，腰被推得撞到了桌子角上，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愤怒的回头看见杨子修咬牙骂道，“你个小崽子不要命了？”
杨子修看到是吴大胡顿时怒火更盛。
“吴大胡！你还敢来，我可不怕你！”
吴大胡想动手打杨子修，杨子修一副不怕死的模样拿过柜子上她娘用来剪布的大剪刀朝吴大胡比划。
“你给我等着！”
虽然杨子修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但吴大胡还是考虑到万一伤了人他被衙门抓进去了也不会好受，便放下狠话，转身离去。
看着他走了，杨子修才放下剪刀去扶地上的杨秀琴。
“娘，娘！你怎么样了？”
杨秀琴咳了几声，捂着刚刚被打的红肿的脸，回避着杨子修的视线怕他担心。
“娘没事。”
但杨子修还是看到了，红了眼眶，说自己要去报官！
杨秀琴拉住了要跑出去的杨子修，哭着摇头，“修儿别去，再去报官等他出来一定又会报复，你才上学不能连累你。”
杨子修不解又不甘，看着苦苦哀求自己不要报官的娘。
又看着地上一片狼藉，杨秀琴辛辛苦苦绣好的布被撕成几片。
还是咬着牙甩开杨秀琴的手跑了出去。
“修儿！”
杨秀琴想爬起来阻止，可杨子修已经跑没影儿了。
跑出阡陌巷的杨子修，现在小济堂所在西街口踌躇着，刚刚因为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所以才冲了出来想找刘长理帮忙。
可走在路上想了好久才发现刘长理凭什么要帮他？
帮他可能会遭遇流氓报复，而刘长理已经帮了他们母子很多了。
杨子修眼巴巴的看着人走进小济堂，犹豫好久正打算回家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从任语那儿知道刘长理偷听，费泽正准备来找刘长理‘兴师问罪’。
便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直在观察小济堂。
他走过去仔细一看，觉得有些眼熟，这不是救刘长理那日的那个小子吗？
“杨子修？”
只见杨子修浑身一僵，缓缓转头，惊讶的看着费泽，“你是，你是… …”
“刘长理的救命恩人。”
费泽问杨子修在这畏畏缩缩的看什么？
杨子修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但面色上就是能让人感觉到他有事。
不等杨子修说什么，费泽一招手，任语就突然出现押着杨子修就跟着费泽往小济堂走去。
杨子修一脸懵，这是干什么？
“放开我，放开我！”
刘长理正在帮人治疗扭伤，听到声音抬起眼睛看过去。
这是？
“哎哟，刘郎中你轻点！疼。”
看到任语刘长理下意识下了重手，扭伤了手的大哥忍不住叫唤起来。
刘长理连忙不好意思的道歉，然后给大哥包上药。
“好了，大哥你这手三天内不能提重物。”
付了钱后，大哥就走了，路过像两尊门神般站着的费泽和任语还好奇的瞟了几眼，被任语一瞪，尴尬的加快步伐离开了。
刘长理走了过去，看到杨子修被任语押着，便皱着眉问，“这是怎么了？”
“刘姐姐，我什么都没做他就突然压着我手。”
费泽使了一个眼色，任语就放开了杨子修。
杨子修连忙揉着手站到刘长理身边。
“他一直站在小济堂外边，鬼鬼祟祟不知有何目的。”
任语面无表情的说着。
他这么一说，刘长理就好奇的看向杨子修，看样子杨子修可能遇到什么麻烦了？
杨子修尴尬的握紧了拳头，他要不要开口呢？
“是秀琴姐出事了吗？”
提起杨秀琴杨子修就想到她脸上的伤，咬咬牙还是开口了，“刘姐姐，你能不能帮帮我们？”
“你说，我自然会帮你。”
费泽不急不缓的拍着自己的衣袖找了一个椅子坐下，很自然的等着刘长理处理完杨子修的事情再说话。
他不动任语也不动，像个隐形人一般突然消失在小济堂中。
杨子修眼眶湿润的将家中发生的事情和刘长理说了出来。
刘长理眉头深皱，在她的印象之中祁城的风气很好，怎么衙门会允许这样的无赖入住阡陌巷？
喝着茶水，还觉得茶水不合口味的费泽也老神在在的听着。
刘长理拿起药箱就要和杨子修回他家看看。
费泽突然站起来伸手拦住了二人。
“费公子若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好说，但我要说的是此等流氓还有团伙，你一个小郎中能应付？”
刘长理似乎听到了费泽话中的含义，不自觉笑了出来，觉得费泽这个人还真是有点傲娇。
“费公子要帮忙就一起吧。”
说完便在小济堂门上挂上了牌子拉着杨子修出门了。
费泽“啧”了一声，怎么感觉自己被小郎中拿捏了呢？
然后费泽就老实跟在二人身后一起去了杨子修家中。
杨秀琴一边收拾着家中，一边垂泪觉得自己这个为娘的真是没用。
“娘！娘！”
听到杨子修的呼喊，杨秀琴连忙抹去脸上的泪水走了出去，就看到了刘长理、一个陌生的贵公子和杨子修站在一起。
“秀琴姐。”
刘长理给杨秀琴处理了伤口，诊脉发现了杨秀琴的病情直转而下，于是支走了杨子修偷偷问杨秀琴是不是没有按时喝药。
杨秀琴抿着嘴，不自然的看着刘长理，在刘长理质问的眼神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承认了。
“为什么？”
“因为修儿上了学堂，虽然先生免去了学费，但我得攒些钱给修儿准备学堂所用之物才行啊。”
刘长理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了，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杨秀琴。
“你有没有想过子修要是知道你不好好照顾好自己，他还怎么能放心上学？”
“刘姑娘，求求你不要告诉修儿。”
经不住杨秀琴的哀求，刘长理还是叹着气答应了。
费泽则陪着杨子修在屋外，想要问清楚有关吴大胡的事。
杨子修知道费泽是个好人，还是个有权势的好人，于是把事情的始末讲清楚。
“任语。”
费泽一开口，任语就像个鬼魅般突然出现在费泽身边，吓了杨子修一跳，有些畏惧的看着任语。
“泽主。”
“你去把吴大胡一伙人处理干净。”
任语应下后便消失在原地。
杨子修瞪大了双眼，“处理，干净？费公子你不会是要，要杀… …”
费泽高深莫测的用扇子敲了敲杨子修的脑袋，笑着说，“小子，话可不能乱说。”
杨子修连忙讳莫如深的点点头。
等刘长理出门后，杨子修急忙迎了上去。
“刘姐姐，怎么样？”
“你娘没事了，擦些药就会好，你进去看看吧。”
杨子修这才显露出高兴的模样，推开门就跑了进去，扑在杨秀琴怀里。
“娘，有人帮我们了！”
温柔的摸着杨子修的后脑勺，杨秀琴表情苦涩的笑着，眼神黯淡的，想起刘长理说的话。
“秀琴姐，你的情况恶化的很严重，可能随时会危及性命。”
若她突然去了，她的修儿可怎么办啊？
“修儿，刘姑娘小济堂中缺人手，你说她帮了我们那么多，我们应不应该帮帮她？”
杨子修抬起头看着杨秀琴，犹豫着说，“可我每天下了学堂再去帮刘姐姐，就不能陪娘了。”
温柔的笑着，杨秀琴眨眨眼，“修儿那么大了还那么黏着娘啊？”
杨子修不好意思的把头埋在杨秀琴怀里。
“娘！”
“修儿，娘和隔壁的郑大娘一起找了一个活计，每天要去绣房帮人刺绣，你就放心去帮刘姑娘吧。”
“好，我听娘的，我会好好帮刘姐姐的！”
“乖孩子。”
门外的刘长理听着母子二人的对话，心酸的红了眼眶。
费泽在一旁看着她自觉把扇子收了起来，不自在的咳了一声。
“小郎中，本公子已经将吴大胡解决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
刘长理拉着费泽的衣袖退到一边不想打扰母子二人，然后就和费泽说了杨秀琴可能命不久矣的事情。
“这… …”
“只可惜我没能力救下秀琴姐，要是师父还在说不定有办法。”
“也许薛无情有办法。”
“可我听说他不会轻易出手，除非万两黄金或是有缘人，现下这两样都很难。”
费泽笑而不语，直视着刘长理。
刘长理看着费泽，他这是又想帮秀琴姐找薛无情医治？刘长理不禁有些感动，想不到费泽原来是如此善良的人，她对他的误解真是… …
“你有万两黄金的话。”
“… …”
“或是有缘人，你怎么就不想想你就是有缘人呢？”
“你是说，他曾经教我师父医术这件事？”
“孺子可教也。”
刘长理激动的拉住费泽的手，眼神期盼的看着他。
“能不能请费公子带我去找他？”
费泽下意识看了一眼刘长理拉着他手腕上的手，眉梢都浮现上了一股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春风得意。
“小郎中，我记着你的账现在又多了一笔。”
“嗯？”
刘长理疑惑的看着费泽，“什么账？”
费泽动了动手腕，刘长理才发现二人之间的肌肤接触，像被烫到一样放开手背到身后。
勾起嘴角，费泽似乎心情很好，低下头在刘长理的耳侧一个字一个字说着。
“人，情，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