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93章
第93章
从挂断电话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唐华的内心还是没能平静下来。
方才许俊在电话里说的和自己知道的并不是同一件事。由此可见，程旻隐瞒自己的事恐怕不止这一件。
唐华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开口嗓音十分干涉，“许俊说程旻的手……”
“哎……”
张云深深叹了口气，不再隐瞒。将唐华离开之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唐华，其中就有那次抢劫之事。
“别担心了，抢匪已经抓到了，程旻的手只需要好好修养，至于画画……慢慢来吧。”
程旻并没有告诉他们抢劫之事是沈茹背后指使的。至今为止，大家都以为那次遇险只是单纯的抢劫，就连罗峰也被蒙在鼓里。
唐华沉默了片刻，“你们回去吧。”
“不用，我们……”
“回去吧。”张云话还没说完便被唐华打断，“明天你还得值班。”
“可……”张云还欲说些什么。
“走吧。”罗峰看了唐华一眼，把围巾套在张云脖子上，牵着他的手往外走。
罗峰也曾体会过这种悲愤与崩溃。他知道，眼下唐华需要的是发泄而不是陪伴。
“等一下。”张云拉住罗峰，担忧问道，“我们就这样一走了之？”
“放心吧，没事的。”罗峰揽着张云，轻轻的拍了拍他肩膀，“唐华知道分寸。”
“可是……”
张云还是不放心，回头看了一眼唐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少年的背似乎比之前更加消瘦佝偻。
罗峰走后唐华又花了点时间将阿黎哄睡着。
他把阿黎放在一旁的陪护床上，盖好被子捏好被角，轻轻走到程旻床前。
唐华伸手，想抱抱程旻，可床上之人太过脆弱，身上还插着管子。一时间，唐华发现自己竟无从下手。他的目光从程旻那苍白无色的脸落在了程旻伤痕累累的手上。
程旻是肉手，胖乎乎的很可爱。能包饺子做菜，能画画挣钱，每次在给自己iu的时候，掌心的薄茧轻轻划过口口时，刺激又舒爽。
可如今这手却伤痕累累，新长出来的粉色皮肤凹凸不平。他想起刚刚张云的话，程旻今后可能再也拿不起画笔了。
画画是他的骄傲。唐华想象不出程旻当时知道自己不能再画画时是什么感受。
麻绳专挑细处断，恶运专找路命人，老天爷对他还真是残忍。不仅要让他英年早逝，竟然还将他最引以为傲的画画天赋也剥夺去了。
唐华轻轻捧着程旻那伤痕累累的手，心如刀绞。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朦胧了视线。他抬手在眼睛上擦了擦，试图阻止眼泪掉落，可都于事无补。
眼前越来越模糊，唐华终于忍不住了，从最开始隐忍的小声抽噎，到最后的嚎啕大哭。
痛心、无助、迷茫……
唐华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救程旻，才能不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阿黎听着唐华那悲戚无助的哭声，默默的背过身去，晶莹的眼泪划脸颊，最终无声落进了枕头里。
程旻醒来时太阳已经挂在了半天空。看着陌生的环境，程旻本不清醒的脑子更加恍惚。
自己这是进了阴曹地府？
“你醒了？”唐华见他醒了激动的站了起来，连声音都颤抖着，“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不是地府吗？为什么唐华也在这？还问自己哪里不舒服？
自己哪里都不舒服，浑身都哪哪都疼。
“哥……”阿黎见他哥醒了不说话，满脸担忧。
程旻看着阿黎的脸还在恍惚，直到病房里的人越来越多，程旻这才从喧闹中渐渐清醒过来。
“醒过来就没事了，家属好好照顾着。对了，最近这两天不要吃东西，六个小时后可以适当喝一点水。”
林主任见程旻清醒过来，仔细检查了一下程旻身上的管子，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领着人离开。
“阿黎，你看着点哥哥，我去送送主任。”唐华说完赶紧追了出去。
主任办公室。
“你是想问程旻的病情吧？”
昨晚上抢救是这小伙子就一副失魂落魄样，刚刚在病房里看着自己欲言又止，这会又特意追了出来，显然是有话要说。
唐华“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冒昧的问一句，你和病人什么关系？”
唐华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医生会问这个问题。
“你别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看着唐华脸上诧异神色，林主任解释了一下，“病人的病情是他的隐私，不论是医院的规章制度，还是人道主义，如果不是亲属关系，一般我们是不会对外透露。所以……”
“男朋友。”
唐华担心医生不告诉自己程旻的病情，这一声‘男朋友’脱口而出。
唐华话一出，林主任和一旁的小医助同时当场愣住了。很显然，他们都没想到俩人是恋人关系。
“我是他男朋友。”唐华再一次表明了身份，“所以……我有权知道吗？”
“啊？啊，可……可以。”林主任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失态了。”
唐华摇了摇头，此刻除了程旻的病情，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到什么地步了。”唐华艰难的问出口。
林主任深深叹了口气，神情颇有些惋惜，“趁着他现在还能动还能吃，他想去哪想吃什么都满足他吧。”
林主任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办公室里明明温暖如春，可唐华却觉得自己好似浸泡在千年寒潭之中，冻的他四肢僵硬，遍体生寒。
“那……”唐华的嗓音因痛苦而变的干涉异常，“那如果去国外呢？”
林主任摇了摇头。
“癌症目前没有那个国家可以攻克。况且他的癌细胞已经大范围扩散了，去国外也只不过让他多挺一段时间罢了。而且那些药副作用很大，用过后会很痛苦……”
“真的……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这次林主任依旧是摇头。
唐华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失魂落魄的走出办公室，紧紧捂着胸口，心脏那里阵阵发疼，犹如万蚁噬心。
唐华坐在走廊长椅好一会儿，直到觉得自己情绪平复差不多这才回了病房。
唐华离开的那一会儿程旻已经从阿黎嘴里了解到昨晚事情的经过，知道唐华知道了自己的病，同时也知道自己再也赶不走唐华了。
“现在感觉怎么样？”唐华走到程旻床前，轻声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程旻直直盯着唐华看了半晌，动了动嘴，有气无力的说了句喝水。
唐华用棉签沾了沾保温杯里的温水，给他润了润那干涸起皮的嘴唇。
“医生说的六小时后才能喝水，你再忍忍，我先给你润润嘴巴。”
对于程旻的病俩人心照不宣，似乎达成某种共识，一个不问一个不说。
今天是除夕，尽管外头天寒地冻，可大家热情不减。午饭之后，烟花准时在天空炸开，五彩斑斓，响彻云霄。
相比之下，医院里要冷清多了，而单人病房更加冷清。
去年这个时候自己和唐华在贴对联，程旻还记得当时他和唐华还争了两句。如今却躺在医院，苟延残喘。
沧海桑田，人事已非，前后时间不过一年光景而已。
年夜饭都得提前预定，事发突然，罗峰只能多出点钱让饭店临时赶一桌出来。
晚上张云下班直接去了程旻病房，洗了手和罗峰一起将饭菜从保温箱里拿出来。
看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众人却没什么食欲。
唐华更是在一开始便跑去卫生间吐了。张云放心不下，连忙跑着跟过去看看。
“怎么样了？”张云拍着唐华后背，担忧问道。
“没事。”
唐华吐到脱力，坐在地上虚弱的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这是厌食毛病犯了。这大过年的，本身在医院心情就够沉重，唐华啊不想让这分沉重再添一重。为了让他们放心，唐华随口胡诌了借口，“可能是昨晚着凉了。
听他这么说张云也没起疑，毕竟昨晚唐华穿那么一点，受凉也是情理之中。
唐华又吐了一阵子，直到把胆汁都吐出来这才好了一点，“走吧。”
推开卫生间门走出来，对上程旻那担忧的眼神时，唐华扯了扯嘴角，笑容苍白无色，“没事，有点着凉了，别担心。”
程旻眨了眨眼睛，轻轻嗯了一声便沉沉睡去。
这一晚，无疑是怅然、煎熬、沉重的。他们都心知肚明，以程旻目前的身体来看，熬到明年的除夕很难。
“都回去吧。”唐华看了眼手机，刚刚十一点，“哥你明天还得连班。”
“……好吧。”张云站起身，记着唐华还病着，“我下去把冲剂给你拿过来。”
“不用了，我已经好多了。”唐华摇了摇头，怕张云担心又补了一句，“明天再让罗峰哥带给我吧。”
住院部和门诊隔了两座楼，唐华知道自己的情况，这大晚上的实在没必要让他哥辛苦跑一趟。
张云罗峰走后，唐华拿盆去卫生间接水，他要给程旻擦身子。
程旻素来爱干净，寒冬腊月也坚持每天洗澡，昨天流了那么多血那么多汗，不擦洗一下他肯定难受。
病魔的折磨让程旻本就不壮实的身体又削瘦许多。
唐华抬起程旻纤细的胳膊，小心翼翼擦洗着，担心弄疼他，又生怕一不小心力气大了给掰舍了。
做完一切唐华搂着阿黎躺进被窝，他闭上眼睛，强迫毫无睡意的自己入睡。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重好自己，这样他才可以继续照顾程旻。
这头唐华打定主意，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再离开程旻。那头沈茹妈妈因为唐华丢下自己女儿跑了，正带着人在唐宅大吵大闹讨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