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4章
第94章
大年初一一大早，许俊按他哥给的地址匆匆赶到医院。
不过短短几天没见，程旻竟如此虚弱的躺在病床上，一时间许俊百感交集，难以接受。
许俊悄悄打量着他哥，见他哥神色如常许俊眉头微皱，内心担忧只增不减。
他哥的事经过沈茹大肆宣扬，在a城已经闹得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前天晚上许俊得知程旻生病准备连夜开车来c市。结果刚出门便被他爸妈拦了下来。
如今他哥的那些流言蜚语铺天盖地，他爸妈自然也略有耳闻。
见他爸妈一副不把事情来龙去脉交代清楚不让自己出门的架势，许俊无法，只得将他哥和程旻的事一五一十全盘托出。
大年初一，辞旧迎新。外头商铺尚在歇业中，唐华只得去医院食堂打了些饭菜。
“嗯？”许俊打开袋子，见里面只有三份米饭疑惑问道，“哥，四个人你怎么只打了三份米饭？”
唐华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朝程旻看了一眼。
“我吃过了。”担心这囫囵一句他们不信，唐华欲盖弥彰的又解释了一句，“受了凉胃有些不舒服，在食堂吃了碗稀饭。”
“哦，这样啊。”
唐华脸色苍白，许俊以为他真生病了也就没再起疑。
程旻还不能进食，唐华正拿着勺子，小心翼翼给他喂水。
突然，唐华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兜里手机响了起来。
“多幸运在最美的年纪，遇见你没有遗憾和可惜……”
自己手机还在他爸书房锁着，他兜里装的是程旻的。
听着熟悉的手机铃声，唐华心脏酸胀的厉害。
就像程旻小叔说的那样，程旻嘴硬心软。他嘴上说的话绝情至极，实际上比谁都长情。这手机铃声是自己当初帮他换的，如今他还在用……
程旻那苍白的脸上难得出现一抹红晕。他微微偏头，避开唐华的视线，觉得有些难为情，“用习惯了，忘记换。”
唐华放下水杯，盯着口是心非的他看了片刻，最终一言未发。
唐华转身把兜里手机拿了出来。在看清来电显示的那一刻，唐华心里猛的咯噔一下，双目瞪圆，当场愣住了。
自己有数字记忆障碍症，唯二能记住的号码除了程旻，就只剩他爸了。
这……这明明就是他爸的号码？可为……为什么？为什么他爸会给程旻打电话？他们已经见过面了？许俊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他们都说了什么？
一时间各种猜想涌上心头，唐华没来由感到一阵的恐慌。之前他爸对他的威胁恐吓至今他还心惊胆战。
从小程旻心思就细腻，尽管唐华刚刚掩饰的很好，可他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方才唐华那一闪而过的震惊和慌乱。
程旻不动声色，气若游丝，虚弱的问道，“谁的电话？”
“没谁。打错的。”唐华定了定心神，挂断电话将手机调至成静音，“还喝吗？”
程旻摇了摇头，他知道唐华有事瞒着自己，可眼下他的精神状态都不济，整个人恹恹欲睡，实在没有精力再去深究。
“累了就睡，我在这里陪你。”
唐华话刚说完，程旻便沉沉睡去。
唐华没有立刻离去，他坐在床边静静的陪了一会儿，直到确认程旻真的睡沉了，这才拿起手机外套出了病房。
“罗哥帮忙看一下药水，我下去买点东西。”
罗峰没说什么，只是应了声好。他知道唐华出去应该是同那通那通电话有关，只是唐华不说，他也不便过多询问。
临走前唐华看了许俊一眼，许俊心领神会，把手里的纸笔放下。
“阿黎你先写着，不会的题空着，哥等会回来给你讲。”
阿黎咬着笔，深深看了许俊一眼，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许俊刚走出病房，唐华领着许俊来到楼梯间。
新年医院没什么人，更何况这层是单人病房，人员更少。在楼梯间说话完全不用担心被人听了去。
“我爸见过程旻？”
唐华的开门见山问的许俊一愣。
“没有。”许俊摇了摇头，肯定道，“我一直跟在程旻身边，如果他们见面我肯定会知道。”
“既然如此……”唐华不解，“那我爸为什么会打电话给程旻？”
“打电话？”许俊倏地想到刚刚那通电话，陡然瞪大眼睛，“你是说……”
“嗯。”
“……”许俊皱眉沉思了一会儿，“以姨父的地位手段，想要查程旻电话并不难。”
唐华没说话，许俊说的这些他都知道。如今喊他出来不过是为了确定他爸和程旻有没有见过面，如果真的见面了又都说了些什么。
唐华心知肚明，就算许俊天天跟在程旻身边，也并不能百分百杜绝他爸和程旻见面的可能。
“会不会是因为哥你逃跑出来了，所以姨父才想着来找程旻要人。”许俊猜想了一下。
唐华沉默了，不排除这个可能。自己出来没带手机，他爸联系不上自己，找到程旻头上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唐华深吸一口气，“你回去吧。”
许俊刚抬脚朝前走了几步，倏地，他想到什么又赶紧退了回来。
“怎么了？”唐华对他突然退回来疑惑不解。
“哥……”许俊看着唐华，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唐华心情本就低沉，许俊还如此墨迹，唐华当场不悦的皱起眉头。
许俊在程旻的警告和他哥的愤怒之间权衡了下，发现后者他更难以承受。当场一咬牙，将那天刘娟过来找程旻捐骨髓的事全盘托出。
“就是之前程旻他妈妈过来找过他……”
“什么！”
许俊话还没说完便被唐华打断。
“哥你别激动啊。”
面对如此激动的唐华，许俊瞬间想起前天晚上他哥在电话里的咆哮，顿时感到心虚、心悸。
“快说。”唐华咬牙切齿吐了两个字来。
“程旻和他妈怎么重逢的我不太清楚……”
“那就讲你知道的！”唐华竭力的抑制住怒火。
“我这不是准备说嘛，哥你能不能别老打断我……好好好，我说就是了。”
许俊将那天他在屋外听到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唐华。
“所以……他妈来找他只是为了他身上的骨髓？不是为了回认他？”
许俊点了点。
这一次唐华如同了无生息的雕塑，彻底沉默了下来。
半晌，他才缓缓的开口，声音带着股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先回去吧。”
“那……哥，你呢？”许俊看着他哥有些不放心。
“我歇一会儿。”
许俊叹了口气，一步三回头。他实在放心不下，接二连三的打击，他真怕他哥承受不住从而崩溃进而发狂的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唐华在楼梯间站了很久，寒意透过鞋底从脚心钻了进来，慢慢侵蚀着唐华的小腿。很快，唐华两条腿冻的没了知觉，可他置若罔闻，仿佛感觉不到冷。
雪后初晴，屋外的香樟树上覆盖着的积雪随着凛冽的寒风划过，正一点一点的消融、掉落。
阳光照射积雪上，光芒格外刺眼。唐华似是不知疲倦，视线一直盯着那颗香樟树。
突然，唐华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当初自己口口声声，信誓旦旦的说爱他，护他，对他好，不离不弃一辈子，然而自己却一点都没有做到。
在他饱受病魔折磨最绝望的时候，孤身一人对抗劫匪最恐惧的时候，沈茹上门挑衅羞辱最无助的时候，满怀期待以为可以同母亲团聚，却被告知只是想要他体内骨髓最心灰意冷的时候，自己都没有陪在他身边。
甚至如今他要走，自己连延长他生命的办法都没有。
这一刻，唐华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后悔。
如果自己当初听他爸的去公司，如果他将金钱、权利、人脉都牢牢的攥在手里，那么如今的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无论什么年龄阶段爱上一个人都不可悲，可悲的是你在爱上他的时候却没有足够的能力给予对方最起码的人生安全，情感保障。
唐华站了一会儿，估计着程旻差不多快醒了，这才迈着僵硬的双脚回到病房。
他知道自己现在不是悲秋伤春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是程旻，医生说病人的心情很重要，唐华想让他在最后的日子里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都是无忧无虑，幸福快乐的。
回到病房的时候程旻还没醒，唐华赶紧去卫生间洗了洗脸。
刚刚那一巴掌唐华没留余力，如今脸上的指印红肿异常。
唐华懊悔不已，早知道刚刚应该打轻点，等会程旻醒了看见又该心疼了吧。
程旻这一觉睡的有些长，罗峰从食堂回来他还没醒。
“给。”罗峰把自己刚从护士站买来的口罩递给唐华。
唐华愣了一下。
“谢谢。”
明白罗峰的意思，唐华接过口罩瞬速戴在脸上，刚好可以遮住脸上的指印。
晚饭唐华依旧没吃，借口还是凉了胃。
这样的借口唐华一直用到了第二天晚上。
唐华已经3天没有吃饭了，此刻他的脸色竟然比病床上的程旻还要苍白骇人。
“哥，你脸色太差了，多少吃点吧。”
许俊看他哥那苍白的脸色，生怕下一秒营养不良晕了过去。
唐华动了动嘴皮子，还欲找借口推辞。这时候，阿离递了半碗鸡汤面条过去。
唐华怕他们看出什么来，接过阿黎手中的面，勉强吃了两口，可后面再吃时唐华立马跑到卫生间吐了。
许俊见状立刻放下筷子，拿着瓶水赶紧跟了进去。
“怎么样？”许俊担忧问道，“不行我们去看医生吧，反正在医院也不麻烦。”
“不用了。”唐华很清楚自己的情况。
“可你总这样好不了啊。”
“没事。”唐华漱了漱口，“走吧。”
唐华如此固执许俊也无可奈何，只能扶着他哥出去。
程旻今天气色好了很多，这会也醒了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碗稀饭。
下午医生过来检查说恢复的不错，可以少量吃点稀饭。
唐华刚从卫生间出来便对上程旻担心的视线。
唐华走过去，轻轻揉了揉程旻发顶，安慰道，“没事，鸡汤面太油了，有些受不了。”
“阿离，拿个小碗过来。”
程旻接过阿黎拿过来的小碗，将自己手里的稀饭分了一半给唐华，“吃点吧，稀饭不油，养胃。”
唐华看着递过来的稀饭犹豫了片刻。
“怎么了？”程旻不由分说，直接将那半碗稀饭递到唐华手上。
程旻心思细腻，唐华担心自己再不吃会引起他的怀疑。
“没事。”唐华端着碗笑了笑，“我这不是怕你不够。”
“我不能吃那么多。”
“好，那我们一起吃。”
程旻点头嗯了一声，捧着碗，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唐华。
唐华强压着心头那股反胃，强行将白米粥吞进胃里。怕他们有所起疑，唐华愣是在病房呆了十几分钟，最后实在忍住了，这才找了个借口出去。
程旻看着唐华那仓促无措近乎慌乱的身影，皱了皱眉，“……阿黎你过来。”
程旻在阿黎耳边低语了几句，阿黎点了点头便开门出了。
许俊和罗峰相视看了一眼，最终默契十足选择埋头吃饭，不提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