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
第92章
初接到唐华电话时，张云正和罗峰翻云覆雨，整个人都是懵的。
直到唐华说程旻吐血晕倒在医院抢救时，张云心里咯噔一下，这才回过神来。俩人立刻停下某种打桩之事，草草收拾了一下朝医院赶去。
张云和罗峰赶到医院的时候，程旻还在手术室里抢救。
唐华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手术室大门，怀里抱着小声抽噎的阿黎，就那么静静的坐在走廊旁边的椅子上等着。俩人身上的衣服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张云走过去喊了唐华一声。
唐华机械的转过头，目光呆滞，色若死灰。看着眼前之人精神恍惚，仿佛不识得今夕何夕，身处何地。
和唐华四目相对时，张云脸上写满了诧异。
不过是短短一个月没见而已，唐华怎么瘦成这样？整个人鸠形鹄面，形销骨立。
不止张云，罗峰也为之震惊！
眼下唐华的状态可以称得上是萎靡不振，心灰意冷。
“还好吗？”张云见唐华这副魂不守舍样子心惊胆战，生怕唐华一时接受不了，万念俱灰，从而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听到张云的声音，唐华这才回过神来。
他张了张嘴，然而只是嘴皮子动了动而已，一点声音都没有。
意识到这点，唐华用力清了清嗓子这才发出点声来，声如蚊蝇，比之前也更加沙哑。
“你……你们来了啊。”唐华看着他们，眼神空洞，“衣服带了吗？”
“嗯，带来了。”罗峰说着把手里的袋子递了过去，“快换上吧。”
衣服是唐华打电话特意嘱咐让带的。
刚刚来医院的路上阿黎脚下一滑，摔进路边的水坑，裤子从里到外湿了透彻。阿黎体质不好，唐华怕他冻着，便把他湿了的裤子脱掉，用自己身上的羽绒服将阿黎紧紧包裹起来。
这会儿唐华身上只穿了一件高领毛衣，走廊没有空调，唐华冻的浑身冰冷，四肢僵硬。
可这些却远不及他心冷万分之一，唐华只觉得自己心脏冷的发疼。
“我来给阿黎换上吧。”
张云见唐华不在状态，想把衣服给阿黎换上，谁知这时候阿黎却很排斥张云，不让他靠近。张云无法，只得把衣服递给身边的罗峰，可结果依旧一样，阿黎紧紧的抱着唐华，拒人于千里之外，谁也不让碰。
他们都知道阿黎的情况，一时间谁也不敢贸然上前。
“给我吧。”
唐华从罗峰手上拿过衣服，给阿黎换上，刚换好衣服阿黎又钻进唐华怀里。
先前在大厅里，唐华和那小护士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哥哥得了癌，治不好的，哥哥快要死了。眼前这个张云大哥哥和罗峰哥都知道，可他们瞒着不告诉自己，阿黎讨厌他们。
唐华也沉浸在程旻患癌的噩耗里，没心思搭理他们两个。
他脑子都是小护士说的话，到现在为止他都不敢相信。怎么会，怎么可能呢？程旻明明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患癌？
唐华难以相信，难以接受，他本能的想要逃避。
可这一次他很清楚的知道，程旻没多少日子，他快死了，就要永远的离开自己了……
倘若这次自己真的逃避了，那这将是他一生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在唐华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术门终于打开了。
唐华抱着阿黎腾的一下快速站了起来。
医生说的什么他没去听，听不清也听不进去。他抱着阿黎，迈着僵硬的步伐跟着医生一起来到病房。
从手术室门打开那一刻，唐华的视线就一直落在那个安静躺在病床上的人没离开过。
医生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唐华拖了张椅子过来，抱着阿黎坐在程旻床边。
程旻身上插着管子，头顶输液杆上挂了好几瓶药水，药水顺着输液管从程旻手背流进程旻体内。
他就那么安静的躺在床上，奄奄一息。那张脸更是毫无血色，毫不夸张的说，竟然比他身下的白色床单还要白上几分。
这样的程旻让唐华感到陌生。
直至这一刻，唐华才相信程旻是真的病了。
他后知后觉的生出一丝恐惧感。假如今天他没转头回去，假如今天医生没有抢救过来，那……那他是不是就真的永远的离开自己了。
唐华设想了一下程旻永远离开自己的场景，痛……痛不欲生，唐华接受不了。
在这一刹那间，他忽然觉得生离也没有那么可怕了。因为他发现，比生离更可怕的是死别，是查无此人。
因着张云的原故，程旻住进了单人病房。
十几平的病房里，除了医疗器械发的些许声音竟然鸦雀无声，安静的好似连空气也凝滞了。
罗峰和张云一同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程旻，又一同看了看整个人都还在恍惚的唐华，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
如今的场面张云和罗峰早就预料到了，他们也曾规劝过程旻告诉唐华，可程旻一直不让。
程旻有自己的想法打算，他们不是当事人，自然也不好过多干涉。
就在罗峰和张云思考该怎么打破僵局时，唐华先开口说话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唐华这话问的没头没尾，可罗峰和张云都心知肚明。
“就你老……”
“沈茹找过来前两天。”
张云在罗峰老婆的婆字尚未出口时打断了他的话。
自家老攻什么性子张云比谁都清楚。罗峰说话直，不及自己婉转。
要知道，唐华现在可受不了什么打击了。
唐华默默算了下时间，两个月前，正是程旻胃不舒服的那段时间。
那段时间程旻精神不济，常常吐的昏天暗地，现在回想起来唐华仍记忆犹新。
唐华记得自己当时问他检查结果，程旻怎么说来着……哦，对了，他说还差一份检查报告……
检查报告……恐怕就是确诊书了吧……
“作为男朋友，我知道自己不合格。可是哥……”唐华抬头看着张云，脸上神情惘然又迷茫，“我真的有那么十恶不赦，罪无可恕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告诉我呢？”
“你别怪你哥。”自己老婆自己疼，罗峰舍不得张云被唐华如此质问，当下将张云护在身后，“我们都觉得应该告诉你，但程旻不让，我们也没有办法。”
“别说了。”张云看着唐华失魂落魄的样子，于心不忍。
看着罗峰小心翼翼的护着张云，唐华自嘲的勾了后唇角。
怪？他谁也没怪，他只怪他自己。
唐华悔不当初，当时程旻欲言又止明显是有事瞒着自己，可自己却轻而易举的被他糊弄过去。
唐华忍不住想，如果当时自己警觉一点，是不是早就发现他生病的事情了。
所以他谁也不怪，只怪自己。怪自己的粗心大意，怪自己的懦弱无能，更怪自己优柔寡断，没有尽到男朋友该尽到的责任，白白让他受了委屈。
“我谁也没怪。我只是想不明白。”唐华摇了摇头，喃喃自语的诉说着自己心中的不解。
“如果今天不是我自己发现了，你们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呢？真的要等他死了，你们发出讣告，我才能在灵堂前见他一面吗？还是说，你们其实连葬礼都没打算让我参加？”
罗峰和张云皱着眉，一语不发。
“哥，我以为你和罗哥分开五年，体会过爱别离苦，悲欢合散，多少你能理解我的，可为什么，为什么连你都要瞒着我呢……”
唐华怎么也想不明白，不再多说，独自沉浸在痛苦里不能自拔。
突然，兜里的手机响了。
是许俊。
唐华眉头紧皱，这个时候许俊为什么给程旻打电话？他是不是也知道程旻生病的事？是不是也跟着大伙一起瞒着没告诉自己？
经过程旻这件事情，唐华对人丧失了信任，他开始没来由的怀疑每一个人。
“程旻啊，我哥有没有去找你啊？”
电话一接通，许俊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听着还有些焦急。
唐华“嗯”了一声说，“我在。”
“哎？哥？！”乍一听到唐华声音，许俊还难以置信，“你真的逃出来了啊？”
“你知道了。”
“不止我。”许俊的语气颇有些无奈，“整个逸龙湾都知道了。”
“什么？”唐华惊讶了一瞬。
“哎……”许俊深叹了口气，“你逃走后沈茹到处宣扬，说你……说你为了一个男的始乱终弃，抛下自己和孩子不管不顾。现在流言四起，传的沸沸扬扬。姨父大发雷霆，扬言抓住你要打断你的腿。”
“随便他们吧。”唐华语气淡淡，好似许俊说的与自己漠不相关。
唐华知道沈茹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想利用舆论让自己就范，他爸更是觉得自己让他丢了面子，成了a市上流社会的笑话。
若是以往唐华肯定会给他爸打电话解释一下，可眼下他只觉得心累，他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问，只想陪在程旻身边，
许俊总觉得他哥这种状态很不对，忍不住担忧问道，“哥……你没事吧？”
“没事。”
唐华表现的越是平静，许俊越是觉得不正常。
“那你……”许俊欲言又止。
“程旻生病的事你知道吗？”
“生病？”许俊以为他哥说的是程旻上次被抢的事，顿时有些心虚，“知……知道。”
许俊的回答让唐华心灰意冷。顿时，一股无力感朝着他劈头盖脸席卷而来。
原来，除了自己和阿黎被蒙在鼓里，他们每个人都知道。
“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唐华再也忍不住，冲着手机咆哮起来。
“哥，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你别生气。”许俊知道自己这次是真惹他哥生气，赶忙解释，“你手机被收了我联系不到你，而且程旻说怕你担心不让我告诉你。哥，你放心，没事了，他手快好了，只要再好好养一阵子就行。”
“手？”许俊的话牛头不对马嘴，显然和自己说的不是同一件事，唐华感到疑惑，“不是……胃癌吗？”
“胃癌？”许俊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的笑话，“哥，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程旻伤的明明手，怎么扯到胃上了。”
唐华猛吸一口气，“原来，你也被蒙在鼓里啊。”
许俊心下一惊，难道……
“哥，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程旻他……”
“胃癌，晚期。”唐华说完便匆匆挂了电话。
许俊震惊的像块木头，愣愣的坐在床上。
难怪，难怪程旻这段时间胃老不舒服，精神状态差，还一个劲儿的赶自己走。
他是怕自己知道会想法设法告诉他哥吧。
可是，怎么会？怎么可能呢？他才十几岁，正值青春年华，怎么就会……
自己尚且难以接受，他哥恐怕更加崩溃吧。
许俊实在放心不下，决定连夜开车赶过去看看。刚穿好衣服正准备出门，便被他爸妈给拦下了，那样子显然是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