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第22章
程旻将脑子那乱七八糟的胡想甩掉后，发现唐华已经清醒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这才注意自己整个人还贴在唐华怀里，脸上难得出现一丝赧然。
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刻从唐华怀里挣脱出来。
唐华低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双手，心中莫名的有一种名叫失落感的东西滑过。
他尴尬的挠了挠头，“那什么……刚刚有些吓着了，不好意思啊。”
“没事，走吧。”程旻从容拎起掉在地上的背包，随意的拍了两下。
“嗯。”
唐华心不在焉的胡乱应了下。刚走两步发现周围还是一片漆黑，顿时那恐惧感又重新占据心头。
程旻听着他呼吸再次沉重起来，不由的有些担忧，“你……是不是很害怕？”
唐华犹豫了好一会才勉为其难的哼了一声，声若蚊蝇，若不是这黑胡同里够寂静，程旻压根就听不到。
“要不我把手给你拉着？”
程旻本想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随口说了句玩笑话，没成想唐华竟当了真。
“可以吗？”
程旻听后愣了那么一瞬，随后笑着打趣道:“这会不怕我是同性恋了？”
“反正……反正抱都抱了，再拉个手也没什么的。”唐华破罐子破摔，期盼中带着些许不确定，“拉不拉？”
“噗……你就不能换个动词吗？”程旻实在没忍住，大笑了起来，“你这样说我总有种你约我一起去上大号的感觉，哈哈哈……”
唐华看他笑得人仰马翻，恼羞成怒，“你……哼，不拉拉到。”
说完便头也不回，大步流星风驰电掣的走了。
程旻见他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快步追了上去，“好了好了，拉拉拉。”
唐华这会到是硬气了起来，“不拉。”
程旻主动把手伸过去抓住他，“我求你拉，行了吧？”
唐华哼了一声，眼角瞥了一眼那互相拉紧的手，嘴角往上扬了扬，心情顿时愉悦了不少。
别说，程旻那肉乎乎的胖手拉起来还挺软挺舒服的。
程旻见他摆出那副别扭又傲娇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还真是大少爷心性，死要面子活受罪。”
“你又在那嘀咕些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
唐华将信将疑，“是吗？”
程旻听后直点头，跟捣蒜似的，也不管唐华在这漆黑的巷道里能不能看到。
“你为什么怕黑啊？”
程旻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唐华猝不及防，他脚步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随后又很快恢复正常。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程旻还是很敏锐的捕捉到了。
“我就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
在这漫长的寂静中，除了彼此的呼吸，程旻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就在程旻以为唐华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听到唐华重重的吐了口气，轻轻的开口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小时候成绩不好我爸给我请了家教老师。一段时间过后我爸见我回回考试还是没起色，觉得他没尽职，就扣了他工资作为惩罚，他觉得是我脑子不开窍连累了他。所以之后每次只要做错题，他就把我放小仓库里关半个小时。里面很黑，我特别害怕，那半小时里不管我怎么求他，他就是不放我出去。”
程旻转过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爸呢？他都不管吗？”
这一次唐华只沉默了片刻。
也不知道是不是压抑的太久了，那所有围堵在胸口的委屈突然间打开了个决口，后面的话也就没有之前那么难以启齿了。
“起初他不知道，后来知道了他也很气愤，一度扬言要把人开了。但那个人说只有这样我才能提高成绩，那一刻我爸犹豫了。之后我为了不受惩罚，每一天每一秒都在努力学习。过了一段时间，他发现这法子貌似真的有用，渐渐地也就不过多干预了，只要那个人不做的太过分就行。”
程旻听后只觉得惊天骇然！
“这……这样不利于你身心成长吧？”
唐华突然笑了，笑的有些嘲讽，“我爸性格很要强，凡事都追求完美。他不可能容忍，也接受不了自己完美的人生添上‘废物儿子’这一污点的。”
“那你就一直这样受着？”
“……没有。”唐华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有一次我实在受不了了，就偷偷的藏了部手机在口袋里。等他再次把我关进小黑屋的时候我偷偷的报了警，报完警之后我又将头在墙上狠狠的撞开了花。我爸和警察赶到的时候就看到我倒在血泊里不省人事，当场吓坏了。”
程旻继续听着，没有开口打断。
“我记得那时候这事闹的挺大的。那个人只承认他囚禁了我，并没有动手。他爸妈天天守在我家门口，一直苦苦哀求我原谅。后来听说那个人要坐牢，他妈妈接受不了，当场晕了过去。”
“当时我心里很内疚很不安，我开始睡不着觉，无时无刻不断地自我反省，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那一段时间我是在惶惶不安中度过的。最后，我在良心不安下，去警察局把事情都说清楚了。至于那个人最后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被关小黑屋了。”
程旻沉默着听完，心里压抑极了。他想不明白，难道名声真的比自己儿子的健康还重要吗？
他确实不明白，他若是明白，也不至于至今都搞不清当初他妈为什么丢下自己走了。
又或许他明白，只不过那个答案不是他想要的罢了。
“很疼吧。”
“嗯？什么？”唐华偏过头来，一时没能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撞墙的时候，很疼吧。”
唐华的身体一下僵住了。
那种痛感，直到现在他仍然记忆犹新。
那个时候每个人都在不停的逼问他真相，却没有一个人问他疼不疼。
然而十几年过去了，第一次问他疼不疼的人，竟然是面前这个只和自己相处短短一个多月时间的少年。
唐华自嘲的勾了勾唇。
疼，怎么不疼，不仅疼还很害怕。那时候他还那么小，毫无还手之力，身边更是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只能靠着自残来解救自己。
几乎是瞬间，唐华的眼眶红了起来。这么多年，唐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么觉得委屈。
唐华努力的眨巴眼睛，这才没让眼泪掉下来。他很庆幸，有这无尽黑暗替他遮掩，让不至于他那么狼狈。
唐华平复了很久之后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没事，都过去那么久了。而且我后来再也没有被关过小黑屋了，也算是一种收获，因祸得福。”
程旻知道他这轻描淡写的背后有着无法宣之于口的痛苦。
他突然心脏发紧有些难受，紧拉着的手下意识的增加了几分几度，将唐华的手紧紧扣在手里。
“以后都不会了。”程旻低着头轻轻的喃喃自语着，声音淹没在了那一阵高过一阵的人声鼎沸的喧嚣里。
唐华看着眼前人潮涌动、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街道，闻着空气中各种食物混杂在一起的飘香，终于找回了点尚在人间的感觉。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夜市吗？”
“嗯。”程旻应了一声后便松开了唐华的手。
“那个……不好意思啊。”唐华有些赧然，他把手放在裤子两旁尴尬的搓了搓。
“没事。”程旻淡淡的笑了笑，不甚在意，“走吧，去看看吃什么吧。”
唐华见程旻真没放在心上松了口气。
俩个人逛了一圈，最后随便找了家烧烤店。
“老板，来四斤小龙虾，两斤麻辣的两斤蒜蓉的，烤串随便来点，再拿一扎啤酒。”唐华说完转头看了程旻一眼，“你不吃辣，蒜蓉的可以吧？”
程旻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神经粗条的唐华竟然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
“可以。”程旻找了个空桌，把背包放在椅子上占了个位置，“隔壁家的馄饨挺不错的，要试试吗？”
唐华看了一眼繁忙的后厨，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一晚上又惊又吓的，还真有点饿了，可得多吃点给自己压压惊。
这么一想，唐华顿时觉得程旻这提议真心不错。
“走吧，去看看。”
不一会，俩人各端了一碗滚烫的馄饨回来。
唐华用勺子搅起一个馄饨，随意吹了两下后便迫不及待的塞进嘴里，结果可想而知。
那滚烫的馄饨在嘴里吐不得吞不得，唐华用舌头搅动了两下，不成想那馄饨顺着舌头一下滑到了胃里，烫的唐华整个胸口都疼。
看着他狰狞的样子，程旻知道这人是烫狠了，赶忙起身去拿了瓶水过来。
“你说你也真是的。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猴急，又没人跟你抢，不知道什么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吗？”
唐华烫的直锤胸，无心听程旻那喋喋不休的叨唠，就着程旻递过来的水猛的连灌了几口，那股灼热的烫伤感才将将褪去了一点。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烫。”唐华说着又喝了几口水，“谢了啊。”
程旻看白痴似的白了他一眼，“慢一点吧。”
唐华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俩人刚把馄饨吃完，老板就将小龙虾啤酒端上桌了。
程旻没忘今晚此行的目的，他瞥了一眼唐华，委婉的问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唐华听着这话剥龙虾的手当场顿住了，他抬头看了程旻一会儿，又茫然的低下去。
他在沉思，在程旻问他这个问题之前，他完全没有想过以后。
从他记事起，他走的每一步路都是他爸安排好的。他只要顺着他爸给他安排的路，径直往前走就可以，其他的，都不用他去想去操心。
但现在突然有人问到他以后，他才发现自己对往后的人生道路压根就没有任何方向的规划。
他突然有些慌了，对于前路的未卜迷茫，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好似置身在一片白茫茫的大雾里，没有目标，没有方向，没有任何的参照物，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朝哪里抬脚迈步。
程旻一边剥着小龙虾，一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实则他时刻关注着唐华的一举一动，连一个细微的眼神都没错过。
“你说的未来，我……我……还没想好……”
唐华说的磕磕巴巴，他知道自己已经找到行李再留在他家是不对的，但是莫名的他就是不想离开。连他自己都感到困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眷恋些什么。
“我……我能再住几天吗？等找到房子我立马搬出去。”
说实话，在唐华回答之前，他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但他万万没想到唐华竟然不想回去。他挑了挑眉，惊讶的看着唐华，“你要在这儿租房？不回家吗？”
唐华愣了愣，轻轻的摇了摇头，“暂时不回。”
程旻听后没说话，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他。
唐华不想放弃，又厚着脸皮争取，“就几天，等找到房子我立马搬出去。房租伙食费我都会出的，可以吗？”
唐华焦急不安的等了半天，没等到程旻的回答倒是等到了程旻的笑声。
唐华抬头看了过去。只见程旻那张温俊的娃娃脸上噙着笑，周遭的灯光映照在他那修长的身型上，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柔和，一时间竟让人有些挪不开眼睛。
“之前你身无分文我都没赶你走，还会在乎你这几天的房钱？”
唐华瞬间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那你这是同意了？”
程旻盯着唐华好一会儿后重重的叹了口气，“其实……我的私心也是不希望你走的。”
“嗯？”唐华看着他，满脸的疑惑不解。
“最起码现在不希望。”
得，这人说话还得拐个弯。
“为什么？”唐华好奇问道。
程旻盯着眼前那盘小龙虾，突然间陷入沉默。
唐华看他沉默的样子，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些很慌谬的想法——他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其实也不怪唐华瞎想，毕竟在他对程旻的认知里，程旻是个同啊。而且他也实在想不出程旻有什么理由非留下自己不可。
“那个……你……”唐华一想到那个可能性，顿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好。
“什么？”程旻疑惑的看着他。
“那什么……就是……”
“你结巴吗？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程旻最烦他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我说你不想让我走该不会是看上我那什么了吧？”唐华被他激的瞬间脱口而出。
嗯？？？？？
程旻愣了三秒，随后朝他翻了个大白眼，无情的打击道:“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自我多情呢？到底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这么自以为是？”
唐华听后整个人说不出的窘赧，他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心想:原来不是啊……
唐华下意识的松了口气，本身他是有些抗拒同性恋，可真听程旻出口否认了，他又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不得劲。
哎……真是贱的。唐华在心里默默的抽了自己一大耳刮子。
他冷静下来后仔细思考了一番，能让程旻如此上心的无非就是他奶奶和阿黎……
阿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