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看穿
柳恩煦掰开他手掌时, 就见他近在咫尺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坏笑。他眼尾上挑,眸光潋滟,看着一副柔和多情的样子。
柳恩煦的小心脏忽然“突突突”跳个不停, 她觉得他和之前有些不一样, 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
郁昕翊心情不错,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揉捏着樱桃,说:“是不是该补偿我?”
柳恩煦不想被他当个发泄力气的娃娃, 转身趴在床上, 压住了身上的雪包,左胸上的艳丽刺青更加显眼。她手肘撑在身下, 手指蹭了蹭郁昕翊衣袍上金线绣的海水纹, 反驳:“我又没做亏欠你的事。”
“没有么?”
郁昕翊食指挑起她的小手,捏在掌心揉了揉,“你卖了我去保了个丑娃娃, 不算欠我的?”
柳恩煦抬头看着他, 临摹海水纹的手顿了顿,说:“也是帮你保了孙大人呀,具体算算, 应该是你欠我的。”
郁昕翊勾起嘴角,薄唇弯成了弧线。他身子往柳恩煦面前探了探, 语气温烫灼人:“我欠你的?”
柳恩煦点头,回避了他暧昧的视线, 去拉堆在腰间的被子:“今天乏得很,很想睡。”
“好。”
柳恩煦把被子往上扯了扯, 却意外郁昕翊竟然没有动静。她转头去看他,发现他依旧保持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的。
柳恩煦敷衍地笑了笑,在他脸上啄了一口, 拉着被子翻身躺倒。
她闭上眼,就听见郁昕翊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床板,而后他缓缓开口说:“今天下午跟你说的话,记住了么?”
柳恩煦头发还没完全干,湿乎乎地压在身下多少有些难受,她睁眼,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抬手去绑头发。
“记住什么了?”
柳恩煦将头发拨到一边,才将视线落回他脸上,她回忆了一下,慢吞吞说:“你说我可以靠一靠。”
郁昕翊“嗯”了声:“有任何事都可以靠一靠,明白么?”
柳恩煦认真地点头,往他怀里挪了挪,欲言又止。
郁昕翊又问:“你是不是仍然不放心?”
柳恩煦咬唇,沉默。
她此时的姿势,郁昕翊只能看到她的头顶。他耐心地等着她回应,但她却始终没有任何声音。
郁昕翊继续说:“我在圣延谷说的话不是赌气,我的确是决定留下来。”他回身从床边的架子上取了一块棉布,垫在柳恩煦湿漉漉的头发下,单手隔着棉布揉捏着她发上的水:“许森宇的事情结束后,我再回一趟圣延谷,小霖的事情彻底安排妥当后,我就回来。”
柳恩煦攥着他衣襟的手紧了紧,点点头。
“最近朝中局势紧张,我不宜做任何反常的事。东翼楼下面那个,等许森宇的事情结束,我打算交给狄争和木七处理。”郁昕翊平静地坦白他未来的打算。
柳恩煦才突然想起近来郁昕翊拉帮结派的事。她心中顾虑,抬起头时,刚好对上他的潋滟眸。
她迟疑着问:“这件事不会闹得不可收场吧?”
郁昕翊不明白她嘴里的不可收场是多严重,但他早就计划好了他接下来要做的事。现在唯一让他不想做出任何举动的理由就是没有好的时机,况且仍然没联系到冼安。
可他现在没心思想那些,他好像看到了她表情中的担忧。
他目光温和,开口询问:“阿芋是在害怕?”
柳恩煦软绵绵的“嗯”了声。
她的确害怕,比起他独自离开,她更害怕他做出什么无法补救的错事。
她琢磨了好一会,才试图去劝阻:“阿翊能不能不去碰那些可能会争破脑袋的东西?”
郁昕翊突然散漫地笑了一声,正才明白柳恩煦的担忧源于哪里。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顺便开口:“很难哦,不过阿芋可以试着说服我。”
柳恩煦见他一点紧张感都没有,更加认真地说:“既然当初你费那么大心思去拒绝太子的位子,现在就不要再想了。特殊时期,处处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会身陷囹圄。”
“哦——你说的我都知道。”郁昕翊笑容未减,低头去欣赏她对自己的担忧。
柳恩煦身子撑起来些,严肃道:“若是你出了事,蓟王府这么一大摊子都会跟着出事。所以,你必须要谨慎。”
郁昕翊把手里为柳恩煦擦头发的棉布扔在一边,说:“那我也会提前把你安排好的。至于其他人,我可管不了。”
“你还是不愿改变主意?”柳恩煦急地眼底发红。
却见他笑容更灿,问她:“阿芋真不想我涉险呀?”
柳恩煦认真地点点头。
郁昕翊继续吓唬她:“若是窦棠那样的人继承大统,你以后恐怕也不会好过的。”
柳恩煦的确不看好窦棠,可她认为除了郁昕翊之外,还有很多人可以去争那个位子。他只要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更何况皇上中毒的事还没个始末,谁也说不好之后的事怎么发展
她看着郁昕翊一脸不正经的笑容,对他说:“我倒是不在意,大不了搬回母家去住。”
“那可不行,你若是表达表达自己的诚意,我也就懒得去争了。国公府没人给你暖榻的。” 郁昕翊这才抬手捏了捏她下巴。
柳恩煦看着他脸上毫无顾虑的笑容,顿时猜到了些他的想法。
她往郁昕翊面前凑了凑,自己也将情绪放松下来,唇角弯弯,学着他的样子用手指勾起他下巴,问:“你是想让我投怀送抱呀?”
郁昕翊一脸狡猾的笑意,享受着柳恩煦不温不火地调戏。
柳恩煦又往他嘴边挪了挪,隔着一个指头的距离,柔声说:“所以,你根本没打算争。你是在虚张声势,对不对?”
郁昕翊舌尖抵着嘴角,玩味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面。
柳恩煦的担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她用手指磨了磨他温热的嘴唇,挑衅道:“回了母家,若是我想,也不难找人给我暖床的。”
郁昕翊哼笑两声,而后惩罚般地咬住了她刚想回避开的软唇,彻底沉浸在娇柔旖旎的红罗帐暖里。
红绸罗帷渗透进的氤氲烛光下,静置在皑皑雪原上的艳丽西番莲,恣情绽放,不负春光。
——
自从许森宇被曹思康软禁以后,朝中发生的大小事务全部送去了太后的泰安殿。就在太后监国的这些日,朝中群臣请求暂立太子的呼声再次强烈。
许森宇因涉嫌给皇上投毒的事被太后下令调查,负责调查的人却不是曹思康,而是太后的心腹宦臣梁长年。
梁长年将当日许府发生的事询问清楚后,又派了给皇上诊病的太医去给曹思康看管的娅碧诊了脉,在确认了许相嫌疑很大的情况下,太后才暂时免了他的职,让他赋闲在家等待刑部的彻查。
这样的消息同样让大门也不敢出的窦棠如坐针毡。他此前和许森宇密谋的事情,只说到了一半。而近日来探子来报,二皇子窦廉和他三哥窦褚都是蠢蠢欲动。
窦廉母家的伊兰军在京郊秘密扎了营,而窦褚近日与几名手握重兵的上将军来往颇为密切,他猜测窦褚是想借着府兵到京轮值的时候做文章。
他越想越头疼,更觉得自己也应该通知母妃,提前准备些什么。
绥王妃甄氏端着茶壶进殿的时候,就看窦棠身上长了钉子似的,坐立不安。他这些日连出去花天酒地的心思都完全没了,整日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甄氏刚把托盘放在桌上,就听管事匆匆跑进门,说有贵客拜访。
窦棠本以为是他舅舅,左骁卫上将军。正懒散地往外走,人还没走出大殿,就见一身灰袍,头戴蓑笠的老翁跟着管事走了进来。
老翁没说话,只给他递了张字条,窦棠便遣退了周围的人,匆匆带着老翁进了大殿。直到雕花木门关闭,老翁才卸下蓑笠,露出窦棠熟悉的面孔。
“许相这是?!”窦棠惊呼。
他没想到许森宇能乔装逃过梁长年的眼线,跑来他府上。他更有些担心他这么做会不会让自己引火上身。
几日不见,许森宇的头发白了不少。他在窦棠身边的圈椅落座后,径自取了茶,匆匆灌了几口,才开口道:“我被窦褚算计了!”
窦棠困惑地看着他,讷讷地点头:“我都听说了,可他不是在你面前见的那丫头吗?怎么可能钻了空子?!”
许森宇摇头,这也是同样令他疑惑的事。他就算手再快,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露。但许森宇没再在这件事上多费心思,而是从袖管里掏出了一封信,交给窦棠的同时交代道:“必要时,交给你舅舅,左监门卫的朱将军是我们的人,特殊时期恐怕能帮上大忙。”
窦棠迟疑地接过他递来的信,半信半疑地问:“朱将军不是太后提拔的人吗?许相确定这个人可靠?”
许森宇认真地点点头:“我的探子来报,窦廉软禁期间,窦褚家仆曾去他府上送过信。恐怕他们二人有勾结。”他顿了顿声,又说:“殿下若是想做成这件事,趁着现在太后监国,这两个人,必须要尽快除掉其一。否则后患无穷!”
窦棠犹犹豫豫地扶着座椅扶手坐下来,吞吞吐吐地问:“若…父皇醒了,会不会查到咱们动了手脚?”
许森宇表情冷寒地凝着他,说:“就看殿下下手是不是利落了!二殿下现在被软禁,到处都有太后的人盯着!我倒觉得,从蓟王殿下下手会方便许多!”
窦棠一脸愁容,抬手摸了摸额头。
这些年,他一直忌惮窦褚的实力,这会让他动手去铲除那个人,他心里多少担心。
许森宇看出了他的犹豫,劝道:“殿下优柔寡断可做不了大事!你父皇当年争夺皇位的时候,可没你这么心软。他连自己的胞弟都不放过呢!”
窦棠心中惴惴不安。
他抬眼再看许森宇的时候,许森宇已经重新带上了蓑笠,生硬地说:“办法我冒死给你送来了!做不做得了这件事,就看你了!老夫的命,也捏在你手里!”
说完,他起身抬步走出大殿。
窦棠再反应过来时,跑出去想叫住他,可许森宇心急如焚地疾步往外走,恐怕是担心出来太久被发现行踪。
窦棠又低头看了看许森宇冒险送来的那封信,踌躇不定地叫来了贴身侍从,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而后侍从匆匆跑了出去。
他心里异常混乱,可许森宇说的不错。他要想趁此机会坐上太子的位子,就必须有更残忍的手段和更强大的资源。
他蹙着眉仔细琢磨着。
要是整垮他三哥…得捏着他软肋才行。
窦棠心事重重地落座,翘着二郎腿视线落在殿外新开的桃花上。甄氏的小儿子刚摘了一朵桃花带在她的发髻上。
窦棠突然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