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又临深渊
张从云听到大黄狗说了这许多稀奇古怪的话,脑子一时间难以反应过来,只是心中莫名的像被压了一块石头,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怔仲间,张从云已被大黄狗裹挟着飞入水池,顿感天旋地转,隐约间怀中好像飞入一个小小的毛茸茸的东西,下意识用左手把它护在怀中,跟着右手像是被什么握住,触手温热柔软——心知这是小狐狸的手,于是用力紧紧握住,心中闪过一丝疑惑:阿黄呢?
像是做了一场漫长无比的梦,现世里却只一瞬,两人便从这镜子的一端来到了画面的另一端。
张从云从那奇异的镜面中飞出,失重的感觉随之而来,睁眼看到头顶的一线天光不住地变小,他知道是因为自己正在急速下落,右手传来一阵大力止住了他的落势。
“啊哟,小姑奶奶,你轻点,当心我的老腰!”紧跟着彭嬌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空间响了起来。
张从云只见右手边的小狐狸紧紧拉住自己,而她的右手则抓住彭嬌的枪身浮在空中,她上方不远处正是之前穿过的镜面,此刻正在不断地缩小。
张从云连忙环顾四周,不见大黄,心中一空,忙叫道:“彭嬌快上去,大黄还没来!”
“哼,我为什么听你的,就不上去!”彭嬌本来与张从云不对付,此刻带着他飞在空中已经大违本意,又怎会对他的话言听计从。
这下彭嬌在言语上占了优势,又见张从云委屈的模样,正自得意,忽然感到一种熟悉的气息在自己上方不断扩散,那是来自上古的记忆,好像还是自己有意识之前的记忆。抬头正好看到空中的镜面,下意识地想要逃跑,嘀咕一句:“天启镜!它怎么在这里?”
张从云没听见彭嬌的嘀咕,见它竟然带着自己越飞越远了,不由得向小狐狸投去求助的目光。
“彭嬌上去看看!”不用张从云开口,小狐狸已知其心意。
虽然大黄狗自大做作,又喜欢骗人,但总的来说对小狐狸还是不错的,此刻大黄狗前有奇怪的举动,后又不知道去了哪里,就在这穿越镜面的一转瞬间像是有什么他俩不知道的变故发生了,她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彭嬌闻言,只得万分不情愿的带着二人飞到镜面处。
只见这镜子的外围是金色液体不住旋转,中心极静,一动一静之间,好似暗合某种规则,彭嬌心中更加笃定这便是那面让四大妖圣都获得天启的镜子!
张从云哪里有心思去管彭嬌的心思,他只是急切的看着镜面,见漩涡越来越小,大黄狗仍没有从里面出来,心中越发着急,若不是被小狐狸拦住,他便要从这边跳进去看个究竟。
张从云自小与大黄狗相依为命,从来不曾与之分离片刻,如今身处一个全然陌生的境地,又不见了阿黄的影踪,心中已完全没了主意,只是希望阿黄下一刻便从这镜子中飞出,骂自己几句“臭小子”!
可是,如果世间所有的希望都能一一实现,又怎会有“遗憾”这个词语,张从云终究没能再盼到一句“臭小子!”,被抛弃的孤独,对未知的恐惧,和突如其来的别离,让他下意识的抓紧了现在唯一能给他温暖的一只小手,死死握住,生怕一放手这唯一的一点温热也要离他而去……
“啊,飞了!”
“飞咯!”
两个迥异的声音伴随着三个身影在镜面消失的最后一瞬间冲了出来,正是阿大和他的两个兄弟。
三人不住落下,阿大兀自使用自己的木元气想要止住落势,却因为刚刚鴻启而不得法门。小狐狸见此情况如不施救,三人说不得就要粉身碎骨了,只得上前接应,三人慌乱中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彭嬌的枪身,只是小狐狸如今无法真正运用逆鳞枪,仅凭彭嬌这个器灵的驱动已载不动众人,累得彭嬌叫苦不迭,再也无法在空中停滞,使得五人一枪一同向下落去。
小狐狸心中叫苦不迭,自己好意相救,却错估了形势,竟使得众人同陷险境,转头见张从云身在半空,却如诸识皆闭,对外界一切都如未闻,心知这呆子见出口封闭,心中绝望,整个人浑浑噩噩,完全不知已身在险地。
小狐狸灵机一动,解开之前对张从云单面封锁心意的术法,这是彭嬌教给她的,帮她解决了与张从云心意相通带来的诸多麻烦。此刻一经解除,一道心声直接传了过去。
张从云正自伤心,心中忽然响起了小狐狸的声音,“呆子,快用如意羽衣!你先别担心,凭大黄的本事就算有什么意外他都能应付得来,你还记得它说得话么,让你要活下去,不论发生什么!”
这声音已许久没有在心中响起过了,此刻却如皓月清风,使张从云心头的阴云稍霁,他这才发现众人的险境。心中一动,心意便毫无阻碍的与小狐狸的心意相通,这样的事情他们曾在藏龙谷中进行过无数次,此刻自也得心应手,只见两人后背各自生出一只翅膀,比翼而飞,顿时勉力拉起了极速下落的三人……
“彭嬌,你带阿大和瘦子快飞到崖边!”
小狐狸两人一人拉住胖子的一只手,以极快的速度飞向山崖,彭嬌也带着阿大和瘦子二人紧跟在后。
就在彭嬌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他们终于飞到了峡谷的一侧悬崖之下,远观陡峭笔直的崖壁现在看来却有很多突出的石台,大小不一,众人寻了几个相对较稳的相邻石台分立其上。
阿大和瘦子抱在一起,勉强站在一块石台。胖子大气也不敢出一下,阿大向崖壁运起自己的木元气,瞬间长出一截粗若手臂的树藤让他有了可以着力的地方,顿时轻松不少;
胖子一个人在一块,此刻紧紧贴着崖壁战战兢兢,眼望着身下的无底深渊终于想起了害怕,阿大甚是担心,却苦于自己此刻术法微末无法及远,小狐狸见状,抬手一个类似的术法生出众多兰草拉住胖子以防他失足掉落。
小狐狸则和张从云相对而立于另外一块石台之上,呼吸相闻,两人身形瘦小,加之石台也相对较大,故而显得不是很拥挤,但活动的空间也算不得大。
张从云只觉小狐狸吐气如兰,说不出的好闻,十分受用,突然又想到这个世界如此陌生,自己已再无依靠,不禁有些戚戚然。
小狐狸呼吸着张从云的男子气息竟也有些意摇神驰,心中感知到张从云的心事,突然觉得他和三年前的自己很像,不禁也有些同病相怜之感,未曾松开的手又紧了紧,口中说道:“呆子,别难过,我相信以大黄的能耐他一定能找到你的!在没找到你之前你就跟着姐姐我混吧,这个世界可有好多好吃的呢,桂花糕什么的都是一般,等我们从这里出去,我带你吃个遍!”
张从云听到有吃的,顿时咽了咽口水,在藏龙谷的时候小狐狸的各色糕点早就被他吃得精光,已许久不曾吃到,突感腹中饥饿,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噜叫了几声,不禁低下头看到胸口衣衫开口处有一小撮毛茸茸的东西。
此时小狐狸也顺着声音看到了这个小东西,好奇的用手拨了拨,只感觉毛发柔软,像是什么东西的尾巴。
“呆子你怀里带了个什么,松鼠么?”
“我没有啊,我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跑到我这里的。”说着左手往衣服中探去,想把那毛茸茸的小东西拿出来看个究竟。
还不等张从云的手伸到怀中,那一截尾巴竟迅速缩回了他的衣襟,隔着衣服窸窸窣窣一阵动作,搞得张从云痒痒难耐,差点从石台上掉了下去。只见一个竖着两只黄色耳朵的小狗头从里面探了出来,有气无力的呜呜呜叫了两声,像是在对打扰了自己清梦的人表达不满一般。
小狐狸小心的把这只小狗捧了出来,发现它简直小的可怜,竟只有自己的巴掌大小,站在一个手掌之上还有一些余地,全身灰白色的短绒毛暖暖的。
小狗好像很喜欢小狐狸身上的味道,顺着她的手臂一下子爬到她的肩膀上,东嗅嗅西嗅嗅,搞得小狐狸的耳朵痒苏苏,心想这个可爱的小东西是从拿冒出来的,忽觉颈中一阵温热从脖子一直流到身上一路向下还伴有一阵说不出的臭味!
“臭狗,去死!”小狐狸忽然明白了这只狗在自己的肩膀上做了什么,怒不可遏,正待发作谁知那狗儿早就在刚才一下子跃回张从云的肩头,对着她挑衅般的吐了吐舌头!
张从云大叫:“你是阿黄!你怎么变得这么小了?”他此刻闻到了这只小狗身上的味道,与阿黄身上的味道无二,他日日与阿黄生活在一起,闻味识人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别人不敢说,但是阿黄的味道他还是能分辨得出。
得而复失不免让人遗憾,失而复得却能让人知道此刻得到的是多么宝贵。
张从云此刻失而复得,竟喜极而泣,捧着大黄狗,好似怕它再次丢失一般,紧紧的用脸贴着它。他虽然不知道阿黄如何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就连毛发都变作了灰白色,但是一想到阿黄还在自己的身边他就莫名的开心。就像是走丢了的孩子突然见到自己的父亲正笑嘻嘻的站在自己面前一般,他在陌生人面前的所有坚强都在一瞬间化为乌有,万千委屈涌上心头,泪水决堤……
“臭狗,你是故意的!”小狐狸面若寒霜。
小灰狗又挣脱了张从云的手掌,爬到他的头顶,对着小狐狸吐了吐舌头。
小狐狸气急,却苦于石台狭小无法施展,自己倘若动手身旁的呆子必然受到牵连,可是看这小狗的模样又是气不打一处来,虽然已经用了净衣咒把秽物清除,但仍感觉有一股臭味挥之不去。
“噗,噗,噗……”
一阵恶臭袭来,这次不是错觉——小灰狗蹲在张从云的头顶拉了一堆大便,不知是多久的宿便恶臭扑鼻。
小狐狸捂着鼻子连忙祭起逆鳞飞退数丈,此刻看到站在石台上比自己还要惨的张从云,心中突然觉得舒服了不少,甚至还有些同情他,一抬手也对他使了个净衣咒,捏着鼻子说:“臭狗你怎么见谁都往他身上方便啊!”
彭嬌也凑热闹的化出虚影捏着鼻子骂道:“臭小子顶臭狗屎,臭味相投,臭不可闻!”他作为器灵没有五识,是闻不到味道的,此刻找到个奚落张从云的由头哪肯放过。
张从云却浑不在意,又把小灰狗捧到手上,有些哽咽的说:“阿黄,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小灰狗在他手心,自顾自的理了理毛发,好似听不懂一般对小狐狸和张从云的话毫不理会。
“阿黄,我知道是你,你怎么不说话?”张从云又用妖族话对小灰狗问到。
小灰狗仍是不理会,翻过身来四脚朝天,用爪子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好像在说它的肚子饿了。
“张小兄弟,你是不是认错了,这不像是道天前辈啊。”阿大在石台上注视着这只小狗,与自己印象中的大黄狗大相径庭。
“对啊,这是小狗,不是大狗!”
“这是白狗,不是黄狗!”
胖瘦二人争先恐后的说着自己的见解,即使此刻他们要保持在这狭小的石台上都已身心俱疲,却仍要比个输赢。
小狐狸也在心中起了疑心,刚才她被小狗尿了一身,她几乎已经信了这就是大黄狗对自己之前捉弄它的报复,但是紧接着这狗又对那呆子一视同仁,来了个“头顶开花”,这是以往的大黄狗决不会做的事情,是以有些不太肯定,于是试探性的发问:
“臭小狗,你要是能听懂我的话你就点点头!”
小灰狗腾地一翻身,在张从云的手心中站了起来,冲着小狐狸呲牙咧嘴的,像是对小狐狸的言语有些不满,忽然转过身撅起屁股对着她,卟的一声放了个响屁。
小狐狸心头火起,张从云却早已认定这是大黄,于是侧了侧身子,把它护在手心,学着小狐狸开口问道:“阿黄,你能听懂我说的话么?”
小狗这一次竟像听懂了一般不停地点头,张从云心中一喜这小狗能听懂自己的话,谁知小灰狗随即又猛的摇了摇头,抬起一只爪子指了指自己身上,不知在示意什么。张从云本来就不太擅长思考问题,这下更看得如坠云雾,不明所以。
小狐狸心中有气,故意不去理会这小狗,可仍在留心这一人一狗的动向,心中有所猜测却不道破。
不远处的阿大见状决意帮自己的学生解惑,于是对着小狗说:“你是说你能听懂我们的话,但是你不叫阿黄,是么!”
小灰狗顿时手舞足蹈,高兴得汪汪汪叫了几声,像是在说阿大说的没错,又对捧着自己的张从云投去关爱智障的眼神好像在说:“你看我身上的毛是什么颜色,怎么会是阿黄,再不济也该是阿灰阿白!”
张从云对于小灰狗的鄙视像是没看见一样,抬头看向阿大,见他接着问道:“你可知道道天大圣前辈到什么地方去了?”
小狗摇摇头,不知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
“那你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在这张小兄弟身上?”
小狗仍是摇头,阿大见这小狗一问三不知,心中本也没抱希望从它那里问出什么,只是为了张从云又问了几个问题,果然都没有得到答案,口中一滞,已问无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