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崖上采药人
小狐狸却指了指张从云问道，“你为什在他的头顶大便？”
小灰狗不禁一愣，旋即露出欢喜的表情，不停地用舌头舔张从云的手心，又几下顺着他的双手爬到衣襟处，嗅了几嗅，一脸满足。
“你是说你喜欢他身上的气味，才那么做的？”小狐狸兰心蕙质，小灰狗也比划得像模像样，一狐一狗竟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阿大接着说:“是了，在人族饲养的狗中有许多会用尿来圈地盘，它们甚至会在喜欢的东西身上撒尿，以留下自己的气味，宣告主权。”
“所以它刚才是在宣告主权？”小狐狸接着说，“你的意思我和这呆子都是他喜欢的东西？”
不等阿大回答，小灰狗已听懂二人的对话，对小狐狸的话大加肯定，连忙点头，眼神中露出无比亲切的神情，跃跃欲试，仿佛想要跳到小狐狸的身上去与她亲近亲近。
小狐狸对这小灰狗的那泡尿仍有阴影，又怎么肯让它再次跳到自己的身上，万一再给自己来个“喜爱”的印记，想想都要恶心死了，于是又站在逆鳞枪上退开了些许。哪里料到这小小的狗儿竟好似没见到两人的距离一般，在张从云的肩头便用力一跃跳向自己。
只是小灰狗的身子既小，腿也短的可怜，像个刚出生的小狗一般，力气自也不大，一跃之下只是飞出两三个手掌的宽度便自落下，张从云措手不及，慌乱中一个失足也跟着一通摔下石台。
小狐狸术法低微，无法及远，抬手便已来不及施救，惊呼一声，立马驱使逆鳞枪疾速追去，后发先至几个呼吸间便已追上，一把拉住，稳稳停在刚才所站立的石台下方几丈的空中。
小狐狸发现手中的张从云像傻子一样目不转睛的盯着刚才的石壁下方，心中想着这小子不至于被这点阵势吓呆了，眼神早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株小草长在这石台之下的崖壁上，想是为了不被峡谷常年吹拂的风吹走，所以它的枝叶紧贴着山崖，但这不是它吸引张从云的地方，它真正奇怪的是这棵小草好像被人从中间切成两半，上面的一半是白色的开了一朵黑色小花，下面的一半是黑色的开一朵白色小花，一黑一白泾渭分明却同时出现在同一棵小草之上。
“这是什么花？”张从云左手护住已藏在怀中的小灰狗，右手拉住小狐狸，停在空中。
“黑白花啊，臭小子，这还用问么！”彭嬌揶揄，自从它知道张从云与白衣人的关系之后，一有机会就要让张从云吃瘪，此刻也不例外。但是张从云对于彭嬌的讥讽大多时候都无视了，这使得彭嬌很难受，感觉像是重拳打在棉花上无处使力。
这是小狐狸这多年从未见过的情形，虽然不知这是什么，但也知道其不凡不敢轻易采取，她知道这世上有很多奇珍异草效用不一，譬如传说中的人参果树上的人参果，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需要用丝帕衬垫盘子方可摘取……
小狐狸想不出个所以然，决定先回到石台修整再作打算，目前这小草功用不明也不是自己必须的东西，留待日后明白了采取的方法，再来采取也不是不可。她从来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她觉得既然遇到了就是缘分，但也不愿因为自己的鲁莽而葬送了一株异草，要知道这天地虽广有机缘长出异草奇花的也是少之又少。
“啊！”
头顶一声尖叫把小狐狸从思忖里拉了回来，几块碎石从上方随身而来，小狐狸和阿大各自用术法挡开。只是苦了一个人站在石台上的胖子，先前为了防止他掉落用藤蔓把他缠得严严实实的，此刻石块落下避无可避，疼得他嗷嗷直叫，不过他皮糙肉厚被石头砸了几下竟也没受什么致命的伤害，只是瘦子在一边看得拍手称快，让胖子大为窝火，竟急得哭了起来。
“嘘！上面有人！”老头子做个禁声的姿势让二人闭嘴，闹腾的二人却十分听他的话马上就收了口。
“是谁……是谁在下面……是妖怪还是人……”一个略带稚嫩的小女孩的声音断断续续从上方传来，即使隔着这许多距离也能感受到其中充满了恐惧，她显然也听到了刚才胖子发出的声音。
小狐狸把张从云放在石台上，悄悄御枪飞上数十丈，远远的看见一个背着竹篓的小姑娘掉在一根粗大的绳子上在悬崖上荡来荡去。想是攀援的时候一步不慎差点跌落深渊，幸好系在身上的绳子保住了她的性命，但也让她在崖壁上像荡秋千一样几个来回才勉强稳住身形。
小女孩忽然听到下方竟然有声音，却四周不见垂落拉人的绳索，不知下面的是什么人，又想起这峡谷另一边就是妖怪肆虐的地方，觉得不需要绳索攀援下去的必然是妖怪，心下害怕，一手拉住绳索，一脚踩在一个石台上，竟有些发抖，连向上爬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狐狸见来人是一个与自己年纪相若的普通人族姑娘，戒心顿消，顽皮心起，让彭嬌把自己幻化做一个丑陋的怪物，飞上前去。
“忒，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老搅你爷爷的清梦！”
“啊~对不起，对不起，妖怪爷爷，不要吃我，我又瘦又臭没有多少肉的，呜呜……”小女孩见到一个怪物从下方飞了上来，可是此刻自己在这里不上不下的，可真是上天无门，下地无路，心中已害怕极了，闭着眼呜呜的哭了起来。
“呵呵，你怎么这么胆小，你一个人到这里来干什么？”小狐狸见这女孩这么不禁吓，一时心软，叫彭嬌收了幻术，化作本来面目的她声音清甜可人，却没有半点消减那小女孩心中的恐惧，反而让她觉得这个妖怪变化无常，想是厉害得紧，紧紧地闭上眼不敢瞧她一眼。
“我……我来采……采药的……”
“是什么药，要你一个小孩子到这种地方来采？”小狐狸忽然觉得有些同情这个小女孩，见她拉着绳子的手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老茧，想是来这里采药已有一段时日了。
“你……你是妖怪？”小女孩心中极害怕身前的妖怪张口把自己吃了，可是闭上眼睛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想象中一口能吞掉自己的大口，于是悄悄睁开眼睛看去，这才看清飞在自己身前的哪里是什么敲骨吸髓的妖怪，分明是个少女，她眸若星辰，面如桃花，纤腰华服，竟像是天上的仙女一般，顿感自惭形秽，心中想着妖怪都是这么好看的么？
“那不然呢？”小狐狸见小女孩在偷偷打量自己，调皮的动了动自己的耳朵，以示自己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妖怪，此刻也仔细的打量起眼前这个小女孩。
只见她一身葛布粗衣，面色有些干黄，但也掩不住眉目间的清秀，双目澄澈空灵，更难得是眼睛里有股子倔强不屈的神色，鼻子是琼瑶玉鼻，嘴吧是樱桃小口，只是在这峡谷中长年受着风吹日晒，皮肤有些黝黑干裂，掩住了小姑娘的国色天姿，使她看起来像是一个满脸褶皱的丑八怪。
小狐狸心中一叹这人怎生得如此巧夺天工好似把天下所有的美貌都集于一身了，心中不无得意的想着，见过的人能与之相比的也只有自己了吧，脑海中闪过一个词语——“明珠蒙尘”！
“求你不要吃我……”小女孩见小狐狸半天没有动口的意思，开口央求。
“为什么不吃，不吃我就要饿死了啦！”小狐狸调皮摸了摸肚子做出饥饿的样子说，“要不你给我个不吃你的理由。”
“你生得这样好看，怎么能……不，怎么会吃人呢！”小女孩似乎找到了一个绝佳的理由，肯定的说。
“你难道不知道你也生得很好看的啊！”小狐狸揶揄道。
小女孩自惭形秽，低了头，嗫嚅道：“你别取笑我了，我自小就是村子里最丑的小孩，他们都看不起我，都欺负我！”
“是他们眼睛瞎了！”小狐狸见小女孩脸上泪痕未干，又要垂泪，听闻她自述身世，似乎与自己小时候一样，因为人不人妖不妖的样子，走到哪都被别人排斥欺负，顿时起了同病相怜之感。于是不再捉弄小女孩，轻巧地飞到小女孩近前用手轻轻擦了她的泪痕，温言道：“别怕，我不吃人的，更不会吃你！”
小女孩尤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从小就知道人和妖怪势不两立，妖怪一旦见了人恨不得马上剖心食髓，眼前的这只妖怪大大颠覆了她的认知，一怔之下竟然连她伸过来擦泪的手也没能躲开，只觉得一只温暖细腻的手在自己粗糙的脸上轻轻摩挲，心底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竟不是那么害怕了。
“我叫莫晴笙！”小狐狸收回了手，满意的看着不再哭泣的小女孩，“你的名字是？”
“啊，我叫叶紫苏。”小女孩下意识的回到，她的名字是相依为命的爷爷给她取的，可是自从爷爷去世了之后已很久没用到这个名字了，她甚至觉得有生之年不会再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因为身边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丑八怪，她的名字也叫做“丑八怪！”
“你好！叶紫苏！”小狐狸郑重的道。
小女孩突然又流下了两行泪来，这一次她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感动。她已经记不起有多久没有被人叫起自己的名字了，甚至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了！
“是的，我也有名字的，我不是“丑八怪”，忽然有一个声音在她的心里呐喊：“这是爷爷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我不能把它丢了，我的名字叫——叶紫苏！”
说来有些讽刺，短短的十几年光阴之中，第一个如现在这般叫出自己名字的人竟然是曾视为洪水猛兽的妖怪，而那些所谓的“人”从不曾有一个知道她也有名字。
“你好，莫晴笙！”
此刻小女孩的心中已经坦然接受了眼前的这只美丽的妖怪，即使她是一只妖怪，可却比那些真的人好了太多了，她面对小狐狸不再是害怕，更多的是一种惺惺相惜。
“喂，小姑奶奶，咱能不能去石台上休息一会儿，我都快被榨干了！”彭嬌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啊，你脚下的枪在说话，他是不是累了？”叶紫苏轻呼一声，怯生生的说。
“哼，别理他，一个小小的器灵罢了！”小狐狸觉得彭嬌扫了自己的颜面，心中不快，口中自也狠狠地贬了它一通，脚下更是狠狠踢了一脚枪身，纵跃上一处石台，稳稳站住。
“哼，谁是小器灵，我哪里小了！”彭嬌化作一个镯子被小狐狸带在手上，“不对，我不是器灵，不是大的也不是小的，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断断续续说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嘻嘻，你这镯子，它脑子好像不太好使啊！”叶紫苏被彭嬌搞得破涕为笑，少女的心思总容易被新奇的事物所吸引，以至于忘了恐惧和忧愁。
小狐狸哪里知道自己随便的一句话，便刺痛了彭嬌的自尊心，引得它长篇大论，只得把它封进逆鳞，呵呵一笑道:“你别在意，它向来都是这样的！”伸出一只手，准备拉叶紫苏到自己所在的平台上来休息。
叶紫苏忽然见到小狐狸双手各带一个漂亮的镯子，心中羡慕，又见她锦衣华服，恍如谪仙，再看自己粗布葛衣，补丁套着补丁，只怕自己的手会脏了小狐狸的纤纤玉手，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小狐狸浑如不觉，只道是叶紫苏年小体弱够不着，指尖生出一束绿光一带便把她带到了自己身边，这个石台比之前的都要大了不少，又加之两人身形瘦小，是以显得比较宽松。
叶紫苏轻呼一声，便已站定，见眼前的小狐狸比自己高了半个脑袋，浓密的头发两侧生了两只毛茸茸的小耳朵，此刻惧心一除，反而觉得有几分可爱，想要伸手去摸一摸，却又觉得自己是尘土里的人怎么能去触摸天上的仙子，于是连忙低了头去看自己的鞋子，鼻子里全是不知名的香味，沁人心脾，想起自己攀援而下一身臭汗，又不禁往后退了些许，几乎到了石台边缘。
“你是来采什么药的？”
“我也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小狐狸一脸不可置信，哪有人甘冒奇险到这种绝地来，却不知道自己来干嘛的。
“爷爷让我来的，我只知道是找一样能够点燃一炷香的草药，至于是什么草药却不知道。”
“什么香，什么草药，你爷爷呢，他怎么让你一个人来？”小狐狸有点生气，这个爷爷是怎么当的，怎么舍得让这么个小女孩到此处来，不过心里觉得这和之前的某位白衣人很像，此刻她甚至觉得世界上所有的爷爷都是一样的。
“爷爷，他……他没了……”想起伤心事叶紫苏又双眼含泪，有些伤心的说：“那一年爷爷下崖采药就再也没上来过，我记不清我在上面等了他几日几夜，不论我怎么叫他都不答应……”
小狐狸连忙抱住了叶紫苏，轻拍她的后背，只觉得怀里这个小人儿自己缩成一团，已泣不成声，她也不再去问那个什么香什么草药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