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药不妥
冯妈妈被叫走了，清颜一人在山间的小溪边清洗衣物，等终于洗完，已是艳阳高照，快到中午了。
清颜擦擦额上的汗，带着衣服刚进院子，却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
“婶婶，我病已经好了呀，怎么还在熬药？”
冯妈妈皱眉，冷脸道：“……你不知道？主家前些天进山打猎受重伤，现在皮外伤是好得差不多了，内里还亏着，得每天吃药。”
清颜眼里登时盈满担忧：“那秦大哥怎的没与我说？”她想起那天他还受着伤都要给她端药，两眼登时泛起泪花，“他怎么那么好？他真是个大好人！“
又转头对冯妈妈说：“婶婶，叫我来熬药吧，我以前熬过不少药，而且学过一点医理，一定能照顾好秦大哥的。”
入口的东西怎么能让一个探子动手，冯妈妈自然是拒绝：“不必，我来就好。”
“那怎么行，婶婶你又要做饭又要煎药多辛苦啊，还是我来！”
清颜不由分说将冯妈妈挤到另一边去了。
冯妈妈确实还要做午饭，一时也只能妥协，想着给王爷前一定自己先尝一口试试毒，再端过去。
但清颜煎药时，她还是频频看向清颜，防止她做些什么不干净的手脚。
清颜丝毫没察觉到冯妈妈的警惕，一心盯着炉子的火，有些药煎药的火候要求严格，需得仔细盯着才行。
冯妈妈见清颜确实不似手生的模样，问道：“瞧姑娘煎药熟练，看来以前真做过不少。”
清颜点点头笑道：“是啊，不止如此，我还会看病呢。所以秦大哥受伤应该早些告诉我的，说不定我还能替他看看，也不用再麻烦请大夫了。”
冯妈妈说：“看来姑娘学过不少。”
清颜说：“只能说是学过一些，称不上精通的。小病我还能看看，大病就不行了，要说厉害，还是我师父厉害呢。”
她记得原先在楼里时楼里的姑娘生病了，会请一位医婆来给姑娘们看病，她夫家已死，本姓于，姑娘们都叫她于大夫。
于大夫待她们也好，清颜也喜欢她，比起每日琴棋书画的学习，她更喜欢于大夫精湛的医理，楼里的姑娘们生病的不少，清颜却只见过于大夫来过，根本没见过其他大夫，是以清颜也常常会去帮于大夫的忙。
久而久之，于大夫便会在她们两人都闲时教她医理，在浮月楼遭难前，楼里不少姑娘已经会来找她看些不大不小的毛病了。
冯妈妈注意瞧清颜的神色，毫无撒谎的痕迹，但她听说许多培养探子的，医理也是其中一种，大病看不了，小病小伤却是不在话下……而今日她的表现却又像一位不谙世事的富家姑娘。
属实让人捉摸不透，冯妈妈的疑心不由更重了。
药煎好了，清颜起身将药倒进碗中，正想知会冯妈妈一声，就见她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
清颜觉得自己不好打扰冯妈妈，何况也不是大事，便端着药往秦封陌房间走。
房里，子岚正说话：“……对了，冯妈妈方才与我说，那位姑娘身上的衣物不便宜，京城里买得起的人家虽不算少但也谈不上多，那样式，应是今年最时兴的款。主子，是不是查查那料子进了哪些人家？”
秦封陌点头：“可以查，但那些普通富商三品以下的官员就不必查了。”
子岚低头应是。
三品以下和普通富商哪有养探子的资源。
正说话，房门被笃笃敲响，清颜在外说话：“秦大哥，你现在可方便？我给你把药送过来了。”
“主子……”子岚低头看眼自己的装束，还是近卫的扮相……他还在王府住着。出来时仗着自己有轻功，想着避人耳目还不简单，根本没换衣服。
秦封陌蹙眉，对外道：“姑娘稍等，我在换衣。”给子岚使了个眼色。
子岚会意，一跃跳上了房梁。
清颜等了一会儿：“秦大哥，好了吗？你要是不方便，我可以帮你换的，我绝对……”
与此同时，秦封陌把门拉开。
清颜的话戛然而止，脸上那抹遗憾转瞬即逝，快得秦封陌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此时的秦封陌只着一件中衣，宽松的衣领遮不住衣物下分明的肌肉，而秦封陌那张带着微微疏离清冷的脸，更让他看看起来……秀色可餐。
清颜只恨自己书到用时方恨少，只能想到这一个形容词，她在楼里从未见过像秦封陌这样俊俏的郎君。
清颜面上不由带着微微的羞涩，捧着药碗眼里荡漾着秋水，莹莹道：“秦大哥，你的药。”
秦封陌当然是不会喝这碗清颜送的药的，他保持着在清颜面前一贯的温和：“怎么是姑娘你送药？冯婶呢？”
清颜道：“婶婶在厨房呢，我瞧她忙不过来，就想着给你送药来，这药要趁热喝呢，秦大哥你快喝吧，我刚才已经放在井水中过凉的，这会儿温度刚刚好。”
秦封陌：“……不急，先放着，我药还没上完，等我上完药就喝。”
“那我来帮你吧！”清颜眼睛亮晶晶的，“我怎么也算是半个大夫呢，你受伤的事若早一日告诉我，我还能早一日给你看看呢。”
“是吗？”秦封陌有心试探清颜的底细，“那就劳烦姑娘帮我瞧瞧了。”
两人很快坐下，没有药枕，清颜伸出自己的手：“手搭在我手腕上就行。”
秦封陌皱眉：“男女授受不亲。”
清颜无辜道：“可我的老师也说过，医者眼中无男女。”
秦封陌便不再推脱，反正柳清颜本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好姑娘。
清颜将手指搭在秦封陌手腕上，看着秦封陌的脸。
片刻后，换了一只手继续。
最后，清颜收回手道：“感觉秦大哥你有些血弱之症，体内气机紊乱，气血翻腾，像内里像是受过重创。”
说完清颜情绪就低落下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秦大哥，对不起啊。”
秦封陌收回手整理袖子，闻言疑惑：“姑娘作何道歉？”
清颜不知何时已微红了眼睛，她道：“对不住秦大哥，我不知您受的伤这样重，前几天那样麻烦你，照顾我，我还一点都没发现你不舒服。”
秦封陌手一顿，脸上伪装的表情短暂地凝滞，很快又恢复如常。
“无妨，我未曾与你说起，姑娘不知者无罪，不必道歉。何况还得感谢你今日辛苦为我洗衣，还为我将药端过来。”
“这算什么大事啊，哪里比得上秦大哥你的大恩大德。对了，秦大哥你的药方子能给我看看吗？虽然我学艺不精，但这也是识得几味药的。”
秦见山当然不会给出药方子。
他道：“那给我看诊的老大夫把药方子带走了，我也不知道有什么药。”
确实有这样的，一些大夫祖传的药方确实不轻易示人，都是看过病在药房把药抓好了，药方子就收回去了。
清颜有些为难了，看着摆在桌上的药，苦想了一会儿灵光乍现，道：“那让我尝一口这药，兴许还能尝出几味！秦大哥，你可介意？”
“当然不介意，没想到姑娘还有这等本事，是在下小瞧姑娘了。”
本还在想怎样才能圆过去不喝这碗药，现在清颜敢自己喝，多半是没问题的，但保险起见，秦封陌还是等清颜喝过再说，也不用他再多费唇舌。
清颜听闻夸奖羞涩一笑：“只能试试，我学艺不精……”
说完，她端起药碗小心抿了一口苦涩的药汁，细细品味过后——
很可惜，除了几味味道独特刺激的药物，诸多药物混在一起熬煮过后，根本分辨不出来是什么药。
清颜情绪低落。
秦封陌看她耷拉着脑袋的样子，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道：“若想知道药味，倒是可以看看药渣。”
清颜一拍脑袋：“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她崇拜地看着秦封陌：“秦大哥，你真的好聪明，我现在就去！”
秦封陌：“……”
此时的秦封陌和房梁上的子岚都一个想法：我（主子）怎么就告诉她药味了？
万一清颜在药味上动手脚，或者利用药物相畏惧相杀的机理，不懂医理的人瞧不出来，对他来说是便是极大的威胁。
清颜不知主仆俩的担忧，她兴冲冲跑出院子去看药渣了。
秦封陌黑着脸，等清颜跑出去了，把子岚叫了下来：“准备一下，改日我会下山，重新开药方。”
子岚不敢指责主子的失误，应是后赶紧趁清颜不在的机会溜出去，下山了。
而那碗放在桌上的药，经过这么长时间，早已变得温凉，刚好入口。
秦封陌看了一会儿，端起来，毫不犹豫地倒在了窗外的菜圃。
等清颜再次从门外进来，看见空了的药碗，清颜脸上浮现出担忧：“秦大哥，你把药都喝了啊？”
秦封陌正在窗前看书，闻言道：“嗯，怎么？”
清颜道：“我刚看了，那药里面有一味熟地，熟地是补阴补血的圣药，但你还有气机不畅之症，里面用量有些大，恐怕会使气机更为壅滞……你是不是用完药就会胸腹闷胀不适，还有胁肋隐隐作痛？”
秦封陌：……还真被她说中了。
“那在姑娘看来，应换做什么药？”
“其实应换做川芎比较好，川芎乃血中之气药，补血兼有行血行气之功，加上秦大哥你身体强健，底子好，新血生的快，不用大补的。”
秦封陌神色怪异，转眼恢复正常：“那下次便调，多谢姑娘了。”
清颜露齿而笑：“不客气。不过我自己也不是多厉害的大夫，秦大哥可以再谨慎些。”
秦封陌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