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公主不先尝尝吗?”贺泽玦身子往后侧了侧。
赵清棠发亮的眼睛弯了弯,颇为大方地谦让:“这是专门给你做的,我就不跟你争了。”
肉块七零八落地堆叠在碗里,贺泽玦一口还没吃却觉得有些噎得慌:“公主,我好像渴了,还是先给我倒杯水吧。”
“渴了?不好意思忘记给你盛汤了,像这种食材,汤一般比肉更有营养。”赵清棠一边解说一边注入汤汁,“稍等,我给你来点儿灵魂。”
“公主既然要照看我,衣食住行中,“食”尤为紧要,了解我的饮食,方能让人改进,饮食合理,我这腿才能好得快些。”
“行了行了,知道了。”
不就是尝一下卖相不咋样的龟汤么?又拿腿说事儿,好像她不喝这么一口,他那腿就永远好不了了似的。
按照她往常的行事,哪里会有这种耐心,现在不过是看在他没个亲人好友关照,才起了一点同情心,再加上事故因自己而起的一点点良心。
最后两人各自端起了一个小碗,赵清棠在碗边嗅了嗅,咧着嘴浅尝一口。
不消片刻,贺泽玦在她脸上看到了情理之中的失望,意料之中的绝望。
赵清棠把碗都收了起来:“看在你伤得不轻的份上,就不折磨你了。”
无奈摇头叹息,不擅长庖厨是真的不擅长,看着寡淡无味,闻起来和尝起来亦是如此,完全和外形相匹配,真真是色香味俱缺。熟了是熟了,但只能说熟了而已。
于是,肖四被赵清棠禁止出入膳房,尤其是在她出现于丞相府的时候。
为了养伤,贺泽玦的饮食很清淡,赵清棠想吃点儿辣的盖过正午那难忘的滋味却不被允许,说是他易被诱惑,两顿饭下来,赵清棠嘴馋了。
不让吃?那不让他看见总行了吧!回酒楼,想吃什么没有?这丞相府她不待了,赵清棠站在大门前一撩长发,等着人来开门。
守门侍卫却一动不动立在两侧,赵清棠只好敲一敲右手边那个侍卫的头盔壳,“给本公主开门。”
那侍卫眼珠子不带转的,只管张嘴:“大人让公主宿在府内,不许小的开门。”
“凭什么?你……”赵清棠指着他的鼻子想发火,但是想想他只是一个守门侍卫罢了,不跟他计较。
气冲冲地顺路返回,推开贺泽玦卧房的门,正好碰上他裤腿被挽到膝盖处,纱布被清除,一条腿完好,另一条腿肿胀不堪,床边的木盆里装着热水,看起来是打算要洗脚。
她开门的动作过大,床上的人顿了一下才缓慢移动着自己伤了的那条腿。
看到他的伤处,赵清棠汹汹的气势一瞬间弱了些,一路上酝酿的质问之词,在出声时语气平缓了些:“凭什么不让我走,我白天在这儿,晚上还要住在你府上,难道你睡觉我还得看着你?”
贺泽玦把脚伸进了木桶里,低着头回应:“夜晚对于伤者实在难熬,彻夜难眠也是常事,公主的确需要感受一下。”
赵清棠大跨了两步靠近床边,错愕于他这话的意思:“你没搞错吧?你睡觉,我看着?你想得美!”
“哦不,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合理吗?更何况我还是已婚人士诶,你真的知道男女有别吗?这要是传出去……”
赵清棠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合理怀疑贺泽玦是想陷害她。
可这人偏偏平静得很,低垂着头,只顾着感受热水从小腿顺流而下时留下的温度。
赵清棠的眼神随着水珠往下滑落,在他修长不带一丝赘肉的腿上滚出流畅的弧度,本是白皙的皮肤即使青紫交加也不觉丑陋,在热水的氤氲里,脚趾头更显粉嫩。
“公主如此重视男女之别,怎么还一直盯着我的腿和脚看?”
悠悠传来的发问让赵清棠有一种做了坏事被抓包的错觉,他头顶是长了双眼睛吗?
大大方方地别开了视线,漫不经心道:“嘁,你一个大男人,还怕人看?”
真是个任性的公主,贺泽玦眼波轻荡:“公主没发现在我身边没有丫鬟伺候吗?我不习惯身旁有女人。”
“除了……”赵清棠眼珠一转便对上他开阖的嘴唇,“公主。”
这么一说……
赵清棠点了点头,好像是哦,至少这卧房她没见有丫鬟进来过,给他洗脚擦腿的是肖四,那肖四的工钱应该不少吧。
他不习惯有丫鬟伺候,衣食住行都不会有女人涉足,所以,就跟大姑娘小媳妇似的不显露在外,听起来还怪守男德的。
赵清棠有些想笑,憋了又憋才稳住自己的气息,然后在贺泽玦的困惑中说了一句更让他困惑的话:“所以,你没把我当女的?”
贺泽玦跟她四目相对,有口难辩,是他说的话有歧义吗?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不知该怎么接这话,只能点了肖四一下:“肖四,你下手重了。”
肖四:???
他的手都没挨到过丞相大人的腿,总不能是水太重了。
赵清棠并没注意肖四僵住的双手,指了指他的腿,皱着眉头问:“刚固定好这才第一天,里面没长好你就给拆了?”
“不然无法清洗,等洗好了再固定。”
“这得多疼啊?不是找罪受吗?”赵清棠啧啧道,要是有那种直流血的大伤口,他就不说这话了。
“嗯,很疼。”
贺泽玦觉得她那表情仿佛是伤了她的腿一样,伤在他身,痛在她心,心情突然有些愉悦,也不在乎那点疼痛感了。
等肖四给他擦干了脚,又帮忙扶着回到床上,贺泽玦就让他退下了,唤赵清棠来敷药包扎。
赵清棠拿着药膏愣是不敢下手,她不专业啊,这下手没轻没重的,肯定疼,“要不还是让肖四来吧,你们相处时间久,他跟你配合更有默契。”
贺泽玦盯着她拿着药膏微微颤抖的手,只言不提肖四:“公主适应适应就有默契了,时间还长着呢。”
扯!看看这被烛光拉长的影子,天都黑透了,可是赵清棠知道他这话是不容商量了。
“好吧,疼了可别怪我。”
反正本来就疼,再疼点忍一忍就过去了,时间已经很晚了,她也不想耽搁,赶紧弄完让他睡,她也好早些休息。
一屋两人,各自静默,烛泪流淌,火苗摇曳……
贺泽玦太爱干净了,每天晚上都要重新换一遍药,不过赵清棠也不是大夫,看不出好些没有,只是他时不时地呼痛,好似没有半分好转,也不知什么时候提离开合适。
别看他长得壮实,娇得很,食物多盐多油偏辣不能吃,否则他就念着肠胃不适,茶水不能太烫也不能太凉,太凉他就拉肚子,对于一个腿脚不便的人来讲,这的确不是好事。
府上明明有清楚他饮食习惯的人,非要指名让她来安排,除了头一天跟着他的食谱走,后面几天都是她自己拿的主意,因为每次问贺泽玦想吃什么,他都说“听公主的安排”。
但是他倒是吃啊!好吧,他确实吃了,只是受不住。后来赵清棠就摸索出了规律,又问了平常负责他饮食的人才知道,他太娇了。
一眨眼就过去了六七天,当赵清棠意识到在贺泽玦的府上度过的天数……一只手都数不过来的时候,她有些惊讶。
不过她也没闲着,时不时就被贺泽玦叫去忙忙活活,或者就是听他讲自己的习惯,让她记下。
虽然她觉得没太大必要,但是贺泽玦每每会在她听得快要跑神的时候深吸一口气,表示他伤得很重,间接表明他的习惯很重要,她一定要听。
若不是萧夜每日来告知她一些事情的进度,她顺便下达一些指令,她还真就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生活。
赵清棠顺着贺泽玦的意思办事儿,再怎么有爱心也没耐心,能在这里耗这么久是另有所图的,其实,她觊觎丞相府里广阔的后院。
别人的府上后院盖的是房屋,贺泽玦的后院是一大片菜地,瓜果蔬菜种类繁多,果实丰硕,色彩鲜亮,赵清棠看到的第一眼就贪恋上了,奶奶肯定特别喜欢!
她每日亲自过来摘些果蔬都在琢磨,琢磨着跟他做些什么交易,好让他把丞相府让出来,也不知让奶奶直接给他换个更大的府邸行不行得通。
头上扎着麻花辫,身上穿着布衣长裙,手里拎着竹篮子,鞋子踏在泥土上,赵清棠觉得自己好像个农家妇女。听到有丫鬟凑在一起说话,她往瓜藤架子边上躲了躲,每次她一来,她们就不说话了,也不知在聊些什么八卦。
“大人这次怎么伤得这么重?这么久了还是不见好。”
“可能不是伤得轻重的问题,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啊,见到上次来的大夫被赶出去了,那大夫气恼地说早就该好了。”
“诶?还有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隔那么远我也听不清,大人的院子可不是咱们能靠近的。”
几个丫鬟说着笑着走远了,赵清棠毫不怜惜地丢下精致的竹篮子,转身往大门口方向跑去。
夜幕渐落,用过晚饭都不见赵清棠,虽说她有时会在下午睡觉,也不至于睡到这么晚,不知在忙些什么,饭也不按时吃了。
贺泽玦吩咐肖四去喊人:“等会儿请公主来给我换药。”
话音刚落,门口便出现一个身影,声音低沉冷漠。
“从今天起,任何人都不能给你换药换纱布,直到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