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女子如水
真是的，昨天到底是在搞什么。我干嘛要去和那两个家伙拼命喝酒嘛。
我本想洗个澡换套衣服，结果下床刚走出两步就开始反胃。脑袋里晕乎乎的，呕吐的感觉上来，连路都走不稳了。
仔细想想，昨天除了岳烬的蛋炒饭，我就没吃什么东西，到底喝了多少酒已经记不清了，我感觉自己快要把整颗胃都吐出来时才终于停了下来。实在太难受了。
吐过之后我干脆把身上的衣服全部脱掉丢在卫生间的角落。一边往浴缸里放温水，一边坐在马桶上努力平复那反反复复的呕吐冲动。
适当饮酒有助睡眠，醉酒却适得其反，根本睡不踏实。前一天就没休息好，现在更不舒服了。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吃进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已经走在通向死亡的半路上了。
回忆昨天的事，午餐前我们十三个人聚在一起讨论了一番，临近结束时突然出现了新的死者。大家相继离开大厅后，我就跟着仇流与韩璎去了他们的房间，整个下午都和他们俩一同度过。我们聊了很多，也知道了不少新情报。仇流过去的经历，石倩颖的特工身份还有韩璎的悲剧过往，可这些对眼下的状况似乎并没有直接的帮助。
浸泡在浴缸的温水里，身体被温热的水紧密包裹，胃里感觉舒服了不少。闭上眼将身体放空，脑海中的思绪渐渐清晰起来。这是我最喜欢的思考方式，以往遇到难办的事项，有条件的话我都会用这样的方式梳理头绪。
其实这种方法就和有的人喜欢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梳理思绪差不多，方法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将脑海里的纷乱整理清楚。我们很多时候并不是没有方法解决问题，阻碍我们的通常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信息太少，缺少最关键的那块拼图碎片以至于无法串联起全局，另一种则是信息太多，被太多与之无关的信息蒙蔽，占用了大脑有限的运算能力。
很多人面对困难，都会下意识地认为是信息太少的缘故。因而拼命地收集新信息，直到无用的信息远多于有用的信息，再从里面花大力气挖掘。最终发现，哦，原来答案早就已经出现了。
但事实上，我们通常遇到的都是后面一种情况，也就是信息太多。很多时候并不是没有取得信息，而是信息就在手边却意识不到它的关键之处。
现在是第六天，我认为事实上更有可能已经超过了六天，毕竟没有太阳的东升西落指引我们的作息，时刻暴露在没有变化的灯光里，还没有计量时间的工具。这种情况下认知到的时间多半是不准确的。
自从苏醒之后，我似乎就只做了两件事，其一是到处调查这座建筑，其二是尽可能收集与我们十六个人有关的情报。前者是我一开始就有的想法，后者是在出现死者后才开始重视起来。
仔细回顾我的思考过程，最开始是认为会有敌对的人出现来谈条件，这种想法很快就被打破了。之后开始考虑调查建筑，从大厅到隐藏房间再到地下室以及那个差点夺去我性命的环廊，可结果却是没有结果。
这期间陆续有四个人死去，分别是十二号房间的韩奎：一个不讲信用的公司经营者，以虐待侄女为乐的变态。似乎并没有太过复杂的社会关系，否则他不会因为一个合同的失利就面临破产危机。之所以相信他关于破产的说法，是因为他也对韩璎说了类似的话，他有理由骗我，但应该没必要以此欺骗韩璎。
第二位死者是一号房间的石倩颖：目前是千帆科技的高管，岳烬的直接下属。曾经在云天集团旗下的东海船舶做调查卧底，真实身份是某谍报组织的在任特工，任务大概是封锁可用于军事目的的技术开发。
第三位死者是十一号房间的陈蓉：西北联大的准毕业生，目前在宁葵的实验室做底层实习生，一度受到岳烬的赏识，许诺她可以到千帆科技工作。除此之外我对她并没有更多的了解。
第四位死者是六号房间的滕秋子：她是冷应龙的爱人，曾是个出名的明星，离开一线演艺工作后在冷应龙的资助下创立了一家影视公司，拍了几部不温不火的电影。
年龄、身份、性格、经历，无论怎么看，这四个人都没有明显的共同点。硬要说的话，就是死因大致相似，如果这些案件不是发生在这个完全封闭的环境中，很可能根本就不会被联想到一起。更大的可能甚至是被当做食物中毒的意外处理。
现在还剩下十二个人，以共同点这个角度来分析，隶属于云天集团肖老板手下的我、仇流、平天恒、宁葵和冷应龙五个人是最明显的共同点。
难道这十六个人的选择其实以我们五个为基础的吗？从现有的情报来看，岳烬、石倩颖、平英娜和滕秋子四个人分别能和我们五个中除宁葵外的四个人扯上关系。可另外七个人就没有这种显著的联系了。
与宁葵有关的人，说不定是陈蓉？这样四位死者中的三个也就有了略显牵强的联系。
不，不会是这样。这纯粹是后视镜逻辑，为既成事实强加因果，实际上可能连相关都谈不上。这个思路不可取。
温热的洗澡水充分缓解了身体的不适，嘴里还时不时涌出难闻的酒气。我就这样躺在浴缸里想着想着又睡着了。
昏沉的睡梦并没有中断对事件的思考。那种还缺乏关键碎片的感觉越来越清晰，即便是我已经想到的这些也给我一种怪异的不适，总感觉这其中好像有什么被我忽略了。那种错失感，就好像明明真相已经近在咫尺却抓不住，或者说关键证据擦身而过之类的感觉。
当我再次清醒过来时水温已经下降了不少，估计我睡了半小时左右。清醒过来后，那种错失感更强烈了。
我离开浴缸，房间里的温度很适宜，身上带着水在房间里走动也不觉得凉。这会儿我根本就没心思去管擦拭身体或者穿上衣服这些事，我满脑子都是那种感觉。
这不是我第一次经历这种体验了，所以我知道，如果能够及时抓住某个念头来弥补错失感，那就很可能是解决问题的灵感，是灵光一现的尤里卡时刻。如果不能成功，下一次再有类似的感觉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可惜的是，这次并没能一举成功。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哎呀。”完蛋，那种感觉不见了。
懊恼的情绪让我一时忘记了身处的环境，甚至都没有先询问一下敲门的人是谁，就随手拉开了房门。
出乎我的意料，站在门口的竟然是柳惜沫。
她半抬着的右手还停留在敲门的动作上，看起来她和我一样惊讶。
“不好意思。”我条件反射地关上门。一定是还没有醒酒，我怎么这么大意，竟然忘了自己还没穿衣服。
而且竟然是柳惜沫，虽然她住在我的隔壁，是位置相邻的十四号房间。可我们这些天里几乎没说过话。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敲我的门？实在让我始料未及。
我急急忙忙地擦了擦身上还未干透的水滴，套上新的衬衫和裤子。这已经是第四套衣服了，最开始的第一套换下来之后还放在衣柜里，第二套是从环廊回来时换下的，被我丢在卫生间的角落了，刚刚又把全是酒味的第三套衣服也丢到了相同的位置。一共就只有七套衣服，这样下去，我会没有干净衣服可穿的。
重新打开房门，柳惜沫还站在那，和刚才相比，除了将胳膊放下之外似乎就没再动过。
“刚才不好意思，我刚洗完澡，有点走神。实在抱歉，抱歉。”
相比我的局促和尴尬，柳惜沫倒是很自然地点了点头，轻声细语地说道：“没关系的，你还在宿醉，可以理解。”
此时站在我面前的柳惜沫，既不是最开始见到的那个拘谨的小家碧玉形象，也不是昨天聚会时和付勇亮公然打情骂俏的样子。明明都是穿着相同服装的同一个人，却表现出一种略带成熟的落落大方，她脸上带着的理解的笑容，竟让我感到心头一暖。
我正要询问她来找我的目的，却被她抢先说道：“不想让我进去吗？我给你带了些养胃的食物，虽说现在的处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死掉，但在死掉之前还是尽量让自己舒服点才好，你说呢？”
说着，她向我展示了她手上的餐盒，里面是一小碟煎鸡蛋、一盘火腿丝和一碗大米粥。我赶忙让开身体，请她进来。
“那个，昨天是你在这照顾我的吗？”我问。
“嗯，是啊。那会儿我正好出门想去找点吃的，看到仇流很费力地扶着你。他说你喝醉了，让我帮忙带你回来。”柳惜沫将餐盒放到桌子边缘，然后将里面的碗碟一个一个拿出来，在桌子上工整的摆好。“反正那会儿付勇亮已经睡着了，我看仇流自己也喝了不少，就主动请缨留下来照顾你了。”
“谢谢，谢谢。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柳惜沫将食物全部摆好后还顺手将椅子摆正了位置，随后示意我坐过去。而她自己则淑女地整理裙摆坐到床边。她说：“还好吧。我父亲以前也经常醉酒，我多少有些这种经验。你除了嘴里不停地小声嘟哝，一个劲挥拳打镜子里的自己，趴在床上来回翻腾不让盖被子，然后很用力地拉扯我的手腕，还有就是睡着睡着突然大喊一声。其他都挺好的，没给我添什么麻烦。”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态度都很平和，让我分辨不出她是埋怨还是真的觉得没关系。我只能一个劲地说谢谢。
说完她歪着头露出甜甜的笑容，温柔地说：“别管那些了，你先吃点东西吧。是不是还难受呢？”
我在她摆正的椅子上坐好，夹起火腿丝和着米粥吃了几口。或许是心理作用，我感觉胃里立刻舒服了很多。
“已经好多了，吃了这些应该就全好了。”我实在不擅长这种情景下的交流，总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无法表达出我对她的感激。
“那就好，你慢慢吃吧，我先走了。别把身体搞坏了，我还指望你带领大家离开这个地方呢。”说着，柳惜沫缓缓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