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惜沫之言
我见柳惜沫起身就要离开,赶忙阻止道:“稍等,稍等。你着急吗?”
柳惜沫停下脚步,不解地看着我,轻声回应:“不着急,为什么要着急?”
“我看你刚坐下就想走,想你是不是有着急的事要去做。”
“嗯……”柳惜沫不自觉地垂下目光,有些黯然地说:“没什么。现在也没什么我能做的事了。”
“那就和我聊聊吧。”我快速将她带来的食物吃完,这时要是能再有一杯美味的咖啡就好了。不过宿醉似乎不适合喝咖啡。
“聊什么?我又没什么特别的情报。”
“没有情报可以聊想法啊。你有什么想法?对这里的事,这里的人,或者其他的,什么都行。”和每个人单独谈谈,这也是我原本的计划之一。从隔壁开始谈起算是个不错的开始。
“我?我没什么想法。”柳惜沫急切地摇头,扭捏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最初那种拘谨的状态。
“怎么会没想法呢。比如说,”我开始尝试引导她:“你为什么说指望我带大家离开这?能说说对我的看法吗?”
柳惜沫犹豫着重新坐了回来,两手交叠在一起相互缓缓揉搓。这大概是她陷入思考的习惯动作。我注意到她腿上还穿着半透明的丝袜,白色的蕾丝材质,上端紧缚在膝盖上几厘米的位置。印象里初见时她穿的是长裙,裙摆几乎要拖地的那种,现在穿着的却是短裙,裙子与丝袜的上沿之间还露出一小截大腿。她的腿很细,大腿并不比手臂粗多少,坐在那显得很单薄。仔细看的话,裙摆的位置有人为裁剪过的痕迹,没记错的话厨房里有剪刀。
难怪我会觉得柳惜沫性情多变,想来有一部分是服装的影响。如果是更熟悉或者更重视的人,我一定早就留意到这么明显的变化了。
我实在是粗心,大家明明都处在相同的条件,自己还认为必须所有人齐心协力才能找到离开的方法。实际上我却连一直坐在身边的人都没有正视,这样的我还想引导大家团结协作?我大概是有些自信过头了。
对了,厨房的刀具。如果假设此后的冲突会爆发,是不是得提前备好防身的武器。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柳惜沫缓缓开口说道:“或许是因为程绎你看起来更可靠吧。我没有想到其他理由了,就只是下意识的感觉而已。如果最开始遇到的人是你,说不定我现在……哦,算了,还是不要做这种无意义的假设了。”
说我看起来更可靠,她的话蛮有趣,这是在拿我和付勇亮对比吗?这样想着,我突然对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产生了兴趣。于是小心地斟酌词句说:“最开始遇到的人?你指的是在这里醒来之后?”
“嗯。”
“那时你遇到的不就是我们三个吗?我、付勇亮和程诗诗。我还记得是在外面走廊的楼梯那。”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场景。
说到这我才突然反应过来不对,我一直以来都把大家聚在一起开始自我介绍当成了这一切的开端。其实并不是,从我苏醒过来,到一点点熟悉房间内的环境,之后由于误以为房门是封锁的,又在房间里独自待了一段时间。印象里有一个小时左右,说不定真实情况要更久一些。
我记得那时是付勇亮来敲门,我才留意到自己并没有被锁在房间里。而其他人,假设大家苏醒的时间都差不多,那么合理的推断应该是,有些人在我出门时就已经独自活动了一段时间。
想到这,我急忙加上了一句:“给我讲讲你苏醒之后发生的事吧。说不定会对寻找离开这的方法有启发。”
没想到柳惜沫闻言竟然哭了出来,泪水挂在眼角映衬着亮晶晶的眼妆,长长的睫毛随着眨眼上下翻动。这一刻,她如此这般的楚楚可怜,瘦瘦的身子像是摇摇欲坠一般,让人忍不住有坐到她身边将她搂在怀里的冲动。
但这只是个念头而已,我并没有真的行动。反而是对她的举动表现出些许局促,看在她眼中,大概会觉得我是个面对女孩子不知所措的小男生吧。
眼泪并没有流下来,柳惜沫转而露出坚强的微笑。她说:“现在的情况就和我苏醒时很像呢。不过那时我还没找到衣服,我被吓坏了,突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还光着身子。应该每个女孩遇到这种情况都不会太镇定才对。我急急忙忙地想要检查身体上是否,嗯,怎么说呢,是否有伤势。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来敲门,我被吓得不敢动弹,整个人就蜷缩在被子里。门外的人似乎说了两句什么,我在床上距离太远听不清。好不容易才稍稍镇定下来,敲门的声音还没停。那些敲门声就像直接砸在我心口一样,特别难受。我就想着反正已经这样了,我人都被带到这里来了,还昏迷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事情还能更糟嘛?”
她轻轻拭去眼泪,并没有情绪失控,反而更加镇定了。她接着说:“其实现在想想我当时挺傻的,什么都没弄清楚呢,裹着被子就去给开了门。实在想不通当时是怎么想的。门口就是付勇亮,他还在冲我笑。我害怕地后退,他跟着走了进来。他对我说别害怕他没有恶意,一听我就更害怕了。我一直向后退,一直退到床边,然后被拖在地上的被子绊倒。他冲过来一把抱住了我,否则应该会重重地摔在地上吧。我那时还认为他就是绑匪,可他那幅样子却又不太像。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我怕极了,然后就抱住他哭了起来。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办?”
她前一刻还沉浸在讲述回忆里,下一刻就突然改向我发问了。
我仔细想了想,回答道:“我大概会把你放在床上,然后想办法安抚你的情绪吧。等你情绪稳定下来再说其他的,没办法正常交流可不行。”
柳惜沫听罢,抬起右手掩在嘴部,同时腼腆地笑出声来。笑声停住后,她顺手将垂在额前的一缕发丝撩到耳后。
“不好意思,我不是在笑你。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她继续说道:“当时的付勇亮采取了和你完全不同的行动。他也把我抱上了床,然后用强硬的手段压制住了我的情绪。完事之后才开始安慰我。他告诉我他的身份,说虽然还没有完全搞清楚状况,但是绑匪肯定是要钱,交了钱就没事了。我说我家里可没钱,要是为了钱不应该绑我这种人。他说没关系,他会为我支付赎回我的那份,只要我听他的话就行。然后又说了一些,他就要带我出去。我也冷静下来了,反正已经这样了。而且他是财大气粗的付公子,就算只是玩一玩然后把我甩了,多少也会给我一笔分手费吧。如果这样就是平安离开,或许也不坏,我就答应他了。”
我有点不太能理解她的思路,虽说当时那种处境搞不清楚状况很正常,可怎么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将自己交出去呢。有钱的公子哥行事洒脱,你可是准博士了呀,高知女性怎么也会有这种市井的想法?
“是不是觉得我很下贱?”柳惜沫见我没有说话,便自顾自地说道:“我也这么觉得。明明是被强迫的,还要找个理由来说服自己。要不还能怎么样,那会我还以为这里就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可谁知道我走出门没一会儿就遇到了你和程诗诗,然后又遇到了另外十二个人。所有的人都在迷惑,谁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本来我还将付勇亮当成是拯救我的王子,没想到幻想连一天都没有持续下来,陌生的人群里就出来了一个王子的未婚妻。呵呵,我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呢。可就是这样,当天回房间时,付勇亮提出要睡在我的房间,我还是没拒绝。”
“你们都在想方设法寻找离开的办法时,我在做什么呢?在屋子里和一个刚认识的男人滚床单。我一厢情愿地以为这样就能拯救自己。可结果呢?一个一个开始死人了。付勇亮好像完全不担心这些,他就一心一意地享受着一个傻女人的倾心侍奉。可他又做了什么?他什么都没做。我又做了什么?我也什么都没做。简直搞笑。”
柳惜沫的情绪开始剧烈波动,她的话语全无理性可言,通通都是一厢情愿的幻想。那个男人甚至连句虚假的承诺都没给她,她却想尽办法去讨好他,奉承他,服务他。
我本以为她的讲述会变成歇斯底里的抱怨。但是并没有,这个女人很快就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最后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反正已经这样了。算了,就这样好了。”
然后柳惜沫突然话锋一转,情绪高亢地说道:“可是,你知道吗。就在昨天咱们讨论结束之后,他什么都没说就回房间了,还反手把我关在了门外。我在门口用力敲门请他让我进去,他大吼着让我滚蛋。什么嘛,他在发什么疯,我不就是随口抢了他未婚妻的话嘛,他就开始对我发脾气,把我当成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上一段话堪称怒吼,下一句话又恢复了平和的语气。“可我又能怎么样呢?我自己回屋之后,竟然还有点想他了。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可真难熬。”说着,她又一次流出眼泪来。
柳惜沫的情绪波动反复无常,让我难以琢磨。我想要的是带有逻辑性的想法分析或者是尚未知晓的有效情报,可在她这完全没有这些。
过了半晌,待到柳惜沫情绪渐渐稳定,我向她询问起第三天时,付勇亮让她给大家做饭的事。她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那天晚上回去之后,付勇亮对她说那是他有意为之,但没说具体原因,更没有说结论。柳惜沫也就傻傻地没再多问。
我不敢说自己理解她,或许她真的只是深陷到让人癫狂的爱情里,可惜她的爱情里只有她自己。又或许不是这样,有可能就像柳惜沫自己说的,她是在为自己的错误找借口,然后不断的一错再错。谁知道呢。